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脫韁的野馬
重陽過後三天,庭芳吃過早飯,放下碗,可憐兮兮地纏著母親,“娘,我好久沒上學了,以後也不會再上了,趁著父親不在家,我去學堂看一眼好不好就看一眼。”
“你都不上學了,還去那裏幹嘛?那有什麽好看的?”張夫人點著女兒的額頭,“你爹一走,你就野了。”
庭芳繞到母親背後,抱著她的脖子,軟語央求道:“娘,你就讓我去嘛。”
“好了好了,”張夫人終於鬆了口,“不許貪玩,更不許跟男孩子玩,快去快回啊。”
“知道了。”庭芳興奮地跳了起來,轉到母親正麵,在她的額頭上響亮地親了一下,“娘,還是你疼我。”
張夫人看著她歡舞雀躍,搖了搖頭,說:“真是長不大。”
庭芳興衝衝地回到房間,帶上早已準備好的包裹,一溜煙跑到馬廄,牽了一匹馬,把包裹放到馬背上,牽著馬從花園的角門出去,張老爺子正在澆花,看到庭芳牽馬出去,提起嗓子在後麵追問:“庭芳,你又要去哪兒?”
“我快悶壞了,我娘叫我出去轉轉。”庭芳頭也不回,牽著馬走得更快,一出門就翻身上馬,催馬飛奔。庭芳順著官道馬不停蹄跑了半天,跑得大汗淋漓,她也不敢歇息,生怕母親發現不對頭,派人追了上來。
飛馬跑了三個多時辰後,庭芳實在受不住了,以前還沒吃過這種苦頭,好不容易看到前麵有一個亭子,幾個賣茶水糕點的小販在涼亭下聊天,庭芳跳下馬,買了兩杯茶,三塊胡餅,又請那個小販給她的馬也提供了一盆涼水,買這麽多東西才花掉兩個銅錢,庭芳高興起來,原來一個銅錢能買好多東西,那這樣算起來,自己也是富翁了,拿這麽多盤纏去蜀中絕對沒有問題。
庭芳拿巾帕拭著汗,慢慢就著涼茶咽著胡餅,那馬就埋頭苦吃路邊已經半青半黃的野草。庭芳吃完東西,隻覺渾身輕鬆,她笑著向那小販道謝,又順便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路線後,跨上馬繼續趕路。
黃昏時候,庭芳牽著馬進了一家客棧,把包裹從馬背上取下來,背到肩上,請掌櫃的叫人幫她安置好馬匹,要了兩葷一素三個菜一碗飯,吃過晚飯,庭芳又要了一間房歇息。
庭芳就著客棧昏黃的燈慢慢洗腳,她依然像在夢中,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已經離家出走了。“娘一定給急壞了吧?我天天被她捧在手心裏,今兒突然一個人跑了,她還不擔心死呢。”庭芳捏了捏包裹,考慮著明天是不是要去當鋪再換一點錢來,想了想,今天連吃帶住也才花了十二個錢,袋裏還剩下八十八個錢,足夠用好幾天的,還是等跑遠一點再去換錢吧。
庭芳出門前先給母親打了招呼,半天沒見人影兒張夫人也沒大在意。日到中天了,庭芳還沒回來,張夫人就開始不滿了,嘀咕道:“這丫頭,還真不能放出門,這一出去就不知道回來了。”
吃飯的時候庭芳依然沒歸,張老爺子疑惑地問:“庭芳跑哪兒去了,早上我還看到她牽馬出去呢。”
“什麽?她還牽了馬?”張夫人吃了一驚,“她不是說去學堂看看嗎?牽馬幹什麽?”張夫人再也吃不下飯,叫了一個家人去學堂打聽,還不到半個時辰,那家人就回來說庭芳根本沒去學堂。
張夫人著急起來,命仆人四處搜尋,家人都出去後,張夫人越想越心焦,自己也出門去找,張老爺子也跟著出去。直到太陽落山,依然沒有半點庭芳的消息,張夫人走得精疲力盡,回到家,發現庭芳還是沒有回來,這已經不像是貪玩了。張夫人憂心如焚,都快變成熱鍋上的螞蟻了。那丫頭怎麽會一整天都不回家呢?她究竟去了哪裏?想幹什麽?張夫人沒辦法,隻好去女兒房間搜索,看能不能找出什麽線索來。
在庭芳的房間裏,還真給她找到了線索,庭芳在妝匣裏留了一張字條:娘,我去找表哥了,請恕女兒不孝,我實在不能嫁給王保家,我要嫁表哥。娘,我走了,你不要擔心我,我已準備了足夠的盤纏,路線也仔細查過,計劃了好久了,不會有什麽差錯的。娘,你不要生我的氣,我知道你們疼我,以後我會跟表哥去給爹請罪。
張夫人看著字條,兩眼發黑,腦袋嗡嗡作響,差點當場暈了過去。
她半天才緩過神來,慌慌張張吩咐家人趕緊出城,連夜去太原找光晟,庭芳騎著馬跑了一天,不借用官府的力量,就憑他們家的幾個家人,恐怕是難以追回了。想雖然這樣想,張夫人還是不願死心,幹脆雙管齊下,又叫了一個家人騎馬順著官道去追尋庭芳,看看有沒有追上的可能性。庭芳牽走的,是一匹跑得最快的駿馬,況且已跑了一整天,這個時候再去追,那是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那個家人心裏雖然不以為然,也不敢違抗主母的命令,隻好騎了馬拚命的追。
光晟聽到女兒離家出走的消息,鼻子都差點氣歪了,暴怒過後,他就開始擔心起來。光晟本是小戶人家出身的,對女兒管教不嚴,一直把她當男孩子養,庭芳雖然混在男孩子堆裏讀了不少書,也算有見識的了。可她畢竟是女孩子啊。光晟心急如焚,也顧不得新節度使王縉對他頗有成見,慌慌張張去節度使院,想請求王縉下海捕文書幫他把女兒抓回來。
王縉聽說光晟求見,冷哼一聲,無事不登三寶殿,自己找過那家夥兩次渣後,張光晟就一直避著他,今天主動找上門來,想必是有求於他了。
王縉猜的果然沒錯,張光晟真是有求於他了,光晟早已過了不惑之年,活了半輩子,還從來沒求過人,如今不得不求一個對自己有敵意的人幫忙,連話也說不轉了。王縉聽他語無倫次說了半天,才慢條斯理道:“你真會教女啊,這麽小就能單獨出遠門了。”
光晟羞愧難當,低頭道:“光晟教女無方,請大人幫幫我,下海捕文書吧。”
王縉冷笑道:“海捕文書是用來抓重犯的,怎麽能用來抓一個什麽事也不懂的小女孩?不好意思啊,我實在幫不了你,你自己回去想辦法吧。或許過個兩三天,你女兒就自己跑回來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