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嬋院裏秋嬋怨

  秋嬋院裏秋嬋怨


  一路上，我仍處於驚疑當中。遙遙站在街道中間快要被馬車撞到時，我腦海竟霎那間浮現出一個場景。夜幕中大雨滂沱，街道上空無一人，馬車疾馳而來，一個小女孩站在路中間驚慌失措。場景是如此熟悉。與遙遙剛剛的情況幾乎重疊在一起。像深埋在記憶這片泥土裏的種子，隨時都可能發出芽來。


  我救遙遙時，雖記不清當時是如何做到的，但在那危急時刻，沒有相當靈巧快捷的動作，遙遙必定難逃一劫。我雖跟遙遙說不會武功，我自己卻不敢保證到底會不會。腦子有點亂，頭又開始發疼，太陽穴砰砰直跳，不敢再胡思亂想。雖然對過去越發的好奇，但記憶這東西，並非想找回便能立刻找回的。況且，找回記憶，也不知好還是壞。


  回到戲班，我將遙遙送回張媽那兒，沒有吃飯，就回到帳篷裏休息。我需要靜一靜，理清一下我的思緒。但缺失了十幾年的記憶，如今想要理清頭緒，卻又難上加難。


  無所事事的日子，又過去了七八天。皇上壽辰越來越近，京城更加熱鬧了。戲班也快要開始表演，否則就要坐吃山空了。


  戲班一般在晚上表演，我們會在城內粘貼告示，有需要的人家，會與我們取得聯係。我們就到他們家去，如此以來，吃飯住宿都可得到解決，毋須在大街上拋頭露麵，得到的賞賜也多。


  早在兩三天之前，班主已派阿成阿虎兩個小大人到城裏粘貼。今天一大早，我們就接到右相府的邀請，但那是五天後。而這五天中，解決戲班溫飽已經迫在眉睫。


  今天大早，戲班的人已在城中的風磬客棧旁搭建了一個戲台。我們選擇風磬客棧也是有原因的。雖然風磬客棧不如蓬萊客棧豪華名貴，卻是京城最熱鬧的酒樓。因為風磬客棧主要麵向一般平民百姓，價格不高，卻做得很好吃，所以客棧往來的人，絡繹不絕。班主早已與風磬客棧達成條件。今天晚上演出得到的銀子，七三分。戲班七，風磬客棧三。今晚的演出，大家都格外重視，因為這是此次戲班在京城唱響的第一聲，是戲班在京城打響名號的第一炮。


  我在用帷帳搭建起來的戲班後台，忙得不亦樂乎。好不容易修整了阿生阿景的麵容，搭配好了他倆的衣著，終於等到他倆上場。我稍稍鬆了一口氣。收拾了下戲台後的東西，也走到了帷幕邊上看表演。此次，阿生和阿景唱的是《秋殘院》，主要講述的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男的叫吳旭，女的叫秋嬋。在將要成親的前一天，吳旭被征去當兵，空留秋嬋一人，等待在吳旭為他們倆成親而親手搭建起來的那間簡陋小院。在吳旭出征前，秋嬋曾跟吳旭說，她會一直等待他的歸來，叫他一定要活著回來。秋嬋就這樣等啊，盼啊，十年，二十年……當村莊人煙已漸漸離去，當秋嬋已白發蒼蒼，當她居住的這間小院已破落不堪，她仍不肯離去。她以為吳旭早已戰死沙場，但靈魂會回到這院子來，和她永遠在一起。但當她有次去到城中，看到那個騎著高頭大馬，雖也年過花甲，但依然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也叫吳旭時，她才了解到，原來吳旭並沒有死，而是早在很久之前，已經當上了大將軍，並且與皇上的女兒晉華公主成親。他早已忘了還有那麽一個人，還在一間簡陋殘敗的院子裏，等待他的歸來。


  聽戲，我一般聽不太懂。這個故事是阿生告訴我的。他們每次要唱什麽戲時，都會把戲的內容告訴我，我才好給他們斟酌合不合適，才好給他們配戲服，才能告訴他們在表演時，要注意些什麽。我當時聽了這個戲的內容時，心裏很是感觸，不知是為那麽癡情的女主，還是為那個無情的男人，亦或，為我自己。


  我站在帷幕邊上，看著台上阿生阿景的表演，雖不太聽懂他們在唱什麽，但看到他們盡情投入的表情，仍能大致猜到演到了哪一節。他倆把戲中人物的期盼與等待，到最後的哀怨苦恨發揮到淋漓盡致。台下圍觀人群的臉上隱隱掛著的淚痕，心裏清楚地知道，這場戲，唱得很成功。麵紗之下，我笑了，但是我卻覺得我的笑，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