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老李的本事
人總是善變的，尤其是幹大事情的人，他們很忙，沒時間糾結於一些生活瑣事。他們關注的永遠都是國家大事，關係國計民生的事情，至於一些生活中的小節，他們從不在意。
在這個時代，事情幹的最大的就是老李皇帝了。人口問題、生活問題、政治問題、社會結構問題……都要讓他來操心。
至於對聯，沒事，當初也就是做為一個新事物，感覺好奇而已，隻是開心了兩天。甚至於兩儀殿門上的對聯什麽時候掉的，他都沒注意。
老李太忙了。
在這個位子上坐了十幾年，老李感覺自己從來就沒有清閑過，尤其是到了年底，別人都感覺到了冬天，國家既不從事農業生產，又沒有戰爭，難得的清閑。
然而對於老李皇帝來說，這段時間才是他最心累的時候。每到年關，他就像一個地主一樣，要盤算今年家裏邊收入了什麽，支出了什麽？自己的家業是擴大了還是縮小了？發生這些變化的原因是什麽？自己做好了什麽？又沒有做好什麽？
每年的年終總結都在這時候開始了，雖然不像後世那樣，每一個單位都到年底的時候要寫年終總結，但是老李的年終總結確實在自己的心裏邊。
這麽多事擱在心裏，說實話，太累了，但是沒有辦法。
他知道，寫曆史的人在後世將怎麽評價自己。
老李雖然也裝作瀟灑，看似不在乎別人評論那樣，但是他卻知道，這些事情在他心裏麵，他絕對是放不下的。
從他剛剛坐上這個位子開始，或者說從他剛開始執掌這個國家的權利開始，他就知道有人不斷的對他這個位置的來源表示質疑，不斷的將他與被他殺死的李建成做比較。
老李不止一次的在半夜中夢到滿身鮮血淋漓的李建成，指著他的鼻子嘲笑他，說他隻會打仗，不會治國。
所以，他每年都要進行總結，來看一看自己這個皇帝當的是否合格，是否稱職？他有時候甚至在想，這些事情假如讓死去的李建成來做，可能會怎麽做，會不會比他做得更好？
不管怎麽樣，他對於死去的大哥的能力還是相當認可的。然而，這種認可也變成了一種壓力，使得他不得不將每一件事情都做到最好。
早先的時候，長孫皇後還在，每到這時候，就會幫助自己分析，夫妻倆一起總結經驗教訓。
皇宮中有許多女人，長孫皇後去世以後，他再沒有立過皇後。他知道，有很多人都在盯著那個位子，然而在他看來，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對得起那兩個字。
在他看來，皇後，既然帶著個皇字，那就是一種責任，而宮中的那些女人們，現在沒有人能夠承擔起這個責任了，那些女人隻是為了獲得他的寵愛。
那些女人隻是索取！她們都渴望得到老李的寵愛，然後聖恩眷顧之下，可以蔭及娘家，可以讓他們的娘家得到更多的好處。
甚至還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想法，萬一生一個特別爭氣的兒子，還可以有一些其他的幻想。
一群愚蠢的家夥！
當了老李的女人，自然是李家的人了，卻一心想著自己的娘家，這樣的人也還想要當皇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多多少少讓他有點厭倦。
所以，自從長孫皇後去世之後，老李經常自稱鰥夫。
沒錯，在老李的心裏，隻有那個已經去世的女人，才能夠稱得上妻子兩個字。
其他的女人，和他隻有利益，她們隻想著從他這裏取得，唯一的區別是，取得的方式不同。
像韋貴妃那樣，從來不提任何要求，隻是安慰著老李孤獨的心，再加上娘家家大業大，也不需要從老李這裏獲得太多回報的，反而倒是成了最聰明的。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韋貴妃在這個時候選擇了最聰明的方式。表麵上看起來，京城韋家也並沒有從老李這裏直接獲得任何利益，然而，後來的曆史證明，曆經了李世民和武則天兩朝，在所有的世家都被打的支離破碎的時候，韋家居然還能有龐大的勢力，甚至還出過幾位皇後和貴妃，不得不說韋貴妃居功至偉。
也隻有在延禧殿這個地方，老李才能稍微放鬆一下。
這天，老李和往常一樣來到延禧殿這邊歇息，看到一堆紅紙，李世民才想起還有對聯這麽一回事情。
那沒錯，這些紅紙就是被裁成對聯的格式了，隻需要在上麵寫上內容就可以直接張貼了。
“哦，這是哪兒來的紅紙？看這大小，難道是寫那個什麽對聯的嗎？”
韋貴妃輕聲道，“是的，這是麗蘊拿回來的，說是快過年了，送給陛下一些，寫一些對聯，貼在宮裏邊每一個門上，顯得喜慶一些。”
老李點了點頭，“嗯，不錯，估計又是張濟安那小子的主意，那家夥最近惹著了侯君集，為了躲避老侯，連朝也不大上了。”
說到這裏，韋貴妃倒是不接話了，這個女人很聰明，知道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不該插嘴。
既然已經關係到朝廷的大臣了，這就不應該是一個後宮裏麵的女人該關心的事情，他隻是當做沒聽見一樣，更何況這件事情的兩個相關的人都不簡單，一個是老李皇帝的心腹愛將，一個是老李的女婿，而且也是將來頗有前途的人。
但是如果不說話反而顯得讓老李冷場，她隻好轉移話題，這也是一個聰明的做法。
“既然麗蘊將這紅紙送來了，陛下可以寫一些對聯，貼到宮裏的門上，也是顯得十分喜慶，這今年的年，倒是過得和往年有些不一樣了。”
“嗨，那小子鬼點子多著呢，不過這過年在門上貼些紅顏色的對聯，的確看起來喜慶的多，比那桃符要大氣的多了。”
韋貴妃道，“是的，如果再寫上喜慶的話語那就更好了，陛下向來文采不錯，如果自己編寫一些，即便是賞賜別人，也是很有麵子的。”
這話倒是說的老李皇帝最愛聽了，老李一向自以為是一個文化人，猛然一想，沒錯，這不僅僅是一個喜慶的問題，而且還和文化相掛鉤，假如將這對聯在民間推廣開來，是不是也能促進文化的發展呢？
結果被韋貴妃這麽一說，老李瞬間感覺，自己又發現了新的治國之道。
他非常開心的笑著說，“哈哈，愛妃倒是提醒了朕！那好，朕就先給宮裏邊寫一些，嗯，先給內外朝的大門上寫，完了再給各宮門殿門上寫。”
老李興致很高，說幹就幹，立刻開始寫了起來。
好在韋貴妃也知道李世民的愛好，在這延禧殿裏邊，專門給李世民準備了一個寫字的地方。
韋貴妃親自磨墨，紅袖添香，老李皇帝寫起來也格外有狀態。
至於書寫的內容，這倒也難不住老李皇帝，作為一個十分喜歡寫詩的人，雖然不可能一下子冒出那麽多的佳句，但是出口成章是毫無疑問的。
尤其是這幾十年來，一直和各種公文打交道，看過的拍龍屁的文章也不少，從其中摘出一些吉祥的詞匯，然後進行組合，很快，一副又一副的對聯就完成了。
老李皇帝感覺神清氣爽，整整寫了一個下午，甚至每寫一副，還要提醒一下韋貴妃，這應該是哪個門上的。
而韋貴妃則是對這些對聯一一作以標記，免得到時候都貼錯了。畢竟這是皇帝寫的對聯，上麵的內容肯定是有特殊的含義的，或許就寄托了對於某個人的某種希望，或者警示和鞭策。
這萬一貼錯了，被宮殿裏邊住的人領會錯了，理解錯了，那恐怕就會鬧出亂子來。
而皇宮裏別鬧出亂子，從來都不是小事。
真的鬧出事來，而且是因為這對聯鬧出事來，韋貴妃覺得，她作為臨時執掌後宮的人，恐怕是第一個要背負責任的。
同時，她還要逐一的對照皇宮裏麵的每一座宮殿和每一個門，千萬不要有所遺漏，萬一某一個地方漏掉了，那肯定也是她的失職。
寫不寫是皇帝的事情，能不能記得則是她的事情。
寫到傍晚，老李覺得自己的手腕都有點酸了，然後回過頭來看了看地下，擺滿了自己寫的對聯。
他的目光從那些對聯上逐一的看過去，仿佛在檢閱著自己的是士兵，又像一個老農看著滿地的糧食。
這些都是他的勞動成果！
尤其是上麵的句子，簡直就是一首首的好詩，今天下午也不知怎麽了，他感覺非常有狀態，文思泉湧，這些華美的詞匯和句子，似乎手到拿來。
老李得意的點了點頭，心中暗自表揚了一下自己的詩才。
嗯，還不錯，寫詩我是專業的。
而韋貴妃見狀，趕緊跟著肯定鼓勵了幾句，“陛下今天文思泉湧，落筆生花，這些對聯不僅書法是一絕，這內容也是非常優美。”
老李將手中的毛筆隨手擱在桌案上，“太累了，寫不動了！這才剛剛寫完宮中的，那些給大臣們賞賜的，今天寫不成了。”
“沒事，明天下朝之後，陛下可以當著麵給他們寫，反正這紅紙還多著呢。”
“這丫頭倒是老實，人家讓拿進來多少，她就拿多少，這不是讓把朕累死嗎？張濟安這小子就沒安好心！”
韋貴妃嬌笑了一聲，“平襄侯也是知道陛下的本事，所以才送了這麽多的紅紙。”
老李哈哈大笑，“朕的本事，恐怕你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