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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蒼山負雪再現世

  風過無痕,卻落琴音。


  那一絲微弱的琴音,正是哀酒在撫摸琴弦,感受琴弦時的寥寥清聲。


  看著怡然自得的哀酒,鵺灼的心裏倒是覺得自己又低估哀酒了,自己的擔憂,現在看起來,實在是有點太過多餘。


  哀酒是一個很神奇的人,她總是能夠在不知不覺中,化險為夷,或者是在鋌而走險中,找到最適合自己的落腳地。


  一開始的時候,鵺灼到底是出於對哀酒的擔憂,所以才讓人取出來了這一把自己也算是珍藏了許久的帝珀,為的就是給哀酒加上幾分勝算,但是,鵺灼忽然一下子就明白和過來,不管鵺灼到底給了哀酒什麽琴,好的琴,怪的琴,哀酒總是有自己的理由。


  對於這一點,鵺灼完全可以相信,就算是鵺灼給了哀酒一把製作上有缺陷的琴,她哀酒輸給了這兩個掌音,自然有她自己的理由,畢竟琴不好啊,對不對,而假設哀酒贏了,那關於哀酒的傳說,怕是明天便會傳頌遍整個亓國帝都了。


  同理,用這一把帝珀,不管哀酒到底是輸是贏,哀酒總是會有自己的理由的,鵺灼根本不必為哀酒擔心。


  她做事情,有自己的方法,對事情每一步的發展,也都是有自己的算計的,這一步一步的計算,可以說是哀酒最高明的地方。


  “你叫阿聽?”哀酒一邊撫摸這帝珀,一邊忽然挑起眉眼,看向了阿聽。


  之所以第一個拿阿聽開刀,原因也是因為阿聽是第一個跳出來挑釁自己的人,反正這兩個人看起來都不是什麽泛泛之輩,似乎挑哪一個都差不多,既然如此,哀酒也就排了一個先來後到,管她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一遛就好了。


  阿聽聽到了哀酒叫自己,用的是平輩之語,而不是“阿聽姑娘”這樣的一個禮貌敬語,麵色上有一瞬間的不好看,阿聽雖然是一個看起來淡漠薄涼的人,但是她骨子裏,實際上還是非常在意這些虛禮的。


  因為隻有在這些虛情假意的禮數之中,阿聽才能夠恍惚的找回自己所謂的尊嚴。


  賣藝之人,再過清高,也不過是仁者見仁罷了,在俗人的眼裏,她,她們,其實和下女沒有什麽區別。


  而這其中的區別,又是否重要呢?隻有她們自己心裏知道了。


  “我雖然為九歸掌音,但是實際上也是才疏學淺,不過略懂皮毛,並非阿聽有故意攀比之心,隻是之餘哀酒姑娘,不管是我,還是我身後的她們,或有不服,或有好奇,終歸是想要見上一見,既然如此,阿聽便獻醜了”阿聽一番客套話說完了之後,立馬有兩個侍女在她的麵前放下了軟墊和琴榻,更甚至,一旁竟然還有人點了一個香爐,香爐旁邊有一個蛇頸的白瓷窄口瓶,瓶子裏還放置了一枝剛剛采摘來的金銀花。


  這陣仗,看的哀酒忍不住在心裏嘖嘖感歎,自己果然沒有看錯,這個阿聽,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但是,這樣的不簡單的人,實際上卻是有一個最簡單的對付方法。


  當阿聽那恍若出手蔥白一般的雙手撫摸上琴弦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安靜了起來。


  這個阿聽也並非是浪得虛名,要知道,阿聽能夠在九歸茶樓那樣的地方當上掌音,不僅僅是因為阿聽的出身,也不是她的容貌和為人世故,而是需要真的真才實學的。


  她果真,有資格成為一代掌音。


  她的琴聲裏,似乎帶有一絲讓人忍不住會將心沉靜下來的東西,就好像是入冬的初雪,雪化的初陽,讓人感覺凜冽,可是事實上,更多的,是讓人身心放鬆,帶有一絲靜謐的感慨。


  這一刻,小囹別院門口的這一片小樹林之中,似乎是完美的詮釋了一個詞,叫做空山鳥語。


  沒錯,當遠處的黃鸝,在清晨的還帶有一絲霧氣的時候,開始啼叫,那初升起的朝陽帶走了一夜的冷寒,遠遠的鳥叫聲在空穀中回響,一陣一陣,繾綣綿長,卻有清脆動人,有一種曠古玉碎的清冽,也有微風徐徐的溫柔。


  這是一首好曲子。


  它能夠讓人的心,在任何浮躁的時候,都能夠頃刻間安靜下來,讓人覺得找回了一個歸宿,可也讓人有一絲無盡的悲涼。


  因為在阿聽的曲子裏,你隻能夠聽到一個人的喜怒哀樂,那便是你自己的。


  仿佛阿聽的曲子,將你與這個世界隔絕開了一般,你的世界雖然美好,但是卻隻有你一個人。


  甚至,有一種將人困住的感覺。


  一旁的奷洛也算是對音律有一些研究的人了,雖然奷洛到底是年輕了些許,但是阿聽曲子裏的那種曲高和寡,她也完全能夠領悟,隻是,奷洛有些不明白,這個阿聽,什麽時候有這樣的造詣了?

  奷洛是聽過阿聽的曲子的,她的父親是中城都尉,平日裏也算是常常出入九歸茶樓,對於阿聽給別人彈奏的曲子,奷洛也是有所耳聞,就算是自己沒有親耳聽過,但是奷洛也嚐嚐和晚妝在一起,晚妝可是阿聽的死對頭,她的一舉一動,每一首曲子,晚妝都是要了如指掌的,這樣一來二去的,奷洛便也能後將阿聽的曲子給記下了不少。


  隻是這一首,奷洛卻是從來沒有聽到過。


  “這是蒼山負雪”晚妝畢竟是奷洛的死對頭,這一首曲子,晚妝一聽便聽了出來。


  “蒼山負雪!”奷洛一聽見這四個字,整個人似乎就好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


  一般人可能對蒼山負雪沒有什麽感覺,但是但凡是對音律略懂皮毛的人,都知道蒼山負雪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天底下好曲甚多,有記廣陵散,無記沁啼音,但是這都是古曲了,並且基本都已經失傳,有人想彈,也沒有辦法彈出來,因為琴譜已經了無所蹤,更甚至,你哪怕就是得到了琴譜,你也沒有辦法認全那個時代的古文字和符號。


  但是,有一首傳世古曲,卻被一個人複原了。


  那就是蒼山負雪。


  這個蒼山負雪,到底是不是已經失傳了的蒼山負雪,實際上也沒有人知道,但是聽過蒼山負雪的人,基本上都是會被這一首曲子迷住的。


  據說,再蒼山負雪的曲子中,說的是一對離人的故事,他們沒有誤會,沒有隔閡,他們有情有義,但是卻不願在一起。


  他們是勢均力敵的兩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尊嚴,他們不願意屈服於任何一方,可是感情這種事情,總是要改變他們的一些習慣的,甚至是動搖他們的根本,他們兩個人不想要相互折磨,然後到分庭抗禮自取滅亡的結果,所以,兩個相似的人,他們分開了。


  但是,就算是分開了,也因為他們兩個實在是太過相似,所以實際上一個人,便相當於兩個人,他們各自散落天涯,永不相見,可是卻又仿佛天下皆他,水乳交融。


  這一首蒼山負雪,聽起來,便是一首一個人的曲子。


  而阿聽也真的是將蒼山負雪那種一個人在天地間,雖然孤身一人,雖然悲戚寂寥,但是卻能夠溶於人世,感知天下的感覺,給完美的演繹了出來。


  一開始奷洛還有些不明白這一首曲子裏的意思,為何悲喜交加,這犯了曲子的大忌,但是聽到了這一首曲子是蒼山負雪之後,奷洛立馬豁然開朗。


  並且,奷洛也忽然有一種感覺,這個阿聽,果真是厲害。


  “昔日蒼山負雪被人複原,琴譜也算是散落各地,雖然有很多琴師有琴譜,但是全部都能夠彈奏出來蒼山負雪裏的那一種意境,但是這個阿聽……”哪怕就是死對頭晚妝,這個時候也似乎不得不承認,這個阿聽是真的厲害。


  晚妝昔日聽過這蒼山負雪,便是出自伽藍之手,原本晚妝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比伽藍演繹的更好了,但是這個阿聽,雖然聽起來似乎是差了一把火候,但是卻足夠讓人震撼。


  當阿聽的手在琴弦上停下來了以後,整個小囹別院的門前,依舊是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還沉浸在阿聽的曲子裏,或者悲傷,或者歡樂,不盡相同。


  忽然,就在這個時候,響起來了一陣拍手的聲音。


  這一連串的拍手聲,不疾不徐,不快不慢,聽起來似乎還有些玩味的意思在其中,讓人感覺並非是欣賞喝彩之聲,更是有一絲挑釁在其中。


  聽到了這樣的掌聲之後,原本閉著眼睛的阿聽,也慢慢的睜開了自己似乎帶著淚水的眼睛,她仿佛是自己把自己感動了一般。


  而這一切,落在了哀酒的眼睛裏麵,哀酒卻隻是微微一笑,但是嘴角的笑意,卻是滿滿當當的意味深長。


  一旁的晚妝倒是有些好奇了起來,自己這個阿聽的死對頭還沒有挑釁阿聽呢,這個哀酒怎麽率先跳了出來?


  “阿聽啊阿聽,你的琴藝,果真是如你自己所說,才疏學淺,略懂皮毛啊”哀酒說這一句話的時候,跪坐的腰板挺的筆直,帝珀就放在她的雙腿之上,一雙手被哀酒微微側在了一旁,語畢,掌聲停。


  舉座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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