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她來了(一)
小炫的葬禮定在這個星期三舉行,一早天就灰灰暗暗的,下著零丁的小雨,像鵝毛一般的輕柔。小炫的媽媽默默地站在墓碑前,已經停止了眼淚,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空洞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但眼睛裏卻反射不出任何的映像。金山跪坐在地上哭得嘻哩嘩啦,雙手掩麵。朱事跪在金山的身旁也抱著金山一起悄悄地流眼淚。李老師和班上的同學都來了,不過很顯然地看得出是一副應付式的表情。還有小炫在舞廳裏工作的同事也來深深地鞠個躬,唯獨不見賈大偉。阿Ben在棺木前宣讀了小炫生前的事跡,一邊讀還不時一邊地擦眼淚。然後棺木跌跌蕩蕩地放下了土。親友們都紛紛在棺木上獻上了小炫生前最愛的鬱金香,最後小炫的媽媽在好朋友JERRY的攙扶下撒下了一酌黃土。仿佛所有的東西都已塵埃落定,眾人散去後隻有雨水在安靜地洗淨了小炫的墓碑。
小炫的媽媽沒有什麽親戚了,唯一的女兒死了,自己的丈夫也死了,收拾了行李離開了這個城市去了農村過安靜的生活。金山每天都孤單一人地逛街、買衣服,隻有這樣她才不會有時間想起小炫。班上原本屬於小炫位置的桌椅已經被校務處的人搬到雜物間,說是不影響班上同學的心理。朱事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軌道上做著自己的事情,隻是一直聯絡不到賈大偉。
賈大偉承受不到小炫在自己麵前死去的打擊,每天一早就去練鋼琴,晚上就去舞廳,而且每次都是淩晨才回家。就這樣的生活賈大偉過了兩個月,不知不覺地頭發已經長得過肩了,在肩頭處微微卷的發尾,襯托著他那張尖尖的瓜子臉。這一天淩晨,賈大偉依舊從舞廳回來,倒頭就睡在床上,長長的頭發半遮著臉,眼睫毛調皮的往上翹。朦朧的月色透著窗戶在地板上,迷蒙中他看見一個身穿白色連身裙,頭發很長很直的背影。風從窗外輕輕地吹來,還夾著點小雨,賈大偉伸出手想拉著這個黑影。可起身碰到了發尾,往下一拉,長發掉了下來。賈大偉嚇得馬上酒醒,丟開了長發,“你……你是誰?”
“我為你唱首歌。”接著傳來了聲音,是《愛如潮水》。
賈大偉坐在地板上嚇得兩腳直哆嗦地往後退,雖然是喝醉酒,但現在神誌卻清醒得很。“你究竟是誰?我從小就嚇大,別在我麵前裝模做樣,我不怕!”聲音停了,賈大偉定了定神。“是不是朱事你在耍我?你這個兔崽子快給我出來!”
“是不是我唱得不好聽?”一個黑影站在窗口前,憑借著月亮的光可以看見她身穿白色長裙,風夾著小雨打在她身上,很淒涼很可憐的樣子。“我唱另外一首好嗎?”屋裏又響起了音樂,是《袖手旁觀》。聲音中充斥著一種申訴的味道,是對一個人的申訴,是對一種感覺的申訴。
“你究竟是誰?金山?”賈大偉慢慢地爬向電燈開關,他想開燈看清楚她是什麽。
“不要開燈!”音樂停了。“我……我”她伸起手像是在擦眼淚。“我以為你喜歡我長頭發,以為你喜歡我穿這條白色的長裙。原來一直以來我錯了,你現在是那麽地害怕我。反正你……我已是個孤魂野鬼。隻是……”一陣大風吹向賈大偉,黑影不見了。賈大偉打開了房間裏所有的燈,他仔細地看看了房間,什麽都沒有,床前和窗前都隻留下一灘水。賈大偉就這樣亮著所有的燈睡著了。
下午三點,賈大偉醒了。床前和窗前的水都幹了,燈還亮著。因為賈大偉害怕關燈黑影就又會出來,所以他燈也沒關就下樓。
“今天怎麽這麽早起?”奶奶一邊端著蛋糕和茶一邊說。
“奶奶,世界上究竟有沒有鬼魂?”
“傻孩子。你是受高等教育的,怎麽拿這個問題來問我這個老太婆。來吃點東西,這陣子你又瘦了很多。本來你就已經瘦,現在我真怕大風一點就能把你吹走。你究竟是怎了,是不是還不能忘記那件事?”奶奶想摸一下賈大偉的額頭,卻沒發現孫子已經長成187的高度了。“孩子,真得長大了。我已經摸不到你的頭了。”
“怎麽會了。”賈大偉彎下身,“奶奶,這樣你不就能摸到我了嗎?”
奶奶笑了,賈大偉也跑去廁所洗澡。然後走到飯廳坐了下來吃蛋糕,看見窗外又下起了雨。吃完了蛋糕,賈大偉正想把碟拿去廚房。看見廚房門口有一灘水,於是他就轉身去廁所拿地拖把水拖幹,可是怎麽拖也拖不掉那些水。
“不要趕我走好嗎?”賈大偉嚇得丟開了地拖,坐在地上。“你要幹嘛?”
“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聲音在空氣裏回蕩著。
“行,你要我怎麽幫你?”賈大偉怯弱弱地問。
“就是……啊!”
“哎,你怎麽了?”賈大偉轉了個圈,四周看了一下。偌大的房子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停雨了!我不能再逗留了,陽光好刺眼。等有雨時我才來找你!”房子裏又傳出了剛才那把女生的聲音。
“啊?不要再來了吧。”賈大偉沒有聽到回答,四周張望了一圈,弱弱地說一句“你走了嗎?”等了十幾分鍾都沒人回應,心才定了下來。他再舉起那地拖把把水拖幹淨。“她究竟是誰?”於是賈大偉把這件撞鬼事件告訴了朱事和金山。朱事和金山兩人說等到下雨時就來陪大偉,順便要組織一個“抓鬼敢死隊”,像外國電影裏拍的那樣。等了三天,天氣依然是陰天但沒有下雨。這幾天來金山和朱事都打包了行李住在賈大偉的屋子,靜心地觀察。
“你們這幾個孩子究竟在幹嘛呀?”老奶奶進了廳,對著他們三個說。
“奶奶你知道一般的鬼最怕的是什麽?”賈大偉轉過身問。
“傻孩子!問這個幹嘛呀?”
“不是,奶奶你就告訴我們。”賈大偉雙手合攏,撒嬌地作一個求人的動作。
“好吧,孩子。你這個鬼頭!”奶奶打了一下賈大偉的頭。“以前聽老一輩的人說其實鬼最怕的陽光和神像,當然這是普通的鬼。道行高的我就不知道啦!要驅鬼就要用糯米和狗血,還有桃木劍,八卦鏡。”
“不是用蒜頭和十字架嗎?”金山疑惑地問。
“你以為這裏是英國,美國呀。這裏是中國!”朱事大聲地說。
“對哦!奶奶如果……”賈大偉一把按住金山的嘴。
“好啦,真不知道你們要幹什麽。隻要不是壞事就好,我去忙了。”奶奶走了。
“想死呀!你想嚇壞我奶奶呀。你要知道老人家最忌違這些事,你還要告訴她。”賈大偉放開了手。
“大偉,這樣下去不行呀。我有看天氣預報,未來的幾天都天晴,而且快到夏天了。你不用這麽害怕吧!依我看她不會再來的。”
“你這個朱事,你沒有被她嚇過你當然不怕啦。你都不考慮一下我的處境和心情。”賈大偉神情怯怯地握著拳頭。“每當下雨我就害怕,你們沒有感受過是不知道的。”
“但我們這樣空等也是沒有用呀!”
“對,我讚成朱事的說法。不如這樣吧,當你再遇見她時你才打電話給我們。”
“到時嚇都嚇死啦,還打電話。”
“我還真得懷疑你究竟是不是騙我們的。”
“你這個人!”賈大偉打了朱事的頭一下。“跟你這麽多年兄弟了,到現在你還不相信我。我都說了,你這樣做人不行呀!要相信任何人才行的,從小到大你就老是這樣子。人貴有……”
“哎,大偉先停一下,別嘮叨了。看天氣預報!”金山指著電視機。
“大偉,未來幾天會有雨哎。說是有台風經過這裏,還要向東西方向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