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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從師

  禦前心理師最新章節

  待鴇娘走後,艾鬆青拉住了柏靈的衣袖,“柏靈……小侯爺是?”


  “定邊侯府的曾侯世子。”柏靈輕聲道,“五月牙行的時候,他會在底下幫我們叫價。”


  艾鬆青怔了一下。


  曾侯世子……


  柏靈的後台竟然……這麽硬的嗎!

  “我們來看琴譜吧?”柏靈笑著道。


  ……


  兩日後的傍晚,女孩子們又被帶去了近旁的澡堂洗澡,柏靈沒有和她們一道前往,而是獨自坐在房中。


  原本艾鬆青也是要留下的,但柏靈不小心將桌案上的墨汁打在了艾鬆青的身上,無奈之下,她隻得跟著眾人一起去澡堂一趟。


  柏靈站在窗口,看著龜爪子帶著女孩們遠去,然後才回到自己的床邊。


  她俯身從床下取出那壇花雕——那壇在地下陳了二十年的黃酒,然後,柏靈和上次一樣,輕手輕腳地走到樓道間,小心地順著鐵梯往上爬。


  還未等柏靈調整好姿勢、開始推蓋門的時候,上頭的蓋門自己打開了,黃昏的光灑下來,隻見蓋門後伸出一隻手,柏靈以為韋英這是想拉自己上去,於是也伸出手,誰知道才碰到他的指尖,就被韋英打了一下。


  “不是這個。”蓋門後,韋英的聲音傳來。


  柏靈笑了笑,將手裏的花雕遞了過去。


  果然,這一次,韋英穩穩地將酒接了過去。


  順著韋師傅留下的縫隙,柏靈很快翻身攀上了屋頂。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韋師傅已經在屋脊上搭了個鐵架子——他竟是隨手帶著溫酒的家夥,一塊巴掌大的鐵絲方塊,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掰扯掰扯,就拉成了一個四方的鐵架。


  鐵架上,放著一個碗口很大,但碗身很淺的瓷盤,瓷盤一頭有一處鳥嘴似的引流口,韋英在鐵架下的小圓盒裏丟了幾塊乳白色的晶塊,而後用火折子引燃。


  他不知道從哪裏又掏出一根厚且粗的鐵鑷,捏著瓷盤在火上燙了燙,而後才將柏靈帶來的花雕啟封,手法極穩地倒了進去。


  柏靈有些驚奇地望著韋英拿來當燃料的晶塊,“……那是,固體酒精嗎?”


  韋英並聽不懂柏靈在說什麽,他拿手裏的鑷子捅了捅正在燃燒的晶塊兒,“你說酒泥?”


  “酒泥……”


  柏靈輕聲重複著這個名字……感覺也很恰如其分。


  “把醋加在石灰裏,然後再倒上烈酒,攪一攪就是了。”韋英輕聲道,“不過這玩意容易自己著,所以帶在身邊的時候得小心著點兒。”


  柏靈忍不住拍了拍手,“……厲害。”


  再之後,兩人都沒有說話,四隻眼睛都盯著鐵架下的火焰。


  柏靈兩手托著下巴,望著韋英的手法,陡然間想起了先前在玄穹塔上的情景。


  隻能說兩人不愧是師徒,韋十四溫酒的手法和韋英如出一轍,隻是在玄穹塔上他的器具更多,地方更大,也更從容。


  等酒麵微微冒出熱氣,韋英用鑷子捏住瓷盤一頭,將溫好的酒倒進杯中。


  “好酒。”他嗅了嗅酒香,如此讚歎,而後回過頭看向柏靈,“怎麽,想通了?”


  “想通了。”柏靈點了點頭,“但我什麽也不會啊,這樣也能拜師嗎?”


  “你什麽都會了,還要為師做什麽呢?”


  柏靈愣了一下,低頭笑了笑。


  “是不是想不明白,為什麽我要收你為徒?”韋英低聲問道。


  “嗯。”柏靈點頭,“先前教舞的師傅說,十五歲骨頭都硬了,就是再學也學不出什麽名堂。”


  “那不一定,還是要看造化。”韋英的聲音帶著幾分微醺笑意,“在你之前,我就收了兩個徒弟,一個韓衝,一個十四,兩個人你都認識了,是吧。”


  “嗯。”柏靈再次點頭。


  “你覺得他們倆怎麽樣?”


  “哪方麵?”


  “隨便什麽方麵,”韋英輕聲道,“他們倆你覺得誰更好一些?”


  “……當然是十四啊。”柏靈有些不解——韋英難道還指望從她這裏聽到其他答案?


  韋英歎了一聲,“……都不行。”


  柏靈望向韋英,沉默地等候他的下文。


  “論天賦,這倆孩子都是少見的好苗子,韓衝的底子其實比十四還要好些,好很多……可他雜念太多,妒心太重,反而落了下乘。


  “十四呢,就剛好相反,”韋英低聲道,“他做什麽事都很專一……但未免也太專一了,該花心思的地方也不花,整個就是個榆木腦袋——”


  “哪有?”柏靈直接打斷道,“十四很機敏的。”


  “機敏個屁,”韋英瞪了她一眼,“他要是從老夫這裏學到了一星半點的機靈勁,當初儲秀宮巫蠱案之後,就不會還是像從前一樣繼續做一個暗衛。”


  “那他應該做什麽?”


  “找退路。”韋英望向柏靈,“小司藥不就早早給自己找好退路了嗎。”


  柏靈沉默了片刻,“……還是不夠早。”


  韋英笑了一聲,不予置評,他接著道,“在宮裏做暗衛,總是難免要遇到這樣那樣的麻煩,最麻煩的事情,就是不甘於僅僅做自己份內的事情。


  “暗衛是藏在暗處的刀劍,要一直保持鋒利,就不能讓任何東西腐蝕刀鋒。”韋英輕聲道,“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在一個人身邊待得久了,就會忘記自己原本的位置,掣肘的東西也就隨之而來……”


  柏靈望向韋英——與其說他在說十四,倒不如說他在說自己。


  “這話我耳熟,十四以前也和我說過。”柏靈輕聲道,“原來是韋師傅的理論啊。”


  “是啊,我從前點撥過一兩回,這傻孩子就是聽不明白——”韋英皺起了眉,低聲嘟囔了一句,“真是笨死了。”


  “韋師傅還是不要這樣說吧,”柏靈望了韋英一眼,“雖然十四現在不在這裏,可他那麽敬重你,要是知道你是這麽想……他會難過的。”


  “再難過,能比看完小司藥留的信更難過?”


  柏靈被噎在那裏,她歎了一聲,低頭莞爾,沒有說話。


  “這麽說吧,早先你不願和十四一起走,我是很惱火的。”韋英輕聲道,“因為我呢,生平最恨作繭自縛之人,越是聰明人如此,我就越見不得,所以當初給小司藥一個機會,你卻沒握住,我尤其鬧心。”


  “哈,這個我解釋過了……”柏靈笑道。


  “我不救找死的人,但像小司藥這樣一邊找死,又一邊求生的,老夫也是第一次見。”韋英笑起來,“又或者,是像你這樣的人,才能博出一條生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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