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臨界(2)
雨下了一個多時辰,也是說晴就晴,而且晴的如此徹底,天空朗朗,西斜的太陽又放出了它那灼熱的光芒。盧比沒有停頓,趕忙把被淋濕的鋪草晾曬到光照充足的草地上,然後著手要為貝茜搭一個庵棚。雖然手頭沒有用於砍伐的工具,但他知道這是一片天然林,林中是不乏幹樹枯枝的。貝茜看著他跑來跑去,忙個不停,卻無力幫他一把,心裏很是難過。可是對她來說感到更可怕的是病魔正在向她侵染,在這荒無人煙的島上,下一步該如何麵對呢?她不寒而栗了。
當夕陽西下時,盧比在靠著貝茜棲息的岩石,並又向前延伸了一段成人字形,搭建了一個能夠容下貝茜身子的簡陋的庵棚。為了能夠避雨,他又在上麵鋪了一層草,用藤條作了固定。在他終於為自己搭建好這樣一個棚屋而高興地長出一口氣時,卻發現棚子裏麵的貝茜身體抖成了一團。
“夫人,你怎麽了?”
“我覺得身上好冷。”
盧比伸手摸了一下伸在庵口的貝茜的腳踝,覺得好燙。明白了,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身體終於承受不住——她感冒了。真正的難題擺在了麵前,他的心情異常沉重了起來。
他想曬一部分幹草蓋在貝茜身上,聽到她在呻吟中喚他:“盧比,我感到好熱。”稍為停歇了一下又說道:“你從我裙子下麵撕一塊,沾點水給我敷到腦門上。”
他準備按照貝茜的吩咐去做,剛觸到她的裙子又停住了,覺得不妥,將來回去後那不影響她的形象嗎?於是又站了起來,把手伸向自己的褲管,扯了兩下沒有扯開,便雙手使勁往上拉,“吱啦”一聲壑開了一條長口,接著又沿著上壑口撕了一圈,形成了兩個不對稱的褲管。他無暇顧及自己的怪裝,忙到泉邊洗了兩下,又將濕布片疊了兩疊,回到棚裏敷到了她的腦門上。然後蹲守在了庵棚門口。
貝茜在極度痛苦中度過了兩天兩夜,盧比在她的身邊同樣忍受著痛苦的熬煎和折磨。貝茜的病情卻絲毫沒有減輕,高燒依然不退,身體也更加孱弱了。盧比采摘了大量的漿果給她補充水分,並找到了一些香蕉,芒果來補充營養。然而生在條件優越的家庭,從小嬌壞了的腸胃卻不接收這些外來的食物。開始還能攙扶著方便,隨後身體虛弱到攙都攙不起來了,盧比隻能象對待嬰兒一樣。貝茜羞於這樣,但她無可奈何,這樣的環境,她把生命都交給了他,這又有何可以規避呢?在盧比的心裏總覺得這是對她貴體的侵犯,可是命運的捉弄,他不得不這樣做,因為是命運把他們聯係在了一起,於是又相信是命運在賦予他這樣的責任。
所有這些也隻是磨難的開始。第三天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沒有盼到黎明台風卻接踵而至,以摧枯拉朽之勢肆虐著海島。在強大的台風麵前,盧比費力搭建起的庵棚瞬間片甲不存。為了保護貝茜,他又再一次地緊緊地把她抱住了,因為他清楚,麵對台風她已無任何抵抗能力。有了第一次的肢體接觸,已不再有所顧忌,毫不遲疑地這樣做了,這是目前保護她的唯一辦法,生命比什麽都重要。
他緊緊地把貝茜擠靠在岩壁上,盡量讓自己的身體暴露在外麵以抵禦風暴。台風無情地抽打著他,一個碗口粗的朽樹幹打在他身上折成了兩段,脊骨頓時象折斷了一樣錐心的疼痛。他咬著牙硬堅持著,不能趴下去,他現在就是支撐著貝茜能活下去的生命的脊梁。即使真的支撐肉體的脊梁斷了,但支撐生命的靈魂的脊梁不能斷。他在不斷地鼓勵著自己——堅持——堅持,台風是會過去的,台風過去,又將會是燦爛的陽光,澄澈的藍天,青翠的叢林和草地。也許更大的困難還會來臨,但他的父親曾對他說過:人不經過磨難是不會長大的,更不會有所出息。當然以他們的地位來講不敢奢望有什麽偉大的造就。
台風在繼續搖撼著大地,一粒飛沙從他裸露的後背上擦過都象鞭子抽打一樣,但他從未想過去躲避,以堅韌的毅力硬堅持著。冥冥中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促使他在義無返顧地保護著比自己生命更為寶貴的東西。
好在台風經過一天一夜的肆虐終於離去了。精神放鬆後的盧比,身體上卻感到異常的疲憊和酸痛。再看貝茜象麵泥一樣貼在自己身上,無任何反應和動的跡象,心裏不由的一驚。當耳畔傳來象來自地獄深處細若遊絲的聲音時,才感覺到她的生命的存在。
“盧比……我……我可能……不行了。”
“不!夫人。”盧比淒厲地喊到,突然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你留下我怎麽辦?”確實,貝茜已成了他的精神支柱,他不知道失去她,自己將來會如何去麵對生活,他的靈魂將也會隨她而去,留下的隻能是生命的空殼。他不能沒有她,他痛苦地喊到:“你不會的。”
盧比痛苦的呼喚也給身體幾乎衰竭的貝茜心靈帶來了巨大的衝擊。她不僅對他也難以割舍了,更清楚地知道她的離去意味著他也將失去一切,何況她的兩個兒子也在牽掛著她的心。然而她卻感到生命在漸漸離自己而去,她無力地斷續的說道:“我……也……不想……走,可是……可是……生命……已經不……不……不屬於……我了。”說罷頭無力地靠在了盧比的肩頭。
“我一定要讓你活下去。”盧比說罷,輕輕地把她放下,“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