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夜襲
九月初六的定襄,已經到了可以滴水成冰的時候了。
還不到晚上就點,天邊那如鉤的一彎月亮,已經開始落下去了。
尋覓了一天草根的牛羊和戰馬,都已經很疲憊了,它們拖著疲憊的身軀和吃了個半飽的肚子,在冰冷的草原上擠在了一起,靠著身體互相取暖,抵擋著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流。
乙失大度看了看身邊,“你覺得今天那個張司馬是什麽樣的人?”
“啟稟大汗,定襄城裏邊傳來了消息,那位張司馬是當今大唐皇帝陛下的女婿。”
“這人以前是幹什麽的?”
“這個倒是沒打聽到。我們的人隻是捎來了簡單的消息,好像這人之前是在秦瓊府上當教書先生,後來不知怎麽就成了大唐皇帝陛下的女婿。”
“哦,教書的啊,這人以前打過仗嗎?”
“這倒是沒有聽說過,按理說,一個教書先生應該沒有打過仗吧?”
“也是,你看那家夥今天追出來的時候,隻是在腰間掛了一把劍,手裏頭並沒有拿著什麽兵器。”
“是啊,按說當將軍的手裏應該拿個長刀或者長槊什麽的。那家夥看起來就不像個當將軍的料。”
乙失大度點了點頭,“大唐軍中如果都是這樣的將軍,那才是好事。不過如今看來,大唐的皇帝陛下已經老了,居然讓這樣沒本事的草包來領軍。可惜我們今天的人有點少了,如果多一點的話,或許可以將那家夥活捉了,然後再讓大唐皇帝派人來贖人。”
“可汗英明,這是我們薛延陀人的機會,我已經看到了將來有一天,我薛延陀的馬蹄將踏遍所有的草原。到那時候,您就是這草原上最偉大的王。”
這話說的好聽,乙失大度聽的暈暈乎乎的,仿佛他已經成為這草原上最偉大的王。
隨著月亮的西沉,篝火也開始慢慢的熄滅,白日裏人喊馬嘶的草原,結束了一天的喧鬧,開始在星光下沉默。
沒有馬頭琴,沒有情歌,沒有敖包相會,有的隻是一片靜謐的星空。
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靜而又美好,如果從西北刮來的風再輕柔一點,這草原上的氣溫再溫暖一點,這一幕簡直就像是一首詩。
在得知了大唐皇帝陛下任人唯親,派了草包女婿來領兵之後,乙失大度和其他的突厥士兵一樣,放心的進入了夢鄉。
與此同時,距離乙失大度二十多裏的地方,三千突厥騎兵和三千大唐的騎兵正在整裝待發。
六千大軍,一旦奔馳起來,絕對會驚動熟睡著的薛延陀人。
要知道,薛延陀人晚上睡覺的時候,長刀就在枕邊。
尤其是在這野外的帳篷裏宿營,基本上都隻是脫一個外衣,甚至,這麽冷的天,有的人連外套都不會脫。
那麽,當大軍的馬蹄聲響起的時候,這些在馬背上長大的家夥絕對會在第一時間起來,跨上馬背,拿起長刀。
那樣就沒有突襲的效果了。
然而,這一切顧慮在給戰馬的蹄子上包上了毛氈,摘掉了馬脖子下的鈴鐺之後,也解決了。
二十裏路,策馬緩步而行,也就是兩個小時的事情。
這時候,月亮已經完全落了下去,而素來躁動不安的突厥人,在張濟安驅逐了幾個不聽話的家夥之後,居然也變的有紀律起來。
經過一個半小時的緩步行軍,距離薛延陀人的大帳越來越近了。
在距離薛延陀人的營地還有五裏地的時候,有些突厥騎兵開始興奮起來,張濟安緩緩的勒住了馬,然後打開手電筒向後晃動了幾下。
後麵的人很清楚這是什麽意思,這是出發之前約定好的,看到手電筒晃動,大家就應該停下來聽從張司馬的。
張濟安朝著秦用招了招手,秦用跟了過來。
“司馬!”
在軍中再也不能叫姑爺,也不能叫名字,於是他幹脆就叫做司馬。
“無影雪所屬,前麵探路。”
秦用答應一聲,揮了揮手,於是無影雪所屬的五十個人躍馬而出,朝著前方趕去。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有人回來了。
“啟稟司馬,敵人沒有任何動靜。”
“好,立刻放火。”
回報消息的人返身上馬,再一次朝著薛延陀上的大仗帳跑去,張濟安再一次揮手,六千騎兵開始跑動了起來。
五裏路,對於騎兵來說,也就是十分鍾的時間,這時候即便有一些地麵的震動,也來不及做什麽,連給戰馬披掛馬鞍都來不及。
更何況剛開始的時候,六千騎兵跑得並不快。
一直到距離隻有兩裏地的時候,前方營帳裏邊開始有星星點點的火光亮起。
熟睡中的薛延陀人,在得知大唐皇帝居然如此昏庸之後,徹底的放鬆了警惕。
以至於直到火焰燃燒起來,發出“嗶嗶剝剝”的響聲,他們才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
張濟安率領的大軍開始奔跑了起來,很快的便闖入了薛延陀人的營地。
乙失大度一個美夢還沒有做完,突然聽到大火燃燒的聲音和薛延陀勇士的呐喊,幸好他隻是脫掉了外套,他的長刀還在枕邊。
乙失大度伸手拿起長刀跳了起來,兩刀劈開自己的帳篷跳了出去,還好他的帳篷位於營地的中央,而無影雪點燃的都是邊緣位置的營帳。
乙失大度的戶外都是相當稱職的,很快便集合到了乙失大度的身邊,連戰馬都牽了過來。
“該死的大唐人,昨天剛說好,等待大唐皇帝的旨意,今天晚上就來偷襲了。”
“大汗,顧不上了,我們護衛大汗趕緊走。”
“不行,我們有十五萬大軍,就是一命換一命,也能夠消滅唐軍!傳我命令,大家不要慌,集中起來,與唐人決一死戰!”
盡管薛延陀人的戰鼓響了起來,但是這種慌亂卻並沒有被阻止,或許這種慌亂在經曆最初的一段時間之後,大家會冷靜下來。
但問題是,張濟安不會給他們冷靜的時間。
張濟安手裏的軍號吹了起來,六千大軍圍繞著著火的營帳,開始獵殺從大火中跑出來的薛延陀的人。
大火燃起來,同時也點燃了薛延陀人內心的恐懼,尤其是在這個安靜而又漆黑的夜晚。
人或許還會理智的分析和判斷,但是馬匹卻不會,所有的動物似乎都對火有著一種本能的畏懼。
外邊的營帳被點燃之後,所有的戰馬幾乎都開始遠離火焰,開始向著營地的中央亂竄。
而控製戰馬的人,這時候隻顧著逃命,壓根顧不上去管那些戰馬朝什麽地方跑,在他們看來,趨利避害是所有動物的本能,或許這些戰馬能夠自己找到安全的地方吧。
戰馬所過之處,一片狼藉,在它們前進的道路上,所有阻擋的人或者東西都會被踩在它們的馬蹄之下。
軍營裏邊更加混亂了。
時間回到四個小時之前,定襄城下,在城門即將關上的一刻,一騎來自長安的使者快馬趕入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