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智者千慮
下定決心後。
邵佑嫣反而輕鬆下來，露出釋然的微笑，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她便拉起妹妹的手，朝著廂房後麵的竹林走去。
竹林深處。
“你想當慧遠大師的弟子嗎？”
“不想。”
“好，嗯？”
邵佑嫣眉頭一皺，原本準備好的說辭，此刻都梗在了喉間，上下不得，原本犧牲奉獻的悲壯感盡數消失，有些鬱悶的問道：“為什麽？”
旁人求之不得的機會。
自己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讓出的機緣。
居然還被拒絕了！
邵芷珊摸了摸頭發，一臉為難的說道：“當和尚的弟子，不就是尼姑嗎？可是我既不想吃素，也不想把頭發絞了。”
想到哪兒去了？
聽到妹妹天真的說辭，邵佑嫣哭笑不得，仔細跟她說了慧遠法師的崇高地位，以及當記名弟子是十分得便宜的事情。
雖然有個當和尚的師傅，但是既不用吃齋念佛，還可以自由婚姻嫁娶。
有名聲加持，以後行事也會有無形的方便之處。
“既然如此——”
邵芷珊仍舊一臉猶豫，吞吞吐吐的說道：“那為什麽別人不當慧遠法師的弟子，反而能輪到我呢？”
她並不聰明。
但同樣的，她也從小就明白，好事與自己無緣，壞事如影隨形。
哪怕那些看起來像好事的，往往到了自己手上，也會被搞砸。
就像早上。
明明自己已經苦盡甘來，由醜變美，卻還是差點連累了姐姐。
兩人雖為姐妹，但性格迥異。
邵佑嫣難以理解她的想法，誤以為邵芷珊是害怕沒有把握，笑了笑，附耳過去，與她解釋了一遍《蓮華經》的事情。
“下午，祖母會帶我們去見慧遠法師，到時候，你注意桌子腳下，發現有墊桌角的書，便裝作無意說出來，接下來，我自然會幫你圓場的。”
她信心滿滿，覺得對於此事已經有十成把握。
唯獨。
妹妹怎麽還不開口答應？
“我不想去。”邵芷珊聲音悶悶。
邵佑嫣笑容一頓，皺起了眉頭，不明白自己苦心布下的局，到底還有哪裏讓人不滿意。
她還未出聲。
邵芷珊便後退一步，認真的看著她，語氣堅定：“姐姐，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不值得，就算我容貌改變，被慧遠法師收為弟子，又能怎麽樣？”
“再說，姐姐把這件事讓給我，在祖母那裏又怎麽解釋，其實一開始，祖母就沒打算帶我去見慧遠法師，對吧？”
“我總是搞砸一切，姐姐你不用對我這麽好的，大不了，我就算回鄉下莊子裏也無所謂。”
哪怕是朽木，被雕刻那麽長時間，也該成型了。
更何況。
到了京城，邵芷珊對於一切，都難以融入進去，甚至包括闊別多年的父母，她看似沒心沒肺，實則遠比一般人更為敏感。
可哪怕是被利用，被當做笑話看，她也能自己默默消化。
唯獨姐姐。
完美無瑕，在國公府，是唯一毫無保留，對她掏心掏肺的親人。
所以。
“我不想拖累姐姐了。”
一聲低語，像是無意間穿過竹葉的微風，來去無痕，在說完這句話後，她轉身就跑，速度之快，比得上一個成年男子。
邵佑嫣目瞪口呆，難不成被柳惜月影響了，動不動就一個人跑開。
更重要的是。
自己還真追不上！
她追了兩步，隻見妹妹身姿矯健，兩步並三步，早已跑出了竹林，徒留自己一人，腿酸腳軟。
敲了敲腿。
“看夠了嗎？”
邵佑嫣忽然回身，望向一片雜草茂密的地方，一片玄色衣角若隱若現，如果不是那人動了動，自己還真發現不了。
不過她記憶力極好，中午在客棧上麵，遙遙一望時，便記住了四位皇子的穿著。
祥雲暗紋。
是九皇子。
“真是一場姐妹情深的好戲。”
被發現後，齊承景不慌不忙的走了出來，掃落衣角的細葉雜草，拍了拍手，本是梁上君子的行為，也叫他做的自若坦然，氣度非凡。
語氣卻十分刺耳。
暗含的譏諷之意，也就邵芷珊聽不出來。
本打算就上次的提醒道謝，見他態度古怪，邵佑嫣便愣了愣，思索起，自己是否有什麽地方，得罪了他。
思來想去。
絕對沒有！
“芷珊單純天真，我與妹妹素來同氣連枝，偶有爭執，還叫九皇子看了去，不過能博皇子一笑，也算值得。”
邵佑嫣語氣大方，客氣有禮。
心底卻暗自嘀咕，自己說《蓮華經》的事情時，是在妹妹耳邊說的，這人不會那麽妖孽，連那麽小的聲音都能聽見吧？
難得的機緣。
給妹妹無所謂，但是送給一個皇子，自己可真要割肉似的心疼了。
她思緒萬千，麵上卻是不顯。
好的不靈壞的靈。
齊承景一張口便是：“將《蓮華經》拱手讓人，人家還嫌棄，你這也算是同氣連枝？”
“當然。”
邵佑嫣斬釘截鐵，：“這是孔融讓梨，姐妹謙讓，絕不是九皇子口中的嫌棄。”
當她們姐妹跟皇家一樣嗎？
勾心鬥角。
表麵姐妹。
自己若是對妹妹，連這點信心都沒有，那還真是白重生一回了。
說完後。
齊承景目光灼灼，緊緊盯了她一會兒，忽然一甩袖，往前走了兩步，背對著嘲諷道：“智者千慮，必有一疏，愚者千慮，必有一得。還真是不錯。”
“你什麽意思？”
她才思敏捷，滿腹心機，兼之口齒伶俐，往常什麽花會宴會，於貴女之中從未吃虧，隻有別人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份。
唯獨遇上妹妹的問題，收斂心機，心慈手軟，做不到當斷即斷，反應自然也比往常慢了些。
隻是對於邵芷珊的信任，從來沒變。
齊承景看向她，高了一頭的身高，似乎能夠遮住所有的天光，語氣更多了一絲，她所不理解的憤怒：
“真是可憐。”
“還說別人單純，依我看，真正單純的人，是你才對。”
“你難道看不出來，你妹妹根本不相信你，她覺得你讓出的《蓮華經》不是好事，而是給她挖的坑，所以才毫不猶豫的拒絕。”
“瞧你一副聰明樣子，居然連親妹妹都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