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客棧驚魂
陸府位於大奉國土腹地，距離桃花山足有千裏之遙。
這十幾年來老道也帶著陸羽回家省親過幾次，因此這段路程對他來說並不算陌生。
隻是如今身負百鬼圖，想要回到陸府，怕得多花不少的時間，繞上不遠的路。
跟往常與師父同行不同，此次隻有他孤身一身。
哦，不對，還有一隻飛在半空，不斷圍繞著他轉圈的女鬼，當真是把他晃得頭昏眼花，不厭其煩。
“你要是再不消停點，我就把陰陽玉收回來了。”，陸羽無奈地看了一眼飄在身側的女鬼，隻得出聲威脅道。
這女鬼大白天的披頭散發飄在空中，真是不怕把過往行人給活生生嚇死。
葉情聞言立馬將手中陰陽玉緊緊貼在懷中，“不給！”
“你不給有什麽用，我一個念頭它就回到我這了。”陸羽哂笑一聲。
葉情這才地落到地上，輕哼一聲，不情不願地跟在他的身後，卻依舊死死抓著手中陰陽玉，生怕它一不注意就會溜走。
“陰陽玉雖能保你在白日現身，但你道行太低，長時間暴露在陽光下依舊會對你造成損傷，你最好還是回到陰陽玉裏去。”
“不要，你不知道我都多久沒有在白日裏出來活動過了，難得有這個機會，我才不會回去，要是早知道你這玉有這種功效，本姑娘早就來投靠你了，才不當什麽山間野鬼。”
陸羽冷哼一聲，“陰陽玉滅你這種野鬼功效才好呢，你要不要試試？”
葉情吐了吐舌頭，在陸羽身後做了個鬼臉，直接跑到了他的前方，腳步輕快，似乎相當開心。
陸羽搖了搖頭，卻沒有再提讓她回陰陽玉一事。
直到傍晚，一人一鬼才終於來到了一座客棧之外。
剛一進門，便有一個滿臉麻子的店小二迎來，“二位客官，快快請進，打尖還是住店啊？”
“隨便上兩個菜，再來一碗白米飯便好。”陸羽回道。
“一碗？”，店小二看了看陸羽身旁的女子，略顯差異。
陸羽點了點頭，“嗯，她不吃。”
“……”，店小二悄悄鄙視了陸羽一番。
真摳！
白瞎了這麽漂亮一個姑娘。
不過還是轉身去到了後廚。
陸羽則帶著葉情隨便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店內隻有寥寥幾人，最裏麵坐著一個身穿褐色捕快服，腰配橫刀，獨自飲酒的中年男子。
男子似乎是有著什麽煩心事，隻是一杯杯酒不斷下肚，對周圍的一切卻充耳不聞。
中間則坐著兩個身穿麻衣的壯碩漢子，兩把開山長刀疊放在飯桌上，地上歪倒著一個已經喝光的酒壇。
兩個壯漢嗓門極大，在陸羽與葉情進來之後更是將聲音提高了一度，眼神不斷瞄向葉情，口中更是吹噓起了各自的“光榮事跡”。
當然他們口中的光榮事跡在旁人看來不過是些雞鳴狗盜，欺男霸女的齷齪事罷了。
葉情倒也配合，不時拋上一記秋波，激得兩個壯漢亢奮不已。
不一會，小二便將飯菜端上了桌。
一碟粉絲，一盤小蔥拌豆腐，還有一份青椒皮蛋，外加一碗米飯。
陸羽挽袖拿起桌上木筷正欲開動，手卻猛然停在了空中，麵色一頓變幻後，將筷子放到了桌麵上。
葉情將胳膊杵在飯桌上，雙手捧臉，看著陸羽，眨了眨眼，眼中滿是笑意，“你不吃嗎？”
陸羽搖了搖頭，“不吃了。”
“吃啊，看起來這麽好吃，不吃浪費了。”，葉情揶揄道，差點笑出聲來。
陸羽白了她一眼，直接將飯菜推到了她的麵前，“你吃！”
葉情趕緊側過了身，滿臉嫌棄。
這時一旁卻響起了一陣輕佻的口哨聲。
“喲，拿這幾個小菜招待這麽漂亮的姑娘，難怪人家嫌棄。”
兩個麻衣壯漢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一個絡腮胡，一個三角眼，皆是臉色潮紅，滿身酒氣，標準的反派造型。
“就是就是，姑娘你還不如跟了我們兄弟倆，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快活似神仙！”
三角眼看起來喝了不少，身形搖搖晃晃，雙眼迷蒙，隻覺麵前那女子越發美麗動人，伸手就要朝著葉情摸去。
葉情哪能讓他碰到，身形一閃，躲開了伸過來的鹹豬手。
三角眼本就喝得半醉不醉，身形飄忽，這下更是重心不穩，直直朝著桌麵撲去，整張臉更是與那盤青椒皮蛋來了個親密接觸。
陸羽看得麵色一緊，口中嫌棄地“咦”一聲。
三角眼雙手撐著桌麵才不至於滑倒在地，口中罵罵咧咧，好不容易才從桌上爬起，正欲發火，卻見葉情站在一旁雙手捧心，滿臉哀怨道：
“兩位大哥別急嘛，讓奴家跟了兩位大哥，奴家自然是願意的，隻是奴家已經成親，此事還得我家夫君首肯呢。”
說著還怯怯地看了看坐著的陸羽，一副可憐模樣。
兩個莽漢瞬間大喜，隻覺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凶神惡煞地看向了陸羽，“小子，聽到沒有，這女人是我們的了，還不趕快給我滾！”
陸羽狠狠扯了扯嘴角，站起身來，走到一旁，攤了攤手，“兩位好漢，請自便。”
兩個莽漢見陸羽如此懂事，頓時大為舒坦，也不再管他，滿臉淫笑地朝著葉情靠去。
“大妹子，哥哥們會好好疼你的……”
陸羽給了葉情一個不準殺人的眼神後，便朝著裏麵那個捕快走去。
葉情則是左閃右避，帶著兩個莽漢在客棧內轉起了圈圈，帶倒一大片桌椅。
真是好一陣雞飛狗跳。
捕快依舊坐在桌前，獨自飲酒。
陸羽坐到了捕快對麵，開門見山。
“老哥籍貫何處，姓甚名誰？”
“在下鄧守安，石原鎮人。”
“為何來此？”
“偵破命案，緝拿凶手，還人公道。”
“案可有破，凶手可有抓獲？”
“未曾。”
“可知何人害你？”
“不知。”，捕快略顯茫然。
陸羽微微皺眉，卻突然感到胸口百鬼圖一熱，麵色詫異，趕緊將百鬼圖取出。
這時卻聽身後傳來了兩聲淒厲的慘叫。
“鬼啊！！！！”
陸羽心中一煩，轉頭厲喝道：“給我安靜點！”
葉情站在原地，吐了吐舌頭，悄悄收起了那張布滿鮮血裂痕的臉。
看了看驚慌失措，連滾帶爬逃出客棧的兩人，暗暗罵了一句，“沒出息，姐姐我還沒玩夠呢。”
陸羽將百鬼圖卷展開，見圖上一個約十六七歲的少女畫像正發出微微紅芒。
直接伸手一抖，一個身穿黃衫的女子便出現在了身前。
女子一出現便立馬撲向了鄧守安，將他緊緊抱住，眼帶哀傷，口中顫抖道：“爹……”
鄧守安迷茫的雙眼突然恢複了清明，看著懷中的女子，不可置信道：“玉芝，你是我女兒玉芝……”
少女名叫鄧玉芝，母親早逝，十三歲時嫁入浮萍鄉，因遲遲未能懷孕，飽受婆家刁難，被罵下不出蛋的母雞，於十七歲時不堪受辱，投井自盡，化為怨鬼，於兩年前被陸羽帶回道觀，唯一的願望是見那從小將自己捧為掌上明珠的父親一麵。
而她的丈夫在她死後立即續弦，至今依舊未曾誕出一子。
陸羽暗歎一聲，世間還有如此湊巧之事，隻可惜父女再次相見皆已非人，當真是世事弄人。
遂收起了百鬼圖，朝著葉情走去，將這方小小天地留給了這對父女。
葉情見陸羽興致低沉，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態度，安靜地站在陸羽身旁，看向了那對似有千言萬語互相傾訴的父女。
一刻鍾後，父女兩人聯袂走到了陸羽身前，齊齊跪伏在地。
“鄧守安（鄧玉芝）叩謝道長大恩，若有來世，願做牛做馬以為報答。”
陸羽站立原地，點了點頭，“鄧守安，你的死我會去石原鎮通告一聲，並據實言明你之功績，你且安心去吧。”
“謝道長。”
話音一落，父女倆跪伏著的身形逐漸暗淡，最終化為點點流光，徹底消散。
葉情咬著嘴唇，看著消失的父女，情緒似乎也受到了感染，片刻之後卻驚叫一聲。
“呀，好燙！”
葉情攤開手中發燙的陰陽玉，疑惑地看向了陸羽。
“每當我滅掉一個厲鬼或者超度一個怨鬼後，它都會發燙，鬼的實力越強，它就越燙，其中的力量也會更加強大一分。”，陸羽解釋道。
葉情眨了眨眼，“那像我這種你口中的怨婦厲鬼呢？”
“應該可以攤雞蛋吧，你要不要試試？”
葉情趕忙搖了搖頭。
客棧中一片安靜，之前如此吵鬧都未曾見到店小二和掌櫃的身影。
陸羽走到後廚門口，撩開幕簾看了一眼，隻覺一股惡臭傳來，立馬拉起滿臉好奇正想朝裏看去葉情，直接朝客棧外走去。
“別看了，惡心。”
葉情嘿嘿一笑，“有桌子上那些東西惡心嗎？”
陸羽臉上肌肉抖了抖。
“更惡心！”
自始至終，陸羽都未朝桌上再看一眼。
而桌上盤中的粉絲不知何時已變成了雜亂的頭發，豆腐變成了帶著血絲的腦花，至於那盤皮蛋，則變成了一片片被切碎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