第一百七十四章 行蹤露（四）
對於他要折磨自己，她更不意外
沒有任何事情，軒轅雪就這樣在紅袖宮裏靠著牆角瑟縮了一夜。
說是一夜，她並不知曉確切是時辰，白天黑夜在她眼前都是一樣的，但是這些年也早就學會了用耳朵來判斷周圍的環境。
外麵傳來了淅淅瀝瀝的雨聲，看樣子，應該是下雨了。
十月末的天氣，下過雨之後就該轉涼了。
對於獨孤一世沒有殺自己，她不意外，對於他要折磨自己，她更不意外。
即使外麵風雨交加，還是可以無比清晰地聽出外麵來人的腳步聲，聽上去不是很多人，但是行色匆匆，必然是獨孤一世交代了他們。
腳步聲細碎輕盈，應當是女子，而且，至少有十個。
宮殿大門被推開，進來的宮女收起油紙傘，雨水順著淌下，落到地板上。
隱約聽見有人說了一聲“帶出去”，兩人過來一左一右架起了寒澈，全然不顧她的掙紮，連拖帶拽往外麵拉。
寒澈猛地被人往前推了一把，因為看不見，並不知道前麵有石階，毫無征兆地一腳踩空，疼痛感傳來，竟比想象中的要疼些，雨水毫不留情打在身上，冰涼刺骨。
不等她做出反應，就有人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帶著她站起身來。
四麵八方傳來笑聲，應該是那些個宮女分開站，將她圍在了中間。
側麵被人推了一把，寒澈狠狠朝地上摔去，然後又像剛才那樣被人拉起來，推開，再跌倒，在拉起，再推倒……
不遠處，獨孤一世身著明黃色宮服，撐著白色的油紙傘，沒有人跟著。
他的唇邊溢出一抹笑。
軒轅謹，你想不到吧？你的女兒，高高在上的軒轅主上，有一天會被我獨孤一世玩弄於股掌之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嶽長灃，你想不到吧？你的寶貝徒弟居然會為了一個男人放棄了畢生所學，淪落成今天這個廢物模樣，被她最痛恨的人狠狠折磨。
這隻是他賜給宮女們的玩物罷了，他能做出的折磨，遠不及此。
不遠處，寒澈再次跌倒在地，這一次，卻沒有人將她拉起來，任由她在地上艱難地摸索起身，身上跌出的幾處傷口滲出了血。
站起身來的寒澈揉了揉身上的傷口，露出迷茫的神色，剛才這麽一來，她早已經亂了方向，四周除了風聲和雨聲，聽不到其他的聲音，難道她們走了？
正這麽想著，一盆水當頭潑了下來，寒澈冷不防被水這麽衝了一下，一個不穩又摔到了地上，再次摸索著想站起來，卻發現腳下打滑。
手指仔細摸了摸身下，又放到鼻尖處聞了聞，這才發現原來剛才潑過來的不是誰，是油。
寒澈心裏不由冷笑，獨孤一世怎麽說也是大琉的開朝元老，見識過多少大場麵，審訊過多少犯人，要折磨人，手段有很多種，怎麽今天居然隻是吩咐宮女把她拉到雨裏玩弄，往她身上潑油水。
按照她的了解，獨孤一世應該命人把她吊起來毒打一陣，然後往她的傷口處撒鹽，最後將辣椒水往她身上潑才對。
依著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連他的第一道刑法就已經受不了了，那老狐狸一定也是因為這樣，才換了這種法子來折騰她。
她相信他就在旁邊看著，他的心裏一定很開心。
她隻是沒有想到，有一天軒轅家的天下保不住了，身為軒轅家唯一的後人的她，居然還要被人這樣羞辱，如果父母和師父泉下有知，一定覺得羞愧。
反正現在人在獨孤一世的手上，她想讓自己怎麽樣，她也不可能反抗，這樣想想，不由得苦笑出聲，幹脆跌坐在地上不起身了。
不遠處的獨孤一世似是沒想到她會就這麽坐在那裏，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沒了功力，眼睛瞎了，還想著將他一軍嗎？癡人說夢！
手一樣，剛才幾個宮女中的兩人會意上前，將她從地上拉起來，拖著向一間房間走去。
還是像剛才一樣，狠狠摔到地上。
來來往往的腳步聲，沉重卻不慌亂，像是提了很重的東西，到了一定的位置就會停下來，然後是倒水的聲音。
寒澈心中疑惑，獨孤一世怎麽樣也不會是要宮女幫她洗澡吧？是想直接淹死她算了？三年前在汾河沒有被淹死，今天倒是要死在獨孤一世的大缸裏？
沒過多久，就有人向她走近，手碰到她身上，卻不是粗魯地把她拽起來，而是毫不客氣一把將她身上的外衫扯去，驚得寒澈趕緊雙手交疊護住身前，一臉驚恐。
“你們想幹什麽！”幾乎是低吼出聲。
“你身上都淋濕了，又都是油水，自然是要幫你沐浴更衣了。”那人的語氣帶著些不耐煩。“識相地你就自己把衣服脫掉，我們姐妹幾個可都是下人，粗魯慣了，一會兒磕著碰著你了，可別怪我們。”
“我自己會換，你把衣服放下，你們出去。”即便是以前在落華宮底下一堆的宮女，她也是自己沐浴更衣的，光著身子在這麽多人麵前，雖然都是女子，還是免不了一番尷尬。
現在雖然看不見了，但腦子還是清楚的，旁邊的人的目光，更是無法就這樣在她們麵前脫下衣服，更何況，她們還是獨孤一世的人，伺候她沐浴，這怕是隻是說辭。
“你一個瞎子有什麽能耐，皇上吩咐了要為你沐浴更衣就是要沐浴更衣，你再不識好歹，我們可就動手了！”那人的語氣明顯是開始慍怒了。
大雨天的心情本來就壓抑，伺候皇上已經是戰戰兢兢的了，現在還要來“伺候”這個瞎子洗澡，就更是心情不好了。
不等寒澈回答，那人已經招呼了手下的人上前開始脫她的衣服，寒澈拚命掙紮，奈何現在的她，力氣小得可憐，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力氣去推開她們，隻能盡力左右閃躲，護住了上衣，卻被褪去了鞋子，護住了腰部，肩頭又被扯落開來……
“別管她，直接丟進去！”
一個聲音落地，寒澈馬上感覺到自己被人抬了起來，沒走多遠，狠狠一擲，下一刻她就落到水中，浴盆裏的水不深，但是毫無準備加上看不見，使她一時之間無法將頭露出水麵呼吸，狠狠嗆了幾口水，才抓住了浴盆的邊緣，將喝進去的水吐出來，一邊大口喘著粗氣，一邊手腳並用爬出那個浴盆。
無他耳爾，隻因為盆裏的水很燙，雖然不是剛燒滾的水，但是那水溫絕對可以將她整個人都燙紅。
“想出來！門都沒有！”一道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接著一隻手伸過來，狠狠在她手臂上掐了下去，一把將她推回浴盆。
雖然這一次有了準備，但畢竟看不見，沒有多少平衡能力，這樣一來又是跌進去狠狠嗆了幾口水。
盆裏的水實在是很燙，讓她顧不得喘夠氣，就繼續往外爬，那些人哪裏給她機會，一個勁兒地把她往裏麵推，一雙燙紅了的手焦急且又漫無目的地往四處抓，終於抓住了一個人的衣袖繼而緊緊抓住了她的手，本來想接著她站起來，想不到那人腳下一個打滑，被她拽進了盆裏。
那個人正是這群宮女裏麵說得上話的那個人，這樣一來，熱水燙得全身發紅，頓時就火冒三丈，急急忙忙從浴缸裏爬出來之後，轉身一腳向寒澈踢去。
寒澈本來已經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子，這突如其來的一腳踢得她向後倒去，全身力氣壓過去，後腰頂著浴桶的邊緣，摔了出去，重重跌到地上，腦袋在地板上狠狠磕了一下，暈了過去。
那人顧不得自己渾身上下濕透了的衣服，急急忙忙將手探到她的鼻尖，確定還有呼吸，才鬆了口氣。
皇上下令好好幫她“沐浴更衣”，可沒有讓她把人弄死了，皇上沒有下令人就在她手上斷了氣，那可是祖宗八代都不夠砍的。
吩咐手下的人趕緊替她換好衣服，她出去躬著身子走到獨孤一世身後小聲稟告裏麵發生的事情，並且理所當然地把她被寒澈拖下水的細節放大了說明。
獨孤一世臉色沒有什麽變化，呼吸也很平穩，那名宮女才鬆下來一口氣。
“暈了？”
“是！她爬出浴桶的時候不小心摔倒，暈了過去。”
獨孤一世不輕不重掃了她一眼，剛才他一直站在不遠處，裏麵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這狗奴才，就是諂媚。
“衣服，可換好了？”
“換好了！”宮女趕緊回答，生怕慢了一點惹了皇上不高興，又是一頓重罰。
“換好了你們就趕緊滾開！”聲音依舊平淡。
那人聽了，渾身一顫，也不敢再說什麽，趕緊行了個禮，去房間裏將所有人都叫離。
不多久，獨孤一世身邊的大太監帶著幾人匆匆進去，折騰了一會兒之後，扛著個大麻袋遠遠向獨孤一世行了一禮，就趕緊匆匆離去。
獨孤一世揚起嘴角。
“軒轅雪，朕沒這麽多時間陪你玩，先送你去個好地方，他們，找不到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