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說個名字
宜康緩緩地跨過了塔樓的門檻。
這裏沒有燈,唯一的照明來自從兩側破窗中漏灑的月光。
她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劍身出鞘時金屬摩擦的聲音給她帶來了些微的安全感。
木製的地板大概已經許久沒有修繕過,每走一步,不論多麽輕、多麽小心,都會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她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這裏的黑暗。
四麵是散落的桌椅,一些高低不一的木櫃和一些無可辨別的細小陳設。
上升的木台階在塔樓的中心,二層隱隱有火光。
宜康的呼吸變得比剛才更加急促了一些——寂靜之中,她聽見自己的心髒正在狂跳。
“不要再跟我玩這種把戲了!”宜康對著黑暗厲聲嗬斥,“有種出來說話!”
聲音回蕩。
宜康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發現自己先前的喊叫似乎並沒有什麽威嚇的意味,尾音的顫抖則完全暴露心中的恐懼。
這不是一個好開局。
甚至可以說,有點丟人。
宜康握緊了手裏的劍。
她慢慢走到中央的台階邊上——是的,二層確實有火光。
宜康扶著布滿灰塵的扶手慢慢向上,長劍的末端輕輕打在每一層台階的邊沿,直到她慢慢可以看見塔樓二層的景象,她的步子又停了下來。
隻有一盞微弱的油燈在靠窗的位置燃燒著,窗外的風幾次將小小的火焰吹得近乎熄滅,而一整個二層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
“有人嗎?”宜康又問了一句。
沒有回答她。
忽然,四處張望的宜康眸光一亮——在那盞油燈的下方,似乎也壓著一封信函。
看起來和今天上午,她在柏家的院子前撿到的那封信一樣。
宜康的腳步倏然加快,向著二層唯一的火光奔去,她揚手去拿燈座下的信函,忽然覺得腳下不知踩著什麽東西,膈得不舒服。
未等她低頭查看,四麵忽然傳來中年男人的喝斥——“等屁啊!?收啊!”
宜康一怔,心中猛然意識到危險,正要舉劍應對,卻已經整個人失去了平衡——一張巨大的網從她的四麵提起,將她整個人打撈在半空中。
宜康被繩網緊縛,近乎倒懸,她的劍在慌亂中脫手,橫插在繩網的一處眼兒裏。
有年輕男子跳著靠近,迅速又輕巧地將劍拔出,握在了手中。
“嗨,小姑娘一進來就拔劍,還以為是碰上什麽硬茬了,這嚇得我……哎呦,這劍!!這鋼!!真不錯!歸我了!”
“娘們劍你也要?你個不要臉的玩意兒。”
“上次的那個沒說這姑娘會使劍啊。”黑暗裏,一個略帶青澀的男聲傳來,“不是說是醫家的女兒麽,怎麽還會功夫?”
“上一個不老實,藏你一兩句話有什麽稀奇?頭一回抓她的時候,她給了我們那麽多錯的信息,第二回刀架脖子上了才肯說實話……我當時就該直接動手宰了的,二哥非要等熱水——”
“好了!”為首的中年人揮了揮手,“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
周遭安靜下來,隻有宜康還一個人在繩網中做困獸之鬥,聲嘶力竭地放著狠話。
“拿棍子來。”中年人向著一旁低聲說道。
一根光潔粗壯的大木棍被放在了中年人的掌心。
他一聲厲喝,向著繩網中的宜康悶頭就打了三棍,吊在半空的繩網被抽打得晃晃悠悠,而宜康先前的叫嚷聲也戛然而止。
“小姑娘,本事不大,嗓門那麽響。”中年男人的聲音帶著幾分厭惡,“再喊一句,爺爺現在就把你腦殼開了,聽到嗎。”
宜康疼得近乎窒息。
這種疼和宜寧以往用戒尺的訓誡完全不同。
她剛想開口回答,中年人又是一記飛棍——這一次直接打了宜康的小腿上,她疼到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聽得那人冷聲說了一句,“下網,捆起來!”
……
火把將塔樓的二層照得通亮。
這裏從前似乎是一間驛館,又或者是客棧,到處都是規格相似的房間,而中間的空地已經被完全清空了,隻有一張大桌和許多沙袋。
她原以為這裏會是這些人的據點,但聽他們談話,又覺得這些人對這裏也不是很熟悉。
可能隻是暫時選了這裏來捕捉自己吧。
宜康兩手被捆在身後,雙腳亦被捆著,他們沒有堵她的嘴巴——沒必要,剛才的那四棍走下來,已經把這個小姑娘打懵了。
再打估計就要打死了。
宜康虛弱地喘息著,右腳已經完全使不上力氣。
但她的袖管裏還藏著一把匕首。
她仔細數了數,眼前大約有七到八人,全是男子,且都帶著頭套,隻留了一雙眼睛在外麵。
他們沒有著急來做審問,而是在那個中年男人的指揮下一點一點處理他們在這裏留下的痕跡。
有幾個年輕男人不時往宜康這邊看過來——那目光帶著明明白白的垂涎。
宜康怒目以對,卻仿佛激起了他們的興致,他們交頭接耳地說話,然後爆發出一陣令人惡心的大笑。
一切都收拾妥當,先前動手的中年男人也舉著火把走了過來。
宜康瞪著他。
“真是挺漂亮的。”男人忽然給出了一個客觀的評價,他的麵罩動了動,似乎是咧開嘴笑了起來,“這臉蛋,放去百花涯也能做花魁娘子了吧?”
一旁人搓手笑道,“這個性子太野了,就算送過去當不成花魁的,得先壓一壓。”
“怎麽壓?你會壓?”中年人回過頭。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那人說著就開始解腰帶,“主要我是沒那機會,不然就我這——”
中年啐了一口,“滾你丫的。”
火光裏,男人們嬉笑怒罵,開著葷腥的玩笑。
宜康聽著幾人的談話,臉上幾乎沒了血色。
她看了看窗口……
雖然不遠,但這裏是二樓,就算跳下去也摔不死。
“看窗戶幹什麽,”中年男人冷聲道,“你就是往下麵跳,摔成了一堆死肉,兄弟們照樣能風流。”
宜康打了個寒戰,“你們……你們到底想……做什麽……”
“瞧瞧,小姑娘臉都給嚇白了。”中年人伸手在宜康的臉頰上輕輕刮了一下,他眼中流露出冷漠,“我們想幹什麽,會幹什麽,都看你……
“看你選擇。”
宜康的眼中寫滿了不信任,“什麽……選擇?”
“說個名字,說個你熟悉的人的名字。”中年男人笑起來,“我們今晚就放了你,然後去找那個人的麻煩,不會碰你一根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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