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0章 最後的溫存
雲穆雪將自己鎖在房內，靜靜地望著房梁發呆。
這個不讓她殺，那個不讓她碰，眼見自己最大的仇人站在她麵前，她卻殺他不得，這是一種何等的悲哀？
“爹，娘，對不起，女兒不孝，不能手刃仇人替你們報仇雪恨……”
眼淚簌簌地落下，打在手背上……
突然，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她，雲穆雪一回頭，對上心語關切的眼眸。
“主子，心語來找你玩，可半天找不到你，你為什麽要把自己鎖在房間裏呢？誰惹你生氣了嗎？”心語在她麵前蹲下，認真地問道。
“沒有，沒有誰惹主子生氣。”雲穆雪搖了搖頭，拉起心語讓她坐於自己的身旁，哀歎道:“主子隻是覺得這個世界為什麽如此的不公平，好人不得善終，壞人卻逍遙法外，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天理嗎？”
心語聽不懂，她眨巴著水靈的眼眸，不搭話，靜靜地陪著。
“心語，你看你多好，隻有你真心對我好，可老天對你也是如此的殘忍，我真不明白，難道所有的好人都沒有好報嗎？”雲穆雪輕輕撫過心語稚嫩的臉龐，一陣痛心疾首。
“主子，你哭了……”心語溫柔的替她抹去淚水，揉了揉她冰冷的手，發自肺腑地保證道:“主子別哭，心語會永遠在你身邊陪著你的。”
雲穆雪會心一笑，一下子緊緊抱住了心語，這已是她現在唯一的溫暖了……
主仆二人相擁在一起，殊不知，這一刻，心語的意識逐漸清晰，曾經的一幕幕不斷在她眼前浮現，她晃了晃沉重恍惚的腦袋，垂下眼簾。
黑夜悄然而至，因情緒不佳，雲穆雪便早早的躺下了，可她躺在榻上，翻來覆去，腦子裏浮現出的都是白日裏那對峙的一幕幕。
“為了你，你信嗎？”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我也不奢求能得到你的原諒，我這次來，是為了贖罪，為過去的種種向你贖罪！”
“好！你大可以一劍殺了我，欠你的，欠雲家的，今日我們通通做個了結。”
“穆雪，我此生最後悔之事便是負了你，但曾經我是真的真的愛過你，然而這一切都太晚了……”
蘇寧遠的話，他的眼神，他的舉止，深深地刻在雲穆雪的心裏，揮之不去，不知是因為恨，還是她強烈的不甘心。
忽然，她聽到房門被推開，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向她靠近，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
她故意背過身去，此刻的她不想見墨然。
“本王知道你沒睡，還在為白天的事生氣嗎？”墨然在床沿坐下，望著她的背影低沉道。
知道裝不下去，雲穆雪索性坐了起來，冷聲道:“妾身有什麽可生氣的？他對王爺來說是一顆有利的棋子，王爺自然舍不得他死，不過，若有一天他的價值用完了，麻煩王爺告知妾身一下，屆時他生他死，都與王爺無關了吧？”
“自然，時機一到，本王會親手殺了他，為你雲家報仇雪恨！”墨然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他堅定的眼神與話語落在雲穆雪的心上，雲穆雪勾了勾嘴角，輕蔑一笑，自嘲道:“現在的他可比妾身有用多了，聽說他幫助落冰奪了皇甫國的兵權，這下王爺可以無後顧之憂了，失了兵權的皇甫國已經不足以與炎國抗衡了，想必現在的皇甫帝已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王爺的計劃又邁進了一大步。”雲穆雪的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兒。
墨然豎起食指晃了晃，“不，此話不對，應該是我們的計劃又邁進了一大步，你等著吧，很快本王就能履行當日承諾你的，用皇甫帝的血來祭奠你雲家人。”他濃眉一挑，眸子裏充滿了欲望。
雲穆雪隻是抿緊紅唇，擔憂的眼眸裏神色不定。
“怎麽，不信？”見她不說話，墨然暗了眸。
雲穆雪挑眉，清清冷冷道:“妾身曾經相信過很多人，可結果呢？離棄，背叛……妾身體會的還少嗎？等王爺真能做到的那一天，妾身自然而然就相信了。”
墨然哈哈一笑，隨即握上了雲穆雪的雙手，狹長的黑眸深邃迷離，“快了，本王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等了這麽久，也該付出行動了，等父皇一死，各國定會蠢蠢欲動，舉兵進攻，屆時本王會以抵禦外賊之由與二哥一同帶兵應戰，蘇寧遠是相爺，不僅對皇甫國的一切了如指掌，更能為本王出謀劃策，所以本王還用得到他，待本王平定了外賊，接下來便是掌權，實現計劃的最後一步……”
墨然娓娓道來，每一句話都道出了他的胸有成竹，他雖已做了萬全的準備，但此番行徑無疑是謀反，到頭來隻怕……
雲穆雪聽在耳裏，急在心裏，出於私心，她自然是希望墨然能一統天下，這樣她的血海之仇就能得報，但出於天下之心，炎國的江山若是易了主，怕是會出現截然不同的光景了。回想起那晚皇上對她說的話，她的心再次動搖了……
怎麽辦？她到底該怎麽做才是正確的？為她自己？為墨然？還是為了炎國的天下？
她迷茫了，看向墨然的眼神開始閃爍……
“王爺，若有朝一日你發現自己苦心策劃的結果不是你想要的，甚至截然不同，你會怎麽做？”雲穆雪想了想，試探性地問道。
“你是指滅皇甫國，還是掌權炎國？”墨然反問。
雲穆雪嚴肅道:“自然是後者，若是無法掌權，何來滅國之說？”
“那本王會毀了它！既然本王得不到，別人也妄想得到！”墨然收起了以往的慵懶與玩世不恭，利眼一縮，沉聲道。
果然，雲穆雪暗了色，以墨然剛烈的性子這是必然，可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她心中的天平開始慢慢傾斜……
“你是在擔心本王無法掌權嗎？還是說，你不想看到本王登上帝位的那一刻？”
墨然的話語那麽堅硬，眸子那麽犀利，仿佛能洞悉雲穆雪心中的一切。
雲穆雪一怔，心虛地別開了眼，“王爺說笑了，妾身等了這麽久，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報仇雪恨麽，隻有王爺登基為帝，妾身才有報仇的那一天不是嗎？於情於理，妾身自然是希望王爺能平定天下的。”
說這番話時，連她自己都迷茫不定了，看來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希望她能堅持自己最初的選擇。
墨然不再追問，挪了挪身子，朝雲穆雪靠得更近了些，溫熱的氣息吐在臉上，帶著一絲魅惑。
雲穆雪不適，冷冷推開他，不知是她力氣用得太大，還是什麽原因，她一掌推在了墨然的心口，噗一聲！墨然氣血翻湧，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點點血跡灑在床榻上。
“啊——”見到此情此景，雲穆雪嚇了一跳，急忙扶住墨然搖搖欲墜的身子，“王爺，你……你這是怎麽了？受傷了嗎？還是……還是妾身那一掌傷了你？”
雲穆雪呆愣在那，反應不過來，她看著自己的右手垂下了眸，這不可能啊！還是墨然真的受了傷？
“你不用擔心，本王沒事，你那微不足道的一下不足以對本王造成任何影響，隻是……”墨然捂著心口，感受著翻騰的氣流，“隻是本王也不知怎麽了，這兩天總是感覺怪怪的，問了胡太醫，可太醫說本王一切正常，或許是因為這些天忙於宮中之事，太累了，無需擔心。”
聽著墨然牽強的解釋，雲穆雪還是忍不住擔憂，墨然的身子她是再了解不過了，怎會因幾天的勞累而吐血呢？
她心下不安，沒了方才的氣憤，換上了一臉的擔憂之色，但還是勉強扯出一抹笑容來，扶著墨然躺下，為他拭去嘴角殘留的血跡。
墨然感受著她對自己難得的溫柔，心情愉悅，忍不住問道:“若是本王有一天死了，你會傷心嗎？”
一聽到死這個晦氣的字，雲穆雪臉色大變，沒好氣道:“王爺胡說什麽呢？當初的王爺那麽小，都能在皇後的手中活下來，那麽今日的王爺怎會這麽輕易就死了，在妾身眼中，王爺可是個打不死的主，有著超乎常人的頑強生命力，所以，妾身根本不會為這種不可能的事而傷心，王爺就別再調侃了。”
“哈哈哈……”雲穆雪的話好似戳中了墨然的笑穴般，不亦樂乎，“原來在你眼中，本王就是這樣的主，本王倒真希望自己可以有數不完的命，隻可惜，每個人的生命都隻有一次，生老病死，天災人禍，都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也許有一天，本王真的就這麽無聲無息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說到後麵，墨然突然嚴肅了起來，一本正經地望著雲穆雪，那樣的眼神看得雲穆雪越發不安，難道這是一種征兆嗎？她皺起狹長的秀眉，若有所思，心仿佛從一個迷茫的洞中又陷入了另一個不安的洞中。
兩人再無多言，依偎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