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黃食兒
“怎麽了這是,誰啊,弄這麽大聲響?不要命了?”
台階上急匆匆下來一個小卒,灰塵散去,小看守瞠目結舌。
眼前的光景讓他如夢似幻,剛才還是好好的鐵牢,如今整個牢門變成了一個大洞,所有的鐵欄崩碎,有的直直深入對麵,這可是泥梨獄的第二層,也就是地下,周圍都是堅硬如鐵的崗岩。
“來人,來人啊”看守反應過來,急忙扯著嗓子喊道。
兩個彪形大漢應聲來到,見了此情形,立馬反應過來,抽出彎刀,直取天岐首級。
天岐肩膀一抖,輕鬆躲過了這二人手中的彎刀。
“太慢了”天岐半蹲,雙拳出。
“八極影隨身,二極,追風拳”出手不見手,拳影不留型。
兩名魁梧的大漢麵色慘白,翻著白眼,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這一拳天岐連罡氣都是未用,便廢了二人根基。
那小看守哪見過這等場麵,早已癱坐在地,顫抖著說道“爺,您就當沒看見我,成不,我暈倒一絕,您看我,您看我。”說著小看守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倆眼一翻,暈了過去。
天岐皺著眉頭,沒好氣的踢了他一腳道:“鞋”
那看守緊忙活了過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靴子脫下雙手奉上。
“我的鞋。”天岐道。
“您瞧我這腦子”看守拍了一下自己腦門,“爺,您跟我來,我知道拿您草鞋那小子家住在哪。”
看守眼球滴溜溜的轉,不知道打什麽主意,直到見那前擁後繼的獄卒在天岐手下走不過一拳,又心想起那牢中的幹屍,不自覺也算在了麵前這位爺的頭上,哪還敢打歪心眼的心思。一路碎言碎語“爺,想當初,我見你就不是一般人兒,您瞅瞅,這氣度!”
天岐不言語。
“您看,這沉默寡言,那是大俠的範兒啊。”
“誒呦,這範兒,冒昧的問您,您還缺兒子不?我當兒子,講話了,那是絕活兒。”
天岐一陣白眼,這看守牆頭草拍馬屁的功夫,如今還混個看守,倒真是屈才了。
“爺,到了,您看前麵那個就是王殷家。”這小看守言語之間試探著天岐。
天岐一抬手,這看守緊忙縮頭,大叫道“饒我一命,我上有老下有小,您放我一馬,我將來一定報答您。”
天岐看都沒看說道“走”。
“好嘞,我還會打滾,我給您滾一個。”這小看守一個後空翻接一個後空翻,見天岐身形漸遠,轉頭就跑。
看守不知自己會錯了意,天岐本來的意思就是放他走而已。
推開殘破的大門,一間岌岌可危的片瓦房映入眼簾,仿佛一陣風就能把這草屋刮走。
“你就知道賭,你看看,家都變成什麽樣了,兒子吃不飽,穿不暖,你還去賭!”一個婦人哭哭啼啼的聲音傳了出來。
男子一把甩開婦人,惡狠狠的說道“你懂什麽,有賭未必輸,我輸了那麽多,時運就要來了,這回一定能發財,大財!”
“爹爹”
看著麵前奶聲奶氣的孩子,雙手抱著草鞋,王殷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他沒辦法,他戒不掉啊,成癮一瞬戒癮一生,明白了這個道理時,早已經深陷其中。
王殷揉了揉孩子的頭說道“孩子,爹給你的鞋你為什麽不穿”
“爹,我不冷,我餓。”
看著孩子腳下已經破了不知道多少個洞的鞋和縫了有縫,補了又補的衣服,給他倆補衣服的婦人,此刻正在地上,王殷遙想,將婦人娶回家中時,婦人也曾是他心中的美嬌娘。
“爹不是去賭,爹接了個大活。”
“爹,我餓,你別去賭了。”
想到此處,男子隨手抄起一塊巨石,手起石落,一聲慘叫,拇指已是血肉模糊,男子叫的撕心裂肺,手痛,心痛。
“不賭了,老子再也不摸牌了。”
王殷摸了摸手中的瓷瓶說道“今天晚上的事兒成了,我帶你們娘倆下山,過好日子。”沒殺過人的王殷此時心中下了狠心,老的是我原來的大當家的,小的與我素昧平生,就算我王殷對不住你們了。
“何人!”
王殷大喊,隻見一人推門而入。
“是你!”王殷一眼便認出來人是誰,麵色平定,心中卻是無比震驚。
“我來取東西”天岐在門外也是無意間聽到了一些,心腸一軟,竟打算放過這王殷一家。
隻見王殷死死護住身後妻兒,
可那王殷哪是天岐的對手,隻見天岐身形鬼魅,腳踏麒麟步,追星趕月的腿法,眨眼間已奪門而出,回頭一看小孩安然無恙,手中的草鞋已是不知所蹤。
王殷見天岐背對自己,暗道機會來了,緩緩抽出腰間彎刀,元氣波濤湧入彎刀之中,三階的實力展露無疑,他將全身的運氣集於一刀,刀挽花,由慢至快,踏步而出,手持偏刀,不成想,從天岐擦身而過,天岐反手一拳,王殷收刀抵擋,卻身形爆退,強行穩住身形,體內卻氣血翻湧,刀上的拳印揭示著雙方實力的差距。
王殷的肋骨更是斷了三根,別說再次出刀,連站立都是勉強,已是無力追趕離去的天岐。
“哢嚓”
瓦房的頂梁柱卻是先扛不住這一來一回的交鋒,那房梁被彎刀波及,絲絲裂紋闡釋瓦房的岌岌可危,房梁斷裂,王殷眼睜睜的看著垂下的房梁砸在了婦人的身上,散落的瓦片將妻兒深藏,轟的一聲巨響,一座瓦房,成了妻兒的陪葬。
一雙草鞋引來了禍患,一時貪念送了妻兒性命,王殷拿出手中本是為天岐準備的毒藥,一飲而下,他至死都沒有想到,這一刀沒賺來萬貫的家財,反而間接斬了一家子的性命。
天岐入獄的當天,亂石堆內。
在這黑瞎子山上,比那泥梨獄還恐怖的便是這亂石堆。
進了這裏擔保你能吃上一口白麵饅頭都會感動的落淚,除了吃飯什麽都不想,甚至想就這麽睡去,靜靜地,合上眼睛。
鐵鏈與鐵欄碰撞穿出叮當響聲,石頭與鐵鏈碰撞擦過星星火花。
成百上千的“人”在蠕動著,裂開血痕的雙手劈開石頭,搬運石頭。他們的嘴唇幹裂,神色漠然,骨瘦如柴。
“快著點,我可告訴你們,今兒個,沒見黃,看到大爺我手中的皮鞭沒有。我叫你們”說話之人用力揮舞皮鞭,皮鞭夾雜著破空聲在空中輪了一周,重重抽在巨石之上,發出尖銳的聲音。“皮開肉綻!”
此人乃是這亂石堆的小頭目,因雙目對而集中,得名對眼,大家稱其為眼爺。
“放黃食兒。”
嗓音低沉卻傳遍了整個亂石堆,人們蜂擁而至,蠕動著,爭搶著,被抽打著,有的人寧可挨上兩鞭子也要搶一口。
這所謂黃食也就是窩窩頭,小的重三兩,大的重五兩,由於窩頭通體金黃,色似黃金,為討個彩頭,這亂石堆便把這窩頭稱作“黃食兒”吃黃食兒出黃金。這黃食兒上小下大,呈圓錐形,底下有個窩窩兒,為的是能快些蒸熟。
“當!”一聲鑼響。
“都看好嘍”對眼拿起來兩個五兩重的窩窩頭。
“二二六九?二二六九!”對眼喊道。
冉思遷感覺被人推了一下,晃過神來,這才發覺自己已經身在這亂石堆中。
冉思遷走向對眼,在眾人直勾勾的眼神中,對眼像扔垃圾一般丟給他那兩個窩頭,大聲說道“你們瞧著點,這是新人,來的第一天就出了黃。”
其餘說的什麽冉思遷聽不清了,他隻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坐了回去,身上被抽打的傷疤還在隱隱作痛,一切顯得那麽不真實,卻是現實。
當朝二皇子竟被人抽打,還被當做狗一樣使喚,冉思遷心中發誓,待自己出去要把那對眼扒皮抽筋,不過當務之急,是要活著,這一天,金銀財帛如糞土,錦衣玉食堆砌屋的他第一次體會到了活著是為了活著,隻能為了活著是什麽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