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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同病相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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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衡原君著實沒有想到,有朝一日,他會被一個太醫院的小小醫官逼問自己的本名。


  “沒有名字”是真的——他出生時建熙帝親自來沁園看過他,並留下一道旨意,不得給這個孩子起名。


  衡原二字是他父親的封地,也是後來下人們傳起來的名諱。


  “真的沒有名字。”衡原君輕聲道。


  他有些徒勞地想,果然還是應該帶上一個能鎮得住場的仆從出來……現在這場景,隻怕眼前的醫官要誤以為自己是在有心刁難了。


  但這樣的宮闈秘事,又實在不是能開口解釋得清的。


  “那你的父母兄弟私下裏喊你什麽?”醫官看起來有些生氣了,“難道也是直接喊你的號嗎?”


  衡原君微微垂眸,父親喊自己什麽……


  這樣的陳年往事,已經很久沒有人提過了。


  在僅存的一點印象裏,他還記得一點大周先太子的殘影。


  被建熙帝幽禁在沁園之中的父親;


  日日服藥但身體每況愈下的父親;


  經常長籲短歎但又沉默寡言的父親……


  父親喜歡弈棋,癡迷弈棋,偶爾精神好的時候,父親會站在屋門口,對著院子喊他的名字。


  等到自己跑到父親跟前的時候,父親會將自己抱起來,然後問,“好孩子,今天下棋嗎?”


  “……書白。”衡原君輕聲開口。


  等醫官問清了是哪兩個字,他忍不住抱怨道,“早說嘛……這種事情有什麽好擺譜的呢?對了,你姓什麽?”


  “陳。”


  醫官手裏的筆停了一下,而後臉上的不快很快淡去,他輕咳了一聲,不再說那些無關緊要的話。


  兩人一問一答,很快把表格裏的信息收集完了。


  醫官轉身要走,衡原君忽然喊住了他。


  “這牆上的字,也是柏大夫的嗎?”衡原君輕聲問道。


  “嗯,是。”


  “為什麽要寫這個?”衡原君再次望著那副字,“大夫的房裏,不是應該掛些‘藥到病除’‘懸壺濟世’的話嗎。”


  “本來是掛著‘妙手回春’的,”那醫官答道,“但柏大夫說他沒那個本事,就換了。”


  衡原君怔了一下,但又很快沉眸,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你休息吧,等天亮能探視了,我們會來喊你的。”


  “辛苦。”


  年輕醫官答了一聲不客氣,而後從外麵把門帶了起來。


  屋子裏又恢複了寧靜。


  衡原君卻睡不著了,他在那副字的對麵坐了下來,久久望著它出神。


  他說不出是哪裏引起了自己的興趣,但他忽然在這副字裏看見了幾分自己。


  說起來,雖然他對柏家一家的前塵往事都已經非常熟悉,但他其實還從來沒有見過柏奕其人。


  倘若日子能再往前推一推,他倒是真想和這個年輕人聊一聊。不過這陰差陽錯的……應該是再沒有這個機會了。


  ……


  次日一早,韓衝慢慢醒來。


  他聽見有人嘩啦一下拉開了病房裏的簾子,於是外頭的光一下就照亮了整間病房。


  睜開眼睛,他的視野是模糊的,隻是隱隱能看見近旁坐著一個白衣的人,那人雙手抱懷,一聲不吭地麵向自己。


  韓衝有些警惕地往床裏側靠了靠,那人輕聲開口,“是我。”


  ——衡原君的聲音。


  韓衝用力地眨了眨眼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真正清醒過來。


  “明公……?”他有些費力地喘息,想要坐起來,“你怎麽……”


  “不要動了。”衡原君輕聲道,“你再亂動,這裏的大夫要把我趕出去了。”


  韓衝停下了掙紮,安靜地躺在那裏。


  “現在盡興了吧。”衡原君臉上帶著幾分笑意,“結果如何?”


  “輸了。”韓衝低聲道。


  “他們人呢?”


  “應該……是逃走了吧。”韓衝輕聲說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嗯。”衡原君點了點頭,“那就再等等消息吧,應該也用不了多久了。”


  韓衝幾不可察地歎了一聲,“屬下……無能。”


  衡原君笑了笑——輸在韋十四這樣的對手之下,其實也不算丟人。


  但考慮到這句話說出來頗有幾分讚揚韋十四的意思,他適時地保持了沉默。


  “明公不要在這裏守了,”韓衝輕聲道,“屬下沒事……就是,需要休息。”


  衡原君點了點頭,他望向屋外,略略抬高了幾分音量,“我能不能把簾子拉起來?”


  “不行的,”外頭學徒的聲音響起,“這會兒得通風了。”


  衡原君輕輕聳肩,兀自笑了起來——雖然隻待了一晚,但這裏的規矩確實大得讓他好笑。又過了一會兒,一個年輕人走進來,他打開櫃子翻了一會兒,找出一個眼罩給韓衝戴上。


  “真周到。”衡原君笑道,“多謝了。”


  等到屋子裏又隻剩下衡原君和韓衝兩人的時候,衡原君站起了身,他在屋子裏緩慢地踱步,韓衝顯然沒有睡——盡管他戴著眼罩,但仍然望著衡原君的方向。


  “明公請回吧。”韓衝再次催促道。


  “事情還沒有說完。”衡原君的聲音沉靜下來,“我還在等韓大人的答複呢。”


  韓衝愣了一下,而後慢慢沉下嘴角,帶著幾分不甘地轉回了頭。


  他平視著天花板,低聲道,“屬下說了,這是最後一次。”


  衡原君笑了笑,“你這個表情,我都不信你是最後一次啊。”


  “……明公早就料定我會輸嗎?”韓衝有些低落地開口,見衡原君不回答,他隻當是對方默認了,他的眉頭皺得更緊,呼吸的起伏也隨之劇烈,“但這次我並不是沒有勝算,隻是——”


  “我明白。”衡原君輕聲道。


  韓衝原本有許多話想辯解,但此刻衡原君一聲“我明白”,又讓他覺得自己的辯解有些蒼白——有勝算又如何,還不是輸了!

  他越想越覺得懊惱,被子裏的手也握成了拳頭。


  “明公明白什麽……”韓衝低聲輕語,“明公不會明白。”


  “韓大人想不想知道,為什麽我料定了你會輸,但還是放手讓你去?”衡原君輕聲問道。


  韓衝表情微凝,他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才低聲問道,“……為什麽?”


  “當年……我不也和韓大人,是一樣的心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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