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對棋
次日，禦花園中，薰香嫋嫋。
一襲明黃色龍袍的炎帝彎眉緊蹙，一手著白棋在棋盤上舉棋不定，另一隻手撚著胡須若有所思。
“唉，朕輸了。”炎帝放下白棋，長歎一聲，下了這麽多盤一局都沒贏，他這個皇上的敗仗今日是吃定了。
“朕竟不知然兒的棋藝如此精湛，著實有朕年輕時的風采，真是不服老不行啊。”炎帝雖心中不甘，但看著眼前出跳的兒子，卻是滿臉的欣慰和無奈。
“父皇每日國事繁忙，自然無暇顧及兒臣。”墨然輕鬆的語氣卻飽含著複雜的情緒。
聽出墨然話中有話，炎帝臉色微變，這麽多年以來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朝政上，雖有三個兒子，但對這個最小的兒子卻是最為生疏的，僅僅因為他是那人所生。
如今墨然已出落的俊俏剛毅，無論才貌與膽識都是他三個兒子中最好的，正因為如此，他忌憚著墨然的心思與謀略。
精明的炎帝心裏明白，墨然雖從不向他問起關於自己母親的事，但心中對他是有恨的，多年的生疏與隔閡阻礙了他們的父子之情。
“然兒往後有空就多進宮陪父皇下棋吧。”斂去所有思緒，炎帝淡淡開口道。
“蘇相昨日就離開了辰王府，許是兒臣招待不周，還請父皇恕罪。”回避了炎帝的提議，墨然巧妙的轉化了話題。
炎帝一怔，無奈的搖了搖頭，“罷了，朕覺得這蘇寧遠倒是個聰明的人，皇甫帝派他來此斷不是隻為了送金銀珠寶這麽簡單，怕是還有別的用意。”
墨然失笑，這皇甫帝與蘇寧遠倒真是一君一臣，一唱一和，“此人若不是深謀遠慮，又怎能在短短兩年間步步高升，踩著嶽父一族人的鮮血來證明自己的衷心，借此得到皇甫帝的重用呢，不過，隻怕他的真心終會付之東流。”
皇甫帝素來心狠手辣，視所有臣子為棋子，借此來捍衛鞏固他的江山社稷。蘇寧遠雖精忠報國，隻可惜選錯了對象，於皇甫帝而言，他隻是一顆棋子。
墨然的話讓炎帝眸光一閃，佯裝不解地問道：“踩著嶽父一族人的鮮血？這是怎麽回事？然兒知道的似乎比父皇還多呢。”
炎帝心裏打什麽主意，精明如墨然又怎會不知道。他在試探他！
身為帝王耳聰目明，又怎會不知皇甫國大將軍一族被滅之事。很明顯，他在探他的底！
墨然微微笑道：“實不相瞞，兒臣之所以這麽清楚，完全是因為兒臣的夫人就是來自皇甫國。”
炎帝的表情不斷交替，更多的是詫異，前不久剛聽說墨然納了一位雲夫人，還沒來得及過問，誰知竟是皇甫國之人。
“她就是雲威將軍之女，雲穆雪。”
墨然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炎帝大吃一驚，“什麽？這傳言稱她不是與情夫跑了嗎，怎麽會？”炎帝心中的疑問反增無減，“而且她曾是蘇寧遠的妻子，這……”
墨然卻是淡淡一笑：“那是蘇寧遠為保全自己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而散播的謠言，兒臣在回京途中偶遇穆雪，得知她的身世，見她楚楚可憐又舉目無親，就將她帶回了王府，又欣賞她的聰明才智與知書達理，便決定納她為妾。”
原來是這樣，得知答案，炎帝的臉色稍有緩和，“這蘇寧遠未免太過絕情，說到底，這雲姑娘也是個可憐之人。”
原想試探墨然，誰知他竟如實相告，並無刻意隱瞞，炎帝的心裏終於是鬆了口氣，也許，是他想多了。
“好了，還是再陪朕下盤棋吧。”炎帝再次舉起白棋落在棋譜上，卻是有意無意的說道：“然兒，想來這蘇寧遠也是你刻意邀請回府中的吧，而他的離開也是你意料之中的吧。”
墨然俊眉微抬，選擇如實相告是他早就想好的，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也可為穆雪鋪墊好宮中的道路。
他手中的黑子毫不猶豫的落下，斷了白子的去路，墨然揚起嘴角，眸子閃過一絲微光。
“因果循環，有些恨既然開始了，就要刻骨銘心。”
墨然的話久久回蕩在炎帝的心中，直至多年以後。
“臣妾參見皇上，皇上和辰王真是好雅興。”嬌柔的女聲赫然傳來，帶著銀鈴般的笑聲。
這無比熟悉的笑如毒蛇般，撕扯著墨然跳動的心，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是忘不了，還是一如既往的恨，恨她的笑聲，恨她的張狂。
許淑珍，這個害死他母親的罪魁禍首！這個母儀天下的炎國皇後！這個披著羊皮的蛇蠍美人！
“雪舞，你已經沒有出頭之日了，皇上早就把你忘了，你以為你還是那個榮寵不斷的妃子嗎？”
“本宮今日就毀了你這張勾人的臉，挑了你的手筋腳筋，看你還如何迷惑皇上。”
“實話告訴你，那合歡散是本宮命人下的，而那個男子也是本宮安排的，知道為什麽麽？因為本宮恨你！恨你不該妄想飛上枝頭！如此卑賤的出身還妄想跟本宮鬥，真是不自量力！”
一幕幕往事不斷重現，小小的他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看著這個狠毒女人加注在母親身上的痛苦，他恨！
為了克製內心的仇恨，他平時極少進宮，就是不想看到那人虛偽的嘴臉。
墨然表麵平靜，卻在極力緩和內心的澎湃，笑，是偽裝自己最好的麵具。
“皇後怎麽想著到禦花園來了？”炎帝淡淡瞥了一眼，全心思的撲在棋上，輸了這麽多局，這局他定要打勝仗才是。
皇後哀歎一聲，多了幾分無奈，“還不是淩兒，今日一早就跑到臣妾的寢宮裏，說什麽昨夜被人襲擊了。”
“襲擊？”炎帝剛毅的鋒眉微蹙，喝聲道：“怎麽回事，誰有這個膽子膽敢襲擊太子？人抓到了沒有？”
皇後連連搖頭，“臣妾也不知，問了半天這孩子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於是臣妾就讓他在寢宮裏休息會，來請皇上做主。”
墨然靜靜地聽著，原來是墨淩被人襲擊了，這大搖大擺招搖過市的太子爺竟被人揍了，他心中一陣暢快，若知道是誰這麽大義凜然，他定會好好謝謝那人。
這不，墨淩扶著臉頰，三步並作兩步，風風火火的走來，嘴裏大聲嘟囔著：“父皇，您要替兒臣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