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心涼薄
雲穆雪一覺醒來已是黑夜，她望著偌大的寢殿，昏暗的燭火，這才想起她有喜了。
孩子！她竟然有孩子了！
她倚靠在床沿，心中五味雜陳，說不清是怎樣的滋味，這個孩子或許來得不是時候，也或許來得正是時候，孩子就像是一根擎天柱，用無形的力量支撐著她瀕臨絕望的精神世界。
她笑了，一雙美眸綻放出奪目的光彩……
“皇上駕到……”屋外傳來一陣高呼。
雲穆雪瞬間收了笑意，表情僵硬在了那兒。
“穆雪，朕聽香菱說你身子不好，怎麽樣，有沒有請太醫來檢查過？來人……”墨尋一進門便關切問道。
“不用了皇上……”雲穆雪打斷他未說完的話，“不用了皇上，我已經沒事了，就是受了點風寒，不礙事的。”
“可朕看你臉色不大好。”墨尋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手怎麽這麽涼？”
雲穆雪不適，立即抽出了手，將頭轉向了另一處，淡淡開口，“我沒事，不勞皇上掛心，皇上國事繁忙，還是請回吧。”
她的冷漠令墨尋心中一陣刺痛，墨尋尷尬地收回手，千言萬語堵在心頭，卻不知從何開口。
兩人無言以對，許久……
“你還在想他！”
雲穆雪一怔，她知道，這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她索性點了點頭，承認道:“是，我在想他，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他，我想他過得好不好……身上的餘毒清幹淨了沒……他現在在做什麽……有沒有想我……”
“夠了！不要在說了！”墨尋厲喝道，他明明知道她在想那人，她根本忘不了，可聽她親口說出來，他的心竟這般痛。
“穆雪，你告訴朕……朕到底要怎麽做你才能忘了他……隻要你說……朕就做好不好？”墨尋在她耳邊低喃，帶著絲絲乞求。
“不可能！”簡單明了的三個字，透著無比的堅決。
“你……”墨尋的怒意不打一處來，他搬過雲穆雪的身子，逼她與自己對視，“他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你現在是朕的皇後，你怎麽可以心心念念著他？你可知，你這麽做有多令朕寒心？”
他不明白，他對她那麽好，他把世間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她，為了她，他寧可忍受眾大臣的嘮叨，也不願納妾入宮，可她呢？無論他做什麽，都換不回她的一絲溫柔繾綣。
為什麽？他到底比那人差在了哪兒？
越想越氣，頓時怒火攻心，他帶著力道，一下將雲穆雪擁入懷中，狂熱的吻落在她冰冷的唇上，蠻橫，專製，不帶一絲溫度……
雲穆雪受驚，這種陌生的溫度令她害怕，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冷冷地推開了墨尋，“啪”一聲，她抬起手揮手一掌，重重地落在墨尋的臉上。
他怎麽可以這樣？她是他的弟媳，他怎麽能這麽對她？
雲穆雪滿麵淚水地望著麵前的男人，突然，她有一種瘋狂的恨意，她譏笑道:“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不惜拿自己親弟弟的生命做籌碼，這樣的帝王值得人欽佩嗎？搶了弟弟的夫人做皇後，皇上這麽做不怕我和他寒心嗎？”
墨尋聽著她決絕的話語，心底悲涼一片，他承認自己自私，可他這麽做，也是為了她不是嗎？
“皇上真的愛我嗎？還是僅僅隻是把我當成了芷盈的替身？”雲穆雪看著他，一字一頓道。
芷盈……再提起這兩個字，墨尋有種恍如隔世般的錯覺。
“芷盈，我們要生生世世在一起，不管遇到多大的阻礙，都不能將我們分離……”
“尋哥哥，無論你去哪兒，芷盈都會陪在你的身旁，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出現……你答應過要娶我的，你為什麽出爾反爾？墨尋，我恨你！我恨你！”
曾經美好燦爛的少女瞬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墨尋如夢初醒，他怔怔地望著床上的女子，絕美的麵龐給了他相似的錯覺？他隻不過把雲穆雪當成是芷盈的替身？
不！不是這樣的！他猛地搖了搖頭，雲穆雪是雲穆雪，芷盈是芷盈，她們是兩個人，出現在他生命中很重要卻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穆雪，朕承認，從第一次見到你時，確實將你錯認成了芷盈，你的身上有著和芷盈同樣的感覺，你們很像……卻又不像，曾經……朕試圖在你身上找尋她的影子，可久而久之，朕發現……你是你……她是她，朕沒有辦法再把你們混為一談，她已經離開了，朕現在真正需要的是你……”
“你記得嗎……在我們墜落山崖的那次，在那個崖底，你救了朕……隨後我們促膝長談，也是從那時起，朕才真正發現，朕愛上了你……朕知道這很荒謬，但這都是真的，芷盈已經離開了，朕不想你再離開了……”墨尋逼近她，試圖將內心所有的想法都告訴她，告訴她她不是芷盈的替身，告訴她，他對她的情感都是真實的。
雲穆雪笑了，蒼白的麵容如同盛開的雪蓮，潔白，純淨，美得驚心動魄，可下一秒，她絕美的笑被狠厲取代，咬著牙一字一句道:“皇上你知道嗎，其實在崖底的那個晚上，我曾想殺了你……望著你虛弱過度的身子，我腦海裏的殺意幾乎要將我吞噬，對我來說，那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殺了你，就再也沒有人能擋王爺的路……可最後我放棄了，念及你曾經的種種，念及你因救我而受了傷，我放棄了……可你知道嗎，此時此刻，我有多麽後悔……後悔那天沒有狠下心殺了你……就是因為沒有殺你，才讓事情發展成了今天這個地步，我好悔……好恨……”
雲穆雪痛苦地哭泣著，若是能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必定會狠下心，揮下那一刀，一了百了……這才是那個她……那個心狠手辣的她……
“夠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朕不想聽……朕什麽都不想聽……”墨尋痛苦地嘶吼，濕潤了眼眶。
原來，她一直都想讓他死……
“從我來到炎國，我整個的世界都是黑暗的，沒有彩色，沒有希望，我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活著，我的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報仇！為逝去的人報仇！漸漸的，是他給了我生命的色彩……是他讓我重新看到了希望……是他讓我獲得了重生……”
“有些人，是誰都取代不了的，如芷盈，如他……皇上你明白嗎？”雲穆雪哂笑，悲傷，哀愁……
墨尋閉上了眼，兩行清淚悄然滑落，他不是個愛落淚的人，但這一刻，他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他的心，很痛，很痛……如刀子刺破他的肌膚……
“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來看你。”墨尋僵硬著手，替她撚了撚被子，垂下苦澀的眸，轉身出了寢宮。
走了，匆匆來，匆匆去，一切又恢複了平靜……
她隻想要自由，為什麽就這麽難呢？
雲穆雪閉上了眼，鑽進被子，任黑暗將她籠罩。
當她再度睜開眼時，她聽到了一個令她又驚又喜的消息——墨尋願意納妾了。
許是昨晚的話傷了他，刺激了他，但在雲穆雪看來，這是好事一樁。
“皇後娘娘，皇上說選妃之事就交由娘娘您處理，老奴已將各家名門閨秀的畫像帶來了，還請娘娘細細挑選。”說著，劉公公將手中的畫像一一呈現。
畫中的女子個個眉清目秀，唇紅齒白，雲穆雪一時間都挑花了眼，看著這一個個如花般年紀的妙齡少女，她悠悠一歎。
“怎麽了娘娘，畫像可有不妥？”見她秀眉微皺，劉公公疑惑問道。
“不……沒什麽不妥……”雲穆雪一笑而過，心裏卻異常擔憂，一入宮門深似海，最是無情帝王家……入了深宮，怕是每個人都會變成魔鬼，處處算計，處處提防，到那時就再也看不到如此純真，幹淨的笑容了。
她一張張地翻著，有些漫不經心，這時，她被其中一張畫像所吸引。
畫中的女子肌膚如雪，眼如水杏，目若秋水，彎眉似畫，貝齒潔白如玉，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美麗卻不張揚，倒是個十足的美人，但……這熟悉的感覺好似在哪裏見過？
“劉公公，這是哪家的姑娘？”她開口問道。
劉公公稍稍瞥了一眼，便有了答案，“回娘娘，這位是徐夢涵姑娘，是前辰王妃徐玥的表妹……”
徐玥！她是徐玥的表妹！
雲穆雪驚覺，原來如此，怪不得她會覺得此女子如此眼熟，沒想到竟是徐玥的表妹。
徐玥，那個害死她腹中孩子的女人，這筆帳，她還沒算呢，看來，現在是時候該好好算算了！
“劉公公，把這位徐夢涵姑娘喚進宮來，讓她好好熟識熟識宮中的環境，順便帶上徐玥，本宮好些日子不見她了，著實思念……”雲穆雪笑著說道，眸中的狠厲一閃而過，這次，她要讓徐玥知道，傷她孩子的人是要付出怎樣的代價？
“是，老奴這就去辦，那剩下的畫像……”
“剩下的就先放著吧，本宮再好好觀察觀察，你先去辦事吧。”她催促著。
劉公公得令，叩了身，速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