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半生
東河畔，慕水城的角樓之巔。
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人踏足這處八角形的玉質角樓了。
作為慕水城的禁法總樞，若是沒有滅城之戰，這裏是禁止任何人踏足的。當然，也不會有那個修士想要上來嚐試一下，這慕水城總禁製的強悍與否。
隻不過此時，卻有著兩道讓人看不清晰的人影，隱隱的站在了角樓之巔。
“……好像，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了，我說關大城主，你可有什麽消息麽？”
“蘇老，據我所知，你們蘇家的明桂坊，可是專門販賣各種消息的，而且門路極廣，既然不是我們做的，那麽……”作為慕水城的城主，關盛虞有時候得到的消息，還不如一個世家來的快和完整，這也不的不說一些“陳年”的世家盤根錯節的關係和人脈真的令人側目了。
當然，這其實並不是讓關盛虞最為忌諱的事情，讓他覺得心有顧忌的其實是眼前的這個老人。
蘇家的太上，一個活了足足三百餘年的老怪。不僅是生死境的大能，還十分的擅長各種法陣、禁製，不然的話慕水城的總禁止也不會讓這位動手了。
也正是因此，在關盛虞來到角樓之巔的下一刻，這位蘇家的宿老也帶著一身的疑問來了這裏。
“那些魚兒麽？最近他們確實有些不老實，不過據我所知隻是他們還不能弄出如此之大的影響來，除非……”
身為慕水城的兩極之一的蘇家，雖然掌控的武力比不上關盛虞這位城主，但是有些東西也確實不是關盛虞可堪比擬的。
“即便是三位水妖族的大能一起進了秘境，也不可能出現如此的聲勢和變故。”
關盛虞聞言，也肯定的點了點頭。對於水妖族的動作，他還不太了解，但是即便是真的如同蘇老所言的，有三位水妖族的大能進了水廊秘境，那麽也不可能讓整片東河變了顏色。
沒錯，整片東河。
此刻，從慕水城望向東河所在的方向，茫茫的如同大海一樣的龐大水域，此刻居然都變成了淡綠的顏色，那詭異而奇怪的顏色倒也不會讓人太過吃驚，畢竟世間的修士和妖族多了去了，各種秘法秘術也數不甚數，說不定就是誰施展了什麽秘法才導致了這一片水域出現狀況了。
隻不過可惜的是，根本就不是如此。不僅僅是東河水變得異樣了，甚至連水裏的諸多水族都變得稀少了。
那充斥在整個片水域的荒古、蒼涼、悲戚、已經令人不安的氣息，幾乎嚇走了九成九的水族水妖，剩下的除了一些不開靈智的，就隻有一些想走一時半刻也走不掉的小妖們了。
如此之大的影響範圍，如此之廣的奇異氣息，身為慕水城的城主，關盛虞怎麽可能不關注，怎麽可能不現身。
剛剛開始的時候，甚至關盛虞還以為是妖族要施展什麽詭計了，可是片刻之後，在他看到不少小妖因為移動緩慢最終被這龐大、浩然、深邃的氣息給硬生生的嚇死，這才敢肯定，這應該不是妖族的手筆了。
雖然說，妖族的小妖最是眾多，一片幾百裏大小的水域怕是就有萬萬的妖族血脈流傳，但是真的能夠開啟靈智的，怕也是萬中無一的，所以對於剛剛開啟靈智的小妖們，不管是那支妖族都是十分重視的。
畢竟妖族的成長時間比人族修士要長很多，要是不重視後代的培養，這麽多年裏若是遇到廝殺，怕是還未成長就要絕種了。
“謹嚴，你怎麽看？”
關盛虞的身側明明沒有半個人影，可是偏偏此刻他歪了歪腦袋，將自己的視線移到了那裏。
“和我有關係麽，咳咳，你們兩個沒事來這裏做什麽？”一個看起來略顯頹唐的身影，忽然的就出現在了關盛虞注視的地方。隻不過這個人看起來狀態很不好，不僅滿臉蒼白毫無一點血色，而且行走坐臥間很是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不過若是翟淵侯在這裏，怕是要叫這位一聲大伯了。
沒錯，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翟淵侯的大伯，翟家最喜歡一個人宅在家裏的翟謹嚴。
“謹嚴看來傳言真的一點都沒錯，你的傷確實是不輕啊。”蘇老好似對於翟謹嚴的出現，沒有半點驚訝，甚至言語間那副對等的模樣，都將對方放在了同一層麵。
一個看起來行將就木的中年人，被一位勘破生死的大能如此抬舉，要是換做別人都會覺得不可思議，可是不管是蘇老還是關盛虞都覺得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還好，這一幕沒有被翟淵侯看到，不然的話，怕是他才會明白，為什麽之前關盛虞會對他那副態度了。
“還死不了，我想死，也要有人收才行。”翟謹嚴咳咳著，看著遠處的河水，忍不住的搖了搖頭道：“這一次，和十五年前的那一次很像，不過又不一樣。”
“謹嚴你說的可是真的？你不會是想說，‘他’也是‘半生’吧？”關盛虞臉色忽然變得有些不好看了。
“沒錯，雖然沒有那詭異之極的死意、死氣，但是這種氣息，除非是‘半生’不然的話，不可能存世的。”翟謹嚴的雙眼微微的泛起了絲絲如同劍氣一樣的光華，然後看向了河麵，良久他還是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若是你肯定的話，那就不會有錯了。當初，是你直接麵對的‘半生’，現在你最有發言權了，所以……”
關盛虞這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有些心急的蘇老打斷了，“關城主還有翟小友，尊老愛幼可是少不得的，聽你們這話，很顯然都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麽，可否給我這老不死的家夥一個解釋？”
蘇老自稱自己為“老不死的家夥”，其實也算是一種親近了。
“蘇老可還記得十五年前發生在東河附近的那件事？”
“十五年前……你們是說，那‘劍魔’生死之事？”雖然蘇老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可是他的記性還是很好的，所以隻是片刻功夫，他就想起來了什麽，“這件事，和那件事有關？我記得當時傳言，連東河都斷流了半日，這……”
東河多長幾乎沒有幾個人知道，可是東河多寬還是有不少人清楚的，像這樣的一條縱橫上千裏，即便是最窄處也幾百裏之廣的大水，要讓它斷流，簡直就是“逆天而行”。更別說斷流半日了，這簡直就是傳說一樣的事情。
“那不是傳言。”翟謹嚴說的很是肯定，“若不是當時他最後還是收手了，怕是整條東河都要再多一條支流了。”
“這……怎麽會。”即便是大能，即便自身也能讓東河斷流，可是聽到翟謹嚴這話，蘇老還是忍不住的揪下了幾根頜下的胡須，“要是這傳言是真的，那麽傳說中，連天都破了一個大洞，豈不是……”
“那也是真的。”這次卻不是翟謹嚴回答蘇老的疑惑了，而是關盛虞。
雖然說當初關盛虞並沒有參與那一戰，但是他在事後卻是最早到達那裏的一批人，甚至連翟謹嚴都是他帶回慕水城的。
雖然沒有親眼所見，可是隻是回想一下那一戰戰後的餘波，戰後的戰場情形，關盛虞也忍不住的心中發寒。
沒有目睹，真的是不敢相信，世間還有人能夠施展出那樣的神通那樣的秘法來。
“就是因為那什麽‘半生’？”
“半生！”翟謹嚴點了點頭，語調有些懷念也有些嘶啞，“是他救了整片十萬大山，救了所有的這片天地的生靈，雖然他走了，可是我們應該記得他。”
“那個劍魔？”
“不僅僅是劍魔，還有他。”關盛虞指了指翟謹嚴，“要不是那‘半生’，他現在也不會成為這樣了。本來在十餘年前，他就有機會踏足生死，踏破玄關的，隻不過可惜的是……”
“哈哈哈，可惜什麽，若不是我強行了悟了生死大秘，現在我也早成了塚中枯骨了，那裏還能站在這裏看著這城、這水……”
是啊，當初在大戰之中，深受重創的翟謹嚴堵上了自己的性命，賭上了自己的所有，為的就是殺掉那個邪惡的存在。
也正是敢於拚命，敢於賭上一切，才讓翟謹嚴的“心”突破了生死界限，才會最終半死半活的活了下來。
現在的他，每時每刻依舊在經受著邪祟的侵染，但是他還是頑強的活著，頑強的從死到生。
“那‘半生’到底是什麽？”
說來說去，蘇老也知道了那半生的可怖之處了，不然的也不會讓十餘位天之驕子一下子消失在世間，甚至連不少的妖族強者都死傷殆盡。
那一戰的風波後來到底是如何平息的，其實說來也怪，一陣如同“颶風”一般的“風暴”席卷了整條東河近萬裏的水域，然後居然消失了。
無形無影的消失了。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存在。根據某些古籍所言，‘半生’其實根本就不是活物，也不是世間該有的存在。根據一些古老的巨擘們推測，這些‘半生’其實他們最初也是修士或者是妖族，不過他們更為強大，也更為讓人不可思議。”
“這些‘半生’生前最少也有著造化三境的修為，可以說是一方天地之間掌控日月，縱橫大千的存在。這些強大之極的存在，在古老的時空中渴望永恒，可是他們還是無法抵禦時間的力量……”
“不知多少年，多少紀元過去，即便是他們這樣的存在，最終也淹沒在了時間的長河裏。但是他們還是不肯死去，不肯從這世間消失，想要從時間的河流逆流而上或者水流而下，然後重活一世，再造天地乾坤……”
“所以……”蘇老哆嗦著自己的嘴角，顯得有些難以自持，“這些家夥就是那些存在？所以他們才叫做‘半生’？”
蘇老實在是想象不到，世間還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存在，如此不可想象的事情，這樣的存在要是真的能夠複活的話，那對於天地是怎麽樣的可怕事情。
沒有人坑溝想象的到。
“是也不是，‘半生’可能隻是他們的影子，或者一滴血，一片神魂碎片，斬落的邪惡之源……等等所有的可能都有可能。造化，畢竟是造化，一念生便可開天辟地……”
造化早在十萬年前就已經是傳說中的存在了，現在的修士修行境界雖然還有這個至高無上的境界劃分，可是沒有誰知道它到底存不存在，也沒有誰知道這樣的境界是怎麽一個可怖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