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無處安身
“夫人，你這是在織什麽呢?”見夫人每日沉醉於此，可大半個月了還不見成品，蓮心湊到雲穆雪跟前好奇的問。
專注於縫紉的女子抬起頭來微微笑道：“近來天氣越來越涼了，相公每日公務繁忙顧不得身子，我給他縫件衣服，免得凍壞了身子。”
說起心愛的人，女子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嫁給他快兩年，她把府上打理的僅僅有條，致力於做一個賢妻良母。
“相爺真是好福氣，有夫人如此賢妻，真是令人羨慕。”
穆雪笑麵如花，其實相較於她對相公，還是相公對她更好才是。
隻是，相較於剛成親的那段時間，近日來相公早出晚歸，對她冷淡了不少，有時更是夜不歸宿。
不會的，相公素來對她溫柔備至，定是近來太忙了。雲穆雪自我安慰道。
甩去心中的揣測，穆雪內疚不已，她怎能懷疑自己的相公呢。
除去不安，她伸手輕輕刮了一下蓮心的鼻梁，調皮道：“你啊，改天我為你覓得如意郎君，也定為你量身製作，到時可不要嫌棄我的手藝粗略啊。”
蓮心嬌羞一笑，紅撲撲的臉頰略顯可愛，“誰說我要嫁人了，我要是嫁人了誰來伺候夫人您啊？所以啊，我可不嫁。”
穆雪笑笑，不說話。若遇到真心人，哪有不嫁之說。
蓮心摸了摸紅撲撲的小臉，害羞極了，“這世上還有哪個男人比得上咱相爺對夫人啊，關懷備至，寵愛有加，夫人您可是覓得了如意郎君哦。”
成親兩年，蘇寧遠對她體貼入微，那時的她還天真的以為自己嫁了一個好夫君。
收回思緒，雲穆雪淒冷一笑，如意郎君？好個如意郎君，利用，滅族，墮胎，這就是她愛了兩年的男人。
站在微風中，望著她親手為蓮心刻字的墓碑，瘦弱的身體搖搖欲墜，唇上的那抹紅潤在蒼白的臉上顯得醒目而突出，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蓮心，小姐暫時把你安頓在這，若有朝一日，待我複仇歸來，定會將你好生安置，等我回來！”
雲穆雪抬起頭望了望陰雲密布的天空，秋葉如期而至，紛紛揚揚的飄落下來，給大地裹上了一層秋黃的新裝，墜落的秋葉，落寞，悲傷，就像自己此刻的心情與處境，看著秋葉一片一片的在麵前飄落，猶如幸福逐漸遠逝……
“姑娘，你這是打算去哪兒啊？回家嗎？”
家？她已經沒有家可回了，她的家在一夕之間蕩然無存了，落寞的神色難掩心中的悲痛。
似乎觸碰到了穆雪的傷心處，老婆婆自知失言，“若無處可去姑娘不妨在這住下來，老婆子一孤家寡人，隻要姑娘不嫌棄。”
“婆婆講的哪裏的話。”雲穆雪拉起老婆婆的手，感激道：“穆雪當然不嫌棄了，還沒感謝婆婆救命之恩呢。隻是……我心中仇恨難消，我要為我逝去的親人討回公道！”
通敵賣國，這是何等的罪名，兵權過盛，便落得家破人亡。雲家敗了，父親被扣上了一個這麽大的莫須有罪名，這筆賬，她不能算了！
老婆婆歎了口氣，“既然你心意已決，老婆子也怕是留不住你的，隻是姑娘身子未好，得好好休養才是。”說著，從懷裏拿出一個並不精致的袋子交到雲穆雪手裏。
“這是？”掂了掂手中的袋子，雲穆雪頓時明白袋子中所裝何物，忙推脫還給老婆婆，“婆婆善心一片救了穆雪，穆雪已無以為報，如今更不能再接受婆婆的好意。”
“傻孩子，老婆子孤身一人也花不了這些銀子，你一人在外，需要用銀子的地方還多著呢，拿著吧，別辜負了老婆子的善意。”
望著婆婆滿是慈愛的臉頰，雲穆雪仿佛看到了娘親的影子，她輕輕擁住了婆婆， “婆婆，終有一天我會回來看你的，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兩人互相替對方拭去淚水，默默地，相視一笑。
告別了婆婆，雲穆雪重返雲家，看著朱門上兩條大大的查封封條，她似血的眸中掠過深深的恨意，這個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如今已是人去樓空，昔日輝煌不複存在。
正當她悲傷之際，一個蒼老又熟悉的聲音響起：“夫人！真的是你啊！”
穆雪循聲望去，又驚又喜，“陳伯，你怎麽在這？”
他是宰相府的老管家，一生無兒無女，從穆雪嫁過去的第一天起，他就對這個夫人照顧有加，把穆雪當成自己的女兒看待。豈料雲家突生變故，夫人不知所蹤，他為此擔心不已，一夕之間蒼老了好幾歲。
見穆雪安然無恙，陳伯懸著的心落下了，他激動的哽咽著：“不知夫人去了哪，老奴就想到這來碰碰運氣，沒想到真遇見了夫人，幾日不見，夫人憔悴了。”
是啊，家都沒了，她能過的好嗎？
“見到夫人沒事老奴就放心了，隻是夫人快離開這吧，皇上正派人緝拿夫人您啊！”
穆雪冷笑，緝拿她，她雲氏一族幾百餘口人的性命都搭了進去，事到如今還想讓她伏法認罪，真要絕了她雲氏才肯善罷甘休嗎？可既已如此，蘇寧遠為何不直接殺了她？
陳伯痛心疾首，他不明白相爺為何這般絕情，絲毫不念及夫妻之情，畢竟同床共枕兩年有餘，還共同孕育了一個小生命，他實在不願看到這個可憐的女子再受傷害了。
“夫人快走吧，既然相爺不忍心殺你，你定要愛惜自己，千萬別再回來了！”陳伯又急又喜，隻想勸她速速離開。
雲穆雪心如刀絞，不忍心殺她？他都親自監斬了她的家人，他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
放她走了又如何，滅她全家，逼她墮胎，看她身不如死，這就是他的仁慈嗎？
淚水紛紛落下，雲穆雪一步一頓的邁上台階，筆直的腰杆仿佛曆經了歲月的磨難。
她走到斑駁的朱門前，手輕輕拂過刺眼的封條，猛的一捏，修長的指甲深深嵌進肉裏，血，滲了出來。
“我雲穆雪以血起誓，蘇寧遠，我定會叫你後悔今日放了我！終有一日我會回來撕下這封條，證明我雲氏無罪！”
落葉紛紛飄落，女子仰天長嘯……
送走了陳伯，雲穆雪行走在街上，望著車水馬龍，京城一派繁榮景象，可她卻無處安身。
隨著夜幕降臨，深秋的寒意透進骨子裏，漫漫長夜，一如她的未來渺茫不定。
她緊了緊懷裏那個小小的袋子，散碎的銀子不多，但卻是她感到的唯一溫暖。
“呦，小姑娘這是怎麽了？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可真是我見猶憐啊，是不是沒地方去了，不如跟著哥幾個得了。”
調戲的語氣讓穆雪充滿厭惡，她抬起頭，隻見眼前站著幾個男子，神色裏滿是貪婪和欲望。
她知道他們都是街頭的混混，不屑，嘲諷，鄙睨不斷交替在雲穆雪的臉上，她勾了勾唇角，朱唇輕起：“滾！”
幾人沒想到雲穆雪如此不買賬，指著她憤怒道：“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識相點，別那麽不識抬舉。”說著便去扯雲穆雪的衣服。
她一驚，立刻放聲大叫：“放開我！救命啊！”感到被撕扯的疼痛，不懂武功的穆雪自知不是他們的對手，無奈放聲呼叫，希望有人能聽到趕來救她。
可寡不敵眾，眼見胸口的衣服被撕開，小小的袋子隨之掉落。
“這是什麽？”其中一男子撿起地上的袋子打開一看，滿含貪婪的瞳孔漸漸放大，“是銀子，看來今天我們是財色兼收啊，來啊，把她給我帶走！”
“把它還給我！”眼見東西落入他們之手，雲穆雪掙紮著站起身，試圖奮力搶奪，這是她生存下去的最後希望，她絕不能失去。
哭喊，淚水，羞辱，絕望，在這個陰冷的小巷裏上演著。
“住手！”帶著君王的霸氣驀然出現在眾人麵前，身體卻慵懶的靠著牆麵。
此人一襲紫衣，孤傲的眼睛仿佛沒有焦距，他的身邊圍繞著一股冰涼的氣息，讓人望而生畏。
幾個混混怯步不敢上前，大眼瞪小眼。這時，帶頭的老大向前一步，惡狠狠的衝著來人說道：“喂，我說你小子可別多管閑事，也不打聽打聽咱兄弟幾個是幹嘛的，識相的就給我走，別掃了兄弟們的興。”
男子充耳不聞，撥動著手上的扳指狡黠一笑，“不過本王可不管你們是幹嘛的，我隻知道一點，你……死定了！”
話音剛落，腰間抽出的匕首以飛快的速度射了出去，幾秒過後，陰冷的小巷裏傳出淒裂的慘叫聲。剛剛還趾高氣揚的帶頭老大瞬間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鮮血從他的眉心滲透出來，染紅了地麵。
“啊！救命啊！”見老大瞬間慘死，其他人沒有了剛剛的趾高氣昂，嚇得紛紛落荒而逃，混亂中拿走了雲穆雪最後的希望。
眼見老婆婆給自己的唯一東西被拿走，雲穆雪又急又氣，她顫顫巍巍的走了幾步，猛地小腹的疼痛席卷而來，體力不支的她昏倒在地。
男子走到她的身旁，看著倒在地上的女子，勾了勾唇角，深沉一笑：“雲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