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夢回六十年
黑漆漆一座宅院，頗有些老北京四合院的味道。黎冉從不知濱海還有這麽個地方，看得新奇，漸漸忘記了身後跟著的幾個高大男人，也忘了自己是被強迫來到這裏。
穿過花園小道來到一個房間前，男人擺手示意她進去。她也不慫，衝著男人們淺淺一笑，推門昂首闊步進去，男人們則守在門口。
裝扮的古色古香的房間，點著幾盞並不明亮的油燈。青花磚，琉璃瓦，茶色櫃，茶色桌椅板凳，中間的桌子上放著個香薰，往外徐徐冒著青煙。很香，讓她回想起以前偷溜進皇宮的畫麵。
她饒有興趣的打量，東張西望看哪兒都熟悉新奇，直到聽到黑暗裏有個男人發出低沉的咳嗽聲。她頓了頓神，邁著小心碎步往裏走。
突然傳來京劇的聲音，她倉皇轉身查看，隻見牆壁上掛著個大屏，正在播放一出楊門女將。
她向來不懂京劇，隻記得老爹偶然喜歡倒上一壺熱茶，配上幾碟小點一看就是一晚。
“我來了，還不現身！”
一束燈光忽然落在她身上，她下意識往旁邊閃，燈光追逐而至。折騰了幾次還是這樣，她懶得再動，幹脆目不轉定的看著燈光來的地方。
不看還沒什麽，一看就看見一個穿著中式長袍，戴著瓜皮帽和圓形墨鏡的男人坐在古代算命先生的攤位裏。
呸！越看越像算命先生。
而算命先生手上拿著個手電筒，想來就是他在戲弄自己！
“你個算命的，你找……為什麽會有算命先生？那老頭是誰？！”
這時算命先生推了推墨鏡無語丟出一句：“喂，小姐，我看起來像個老頭嗎？”
順勢一看，不像，雖然看不清全臉，但他的眼睛很漂亮，直勾勾卻不色，像是一輪汪泉。
“你就是他們嘴裏的主人？”
算命先生也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把折扇，故作風雅的扇了扇，頗有些文人雅士的味道。
“好說好說，在下隻是個算命的，憑三寸不爛之舌糊弄來那群打手……”
“我管你那麽多！”
黎冉大大咧咧往攤位前一座，算命先生做吃驚狀，估計在想哪來這麽膽大的丫頭。
攤位上蒙著一塊黑布，似乎蓋著什麽。她正想掀開，算命先生一折扇攔住她的手，笑得有點小帥。
“你抓我來幹嘛！”
“自然是算命……喂！小姐你去哪裏？！還沒算命呢，快回來……”
黎冉一邊罵著‘神經’頭也不回的往外走，推開門就被男人們擋了回去，自知走不了，隻能悻悻回去坐下，眼神不善的瞥著算命先生。
“喂，你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麽藥！”
“我是算命的，不是街頭賣藥的郎中，沒有葫蘆也沒有藥……”
心裏咒罵了一句‘有病’，想著是禍躲不過，幹脆冷靜下來正色看著算命先生。
“算命的，不是要算命嗎，看手相還是麵相？”
“兩者都不用。”
她疑惑的看，他則神秘兮兮的掀開黑布，變魔術似的變出三顆水晶球。
“喲，現在算命都開始與時俱進，會用西方占卜的水晶球了~”
“小姐莫笑話我，混口飯吃不容易——”
說著像鬼上身似的在水晶球上又摸又念，看得黎冉好想一腳踹飛他。
大概鬼上身了幾分鍾後，算命先生突然收回雙手，費勁的盤膝坐好，讓她以為該到重頭戲了。結果算命先生卻突然推下墨鏡瞅著她。
“你是叫黎冉吧？”
她火爆脾氣一下就上來了，一掌差點震碎攤位：“不知道我名字還把我抓來，裝神弄鬼的算什麽命？信不信我要了你的老命……”
“莫急莫急，稍安勿躁。年紀大記性不好，念著念著就忘了……現在好了，請你認真看左邊第一顆水晶球。”
“有什麽好……”
視線一旦接觸，思想都被吸了進去。是過去的影像，土匪殺戮，死亡複活，不老不死……
等記憶抽離的時候，她不適的捂著胸口痛苦喘息，太過直接的直視，像是身臨其境觀看了一場悲劇。
“你……你到底是什麽妖魔鬼怪！！”
算命先生淺笑不語，再指中間那顆水晶球。
黎冉怕了，緊閉雙眼不敢再看。卻被一種神秘力量所操控，強迫睜開眼看著。
第二個水晶球是從認識九兒開始，到後來秦皓風，到最後剛才菜園戲弄關穀四霸的記憶。有喜有悲，原本封閉的心開始複蘇，開始幻想愛情和溫暖。
“看完第二個了，覺得怎麽樣？”
“你……你不是人！！”
感官太強烈，太多的畫麵記憶湧上腦海，一時承受不了，隻能抓住攤位咬緊牙槽勉強支撐。
算命先生繼續無害的笑，打算再指最後一個水晶球，她卻掙紮起身，捂著發痛的胸口艱難往門口走。
她想逃，哪怕眼睛充血，雙腿灌鉛，大腦劇痛，身心沒有一刻安靜。
他也不急，擺弄著折扇癡迷看著大屏的京劇，眼泛淚光，跟著哼唱起來。
“三個水晶球分別代表過去現在和未來，你看到了你的過去和現在，不想看看你的未來？”
她一怔，頭痛欲裂心痛如絞，苦笑著想自己連過去和現在都不敢正視，更何況是未來。
“孩子，有多少人想知道自己的未來，世上還有了算命和占卜，雖然那都是利用人心弱點騙人的——你現在有機會知道自己的未來，為什麽還要逃避？你不是很想知道你和秦皓風的結局會是怎樣……”
“秦皓風？！”
心髒痛得要裂開般，冷汗不斷從白皙的臉上滾落。
她想知道，太想知道，曾不惜動用禁術想竊知，可未能如願。此時這個神秘莫測的算命先生卻說能告知，她一時動了心，難以再邁開腿。
“你從宋朝而來，經曆了數百年風雨歲月，有常人奢望的不老不死。可你一直不開心，封閉自己，不願和這個世界接觸，直到遇到秦皓風……”
“別說了！！你到底是什麽妖魔鬼怪？！你為什麽知道那麽多？！！”
算命先生笑而不語，折扇卻道出了他的秘密，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篆書的三個大字看得她一怔，難以置信的頻頻搖頭。
“你……你為什麽要來？嗬嗬，明明是一個已經死了很久的人……你為了你的孫女報仇而來？對不對……花少芳！！”
“哦，你認出來了？”
她嗤之以鼻，虛弱無力癱軟地上，身上還在冒汗，浸濕衣服粘在皮膚上很難受。
“哦！都忘了你看得懂篆書——”
“你不是已經死了嗎，嗬嗬……我是不是氣數盡了，竟看到幾十年的鬼魂……來吧，給花九兒報仇吧。她……她是為了我而死……”
“塵歸塵土歸土，一切都是命數。像你說的，我已經死了，還怎麽給別人報仇——”
他卻沒說那時候壽命將至，是老爹和他簽下契約，讓他繼續逍遙快活人間，一直居住在終南山下。一年前突感心痛，知道是老爹遭了劫難，立刻出去尋找，卻一直沒有找到。之後兜兜轉轉來到濱海，想從黎冉這邊找突破口。
黎冉的情緒陷入崩潰，不斷搖頭落淚喃喃自語：“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一個死了幾十年的人還跑出來跟我故弄玄虛，你嫌我還不夠糟糕，還是覺得耍弄我好玩……”
無意間看到掉在地上的手電筒，根本沒有電池，那剛才光束是！！
“你不是死人？！”
花少芳從容的淺笑點頭，她連忙衝到他麵前，猶豫了下抬手摸他的臉。
是真實的，還有溫度！
“就算沒死，到現在你也該是個一臉皺紋老態龍鍾的老頭……這種氣息，是龍火……”
花少芳‘嗯’了一聲，忽然牽住她的手走到後院中。
從剛開始進來黎冉就覺得很奇怪，明明是盛夏，四合院卻像寒冬。花草樹木凋謝，萬物死氣沉沉。下意識看了眼手機，時間定格在六十年前的寒冬十二月，也就是相傳花少芳死的那天！
“這裏是我的故居，也是我用意念造出來的世界。至於為什麽我能這麽做，你應該很熟悉——”
她低頭安靜苦笑：“是龍火紋。”
“嗯。所以你想到了什麽？”
“老爹沒死——”
她應該早就料到，從安兒的破封印而出，小黑的安然無恙。假設老爹真的死了，小黑也會跟著消失，龍居也會消失天地間！
“老爹沒死？老爹沒死！！你告訴我老爹是不是真的沒死？求求你告訴我……”
花少芳將她摟入懷中，感覺她來自內心深處的悲傷崩潰，明白她這段時間的惶惶不安和難過。
“龍陽……的確還活著——”
“那老爹在哪？他既然沒死為什麽不回來？為什麽不回來見我？嗚嗚……他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有多擔心多難過……我想老爹，我想看到他，我……”
“這個我也不知道——自從感應到他出事那天起，我找了很久，還是沒有找到。不過我猜想他是因為某種原因躲起來了，會在恰當的時間出現——”
“真的確定嗎？”
她害怕又是鏡花水月，已經無法承受希望變成絕望，怕自己會崩潰發瘋……
“傻丫頭，我還活生生站在這裏，這就是證明龍陽還活著的最好證明——”
說著花少芳溺愛的撫摸了下她的腦袋，恍惚間感覺到老爹的溫暖，再也無法控製分崩離析的情緒，靠在他懷裏放聲痛哭。
“謝謝你來告訴我老爹還活著，我……嗚嗚……”
“這不是我來的目的。”
“你不會真的來給花九兒報仇吧？！”
“我來是幫你重新激活龍火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