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我有一拳,敢問蒼天
瘋子在一聲不甘的怒吼中再一次被那釘在牆上的鎖鏈扯了回去。
如此這般,瘋子的雙腳從未越過那麵倒塌的牆壁。
渾身破衣襤褸,幾近衣不蔽體,披頭散發,肩胛骨穿過手臂粗的鐵鏈,張嘴一口黃牙,隻會嗚啊的吼叫。
天岐見其竟與自己遭遇相似,便上前查探。
“老人家?”天岐一小步一小步的移了過來。
那瘋子也不再叫喊,低著頭,垂著手,鎖鏈也不再發出聲響,一動不動,垂頭散發。
天岐上前伸出手指探了探這瘋子的鼻息。
這老瘋子回光返照一般,布滿血絲的雙眼猛地抬起,雙手死死鉗住天岐,一口咬下,血絲從嘴角溢出,向後一扯,竟是連皮帶肉生生咬了下來。
老瘋子哈哈大笑。
天岐將身上的衣裳撕扯一條包裹在手指上,所幸及時抽出手來,傷的不深。此後數日,那賴二當家,倒是來過幾次,見那老瘋子將牆壁撞倒,便吩咐看守生生打折了老瘋子的右臂。
天岐也不敢太接近這老瘋子,這老瘋子卻是沒有打算放過天岐,天岐心善,時不時接近老者,喂他些水,可這老瘋子不但逮到機會就對天岐拳打腳踢,更有時候對天岐招手,將天岐騙到身邊,搶走他的飯食,這地方本來就一天一頓飯,被搶走了,天岐隻能一天挨餓。
“賴二當家,您來了”
看守彎著腰將那二當家迎了下來。
賴二當家走到二人牢前對天岐說道:“小子,我賴林自恃走南闖北有些時日,見過的寶貝也是不少,你這寶貝可真讓我開了眼,十幾個大漢都開不動那匣子,那上麵的鎖鏈穿過妖骨,更是刀斬斧鑿,紋絲不動。”
賴二當家佯裝思索,半蹲身子說道:“這樣,你不是想知道你那小兄弟現在何處麽,你將匣子打開,我不但帶你去見他,還放你們二人離去,如何?”
提到冉思遷,天岐心生愧疚。
此時,那從未開口的老瘋子哈哈大笑,笑聲淒涼:“哈哈哈,林子,你也幾十歲的人了,用這麽低劣的手段騙一個十幾歲的娃娃,你也不害臊,娃娃,你若是信了他,你們一個也走不出這黑瞎子山,你麵前的這位,是連親哥哥都害的孽畜。”
見被拆穿,賴林麵色陰晴不定,緩緩起身道:“賴木,你還以為你是這黑瞎子的山大王,這山早就變天了,哥哥?我叫了你幾十年的大哥,你何曾有一時真心拿我當弟弟!”
賴林臉紅脖子粗,吼道:“你說劫富濟貧,行,我依著你,那可是白花花的雪白銀,你給窮人,那是造孽!你難道忘了,我們吃不飽飯,四弟活活餓死在牆頭嗎?開出了金礦,你又說要分給那些餓殍,那些人連活都做不了,你給他們有何用?”
“不過是多喘了口氣,即便如此,他們也形同行屍走肉,對於這些生在亂世的窮人,早死才是解脫!你莫不是忘了,你那可憐的三弟,回來的路上被那些你口中可憐的災民搶走了糧食,打了個半死,餓的生生吃了棉衣裏的棉花,活活噎死,如今,你跟我說要把金燦燦的黃金給那些人,我們怎麽辦,你難道要看僅剩下的五弟,有一日也和他們的下場一樣嗎?你說啊!”
老瘋子一愣,苦澀湧上心頭,抿著嘴,嘴邊的火氣散去,竟是頹然的靠在了牆上,望著頭頂,雙眼渾濁。
賴林平複怒火,瞥了一眼那破爛的牆壁道:“大哥就是大哥,琵琶骨被穿,武功被廢,沒想到你還能如此,不過我勸你還是打消了逃走的念頭。”
“你,你,你倆過來。”賴林揮手招來兩個看門的獄卒。
“你們去拿兩個錘子,把大哥髕骨給我取出來。”
聞言,兩個獄卒相視一眼,麵露難色開口道:“二,二爺,真要。。。骨頭一取,賴當家的可就永遠都站不起來了。”
“哼,我就怕他站起來!”賴林惡狠狠的對兩人道:“我還是勸你倆好好想想,錢財和命哪個重要,尤其是你”。
賴林對天岐說道“你身上,可掛著兩條命。”
天岐再見賴木之時,賴木是被兩個人拖著回來的,兩條綿軟的雙腿在薄薄的稻草上拖出兩道血痕,如同垃圾般丟回了牢中。
賴木嘴唇青紫,身上打著寒戰,汗水濕透了本就破爛不堪的長袍,天岐將賴木扶起,眼見就要沒了進氣兒。
天岐略加思索,琵琶骨被穿,這體內唯一一絲的先天罡氣,是這些時日苦苦攢下來的,是救麵前垂危的老瘋子,還是繼續積攢,待掙脫鎖鏈之時,救冉思遷。
天岐猶豫不決,晚一刻,冉思遷便要多受一絲苦,罷了,總不能見死不救,這老瘋子,也是個可憐人。冉公子那,還能脫拖著些時日。
天岐腦中救人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他此時不知,這短短一瞬的決定改變了冉思遷的一生,也使得這始元帝國迎來了一個未知的大劫。
有得便有失,不到最後誰又能知道,得了多少,失了多少。白馬度春風,是花香而知春,還是春至引花香?
天岐扶起賴木,雙手重疊,座下草席無風自動,天岐雙手變換凝以劍指,點在賴木雙腿之上,一絲先天罡氣遊走似蛇,分成兩股,一左一右自劍指湧入賴木雙腿之內。
持續三刻,豆大的汗珠在天岐額頭滑落,迷的眼睛疼癢難忍,天岐不敢絲毫怠慢,更是不敢擦汗,雙眼泛起血絲。
賴木脖子上青筋暴露,雙目忽然睜開,一口淤血湧出,麵色竟是紅潤了不少。
賴木大驚“先天罡氣!九九之重,抱元守一!”
一絲先天罡氣散盡。
賴木如獲珍寶一把抓住天岐從臉摸到手,再從手摸到腿。
“不可能,不可能,如此年輕,怎麽可能將先天罡氣練到那抱元守一的境界,不可能。。。”
賴木嘴中一直重複著,終是麵色駭然,鬆垮如一灘爛泥靠在牆頭,“小兄弟,你師父是誰?”
“我師父?洛禾,不過他說不是我師傅。”
二字驚雷,賴木心中轟鳴。
“洛禾!”
賴木如同一個孩童一般嘴裏嘟囔著:“洛禾,洛禾,怪不得,怪不得。”片刻又哈哈大笑。
天岐連忙起身,想要躲遠點,腿都廢了,還笑的這麽歡,這老瘋子怕是又犯病了。
一起身,隻覺渾身鬆軟,頭腦昏沉,踉蹌隻見,一屁股坐了下來,賴木緊忙扶住。
“你認識我洛老神仙?”
“哈哈哈”賴木如同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片刻,笑容凝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已經長的貼胸了,一片雪白,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了,已經是進了棺材就差合上棺材板的老頭兒了。
賴木有些羨慕的看著天岐,眼中已無敵意,笑嗬嗬的道:“認識?哈哈哈,大名鼎鼎的劍雨長空—洛禾,我便是見上一麵,也死而無憾了。”
賴木仰著頭,陷入那一場五十劍仙,劍斬天妖,仿若身臨其境,他知道,這不是傳說,在數百年前,武道才是巔峰!仍有一劍退萬敵,而不是靠什麽元氣,狗屁道劍。在那個時候,一拳出,便覺得那漫天鬼神都要抖上一抖。
賴木不知哪來的一股勁,目露精光,一把抓住天岐,大喊道:“我有一拳,敢問蒼天,八極在上,妖獸顫服。我人族何時需要用借助外力斬妖,我等本身的存在就能屠妖,狗屁元氣,我於十轉之下全無敵,十轉半仙,我也要他一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