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偶遇的重逢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順天府街道上依舊是往來不息的人群。在萬曆帝的統治下,舉國上下都過得安靜隨和。賈斯獨自一人走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遊蕩,滿腦海裏還是當日那位白衣女子的身影,她的側臉,她烏黑亮澤的長發,還有那醉人難忘的香味。就這樣,賈斯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往山上秦皇廟的路上。
“喂!”賈斯聽到一女子的聲音便回頭瞅了一下。
“嚇死我呢。我還在想這裏荒山野嶺的怎麽會有女孩子的聲音呢?原來是你啊。”賈斯轉過身看著趙秋旭說。
“剛才就在大街上看你精神恍惚,你一個人來這裏想幹嘛呢?”趙秋旭好奇地問。
“不是吧?你堂堂一位大明公主你跟蹤我?應該是我問你想幹嘛吧?”賈斯煞有其事地將衣領往胸口收緊了一下。
“胡說!誰要跟蹤你。”
“你該不會看上本少爺有幾分英俊不凡,器宇軒昂,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從而想入非非吧。想在這荒山野嶺裏趁著四下無人之時對我做出非分之舉吧?”賈斯一邊說一邊慢慢地往後退了幾步。
“回去啊,我會啟奏父皇昭告天下幫你尋訪名醫治好你的。”趙秋旭沒好氣地說。
“那你說你大老遠地從市集跟我來這裏想幹什麽?”
“我……我去山上的秦皇廟找無問大師。誰跟著你啦,不知羞恥的家夥。”趙秋旭一個勁地往山上走了幾步:“你才別要跟來!”
“哼,你放心,我決不跟,我往那邊走。”說罷,賈斯便朝著山下另外一條小路走了下去。
趙秋旭實在咽不下這口氣,下不了這個麵子,憋著胸中一口悶氣便往山上走去。賈斯糊糊塗塗地走進了森林,森林裏雖然有霧,但在陽光的照耀下還能看得清腳下的路。忽然地,賈斯聽到歌聲,仿佛在隱隱約約地唱道:
東門之墠,茹蔍在阪。其室則爾,其人甚遠。
東門之粟,有踐家室。豈不爾思,子不我即。
清脆溫婉的歌聲越來越近,同時賈斯也好像聞到當日白衣女子出現時的香味。賈斯就這樣跟隨著歌聲與香味往森林的深處走去,撥開層層迷茫的白霧,來到了小溪邊上,岸邊種滿了楊柳樹,隨風擺動的柳樹尾巴,就像女子的長發一樣。賈斯漸漸地往柳樹方向走去,撥開了礙眼的柳枝,看見一名女子正在小溪中沐浴嬉水,長長地頭發被隨意地挽起,露出雙肩,雪白的肌膚倒映在翠綠的水麵上,更勝人間美景無數。女子漸漸地向岸邊走來,優雅地離開水麵。女子輕柔地穿起掛在樹邊上的衣裳,突然一轉頭望著賈斯的方向。賈斯驚慌失措地背過身躲在了柳樹的背後,汗從額頭上緩緩地滴下來。
“有人在嗎?”白衣女子一步一步地往賈斯走去。
“姑娘。”賈斯鼓起心中的勇氣,撥開了柳枝,轉過身站在白女子的跟前,低著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公子,這廂有禮。”白衣女子側身輕輕地跪了一下。
“姑娘有禮。”賈斯心中覺得該女子好像不知道自己剛才在樹後的事情,便故作鎮定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白衣女子。柔細的眉毛,大大的杏眼裏有著像狐狸一般迷人的眼神,深邃清澈。高挺的鼻梁,口若含珠,婀娜多姿的身態就如旁邊的柳枝一般。
“公子為何如此看我?”白衣女子走近了賈斯。
“我……隻覺得……覺得姑娘長得很漂亮。”賈斯覺得自己平常伶牙利嘴,但是此時此刻卻口幹舌燥說不出話。
“嘻。”白衣女子半遮著臉輕輕地笑了一下:“奴家敢問公子貴姓大名呢?”
“我姓賈,名斯,子皓然。”
“哦,原來是當今觀星象賈大人的公子,奴家久仰大名。”
“好說好說,那請問姑娘怎麽稱呼呢?”
“奴家叫紫嫣,惠紫嫣。”
“多蕙質蘭心的名字,敢問住處……”
“順天大街八巷雨燕閣。”
“我剛才是在山中聽見歌聲,隨歌聲前來,請問惠姑娘剛才唱的是……”
“賈公子叫奴家紫嫣便可,剛才我唱的是《詩經》裏的一首詩,我賣弄了一下,自己擅作主張地給它編的曲。”
“紫嫣姑娘也不必太見外,大可不必叫我公子,隨性的叫我賈斯即可。我也喜好音律,平時在家也是撫琴吹簫,難得紫嫣對音律有所研究,不知改天可否登門拜訪呢?”
“當然可以,奴家必定準備上等好酒好菜招待公子的。”
“哎,剛才都說了不必如此見外。”
“嘻”惠紫嫣抬起手半遮著臉衝著賈斯輕輕地笑了一笑,賈斯看著眼前的這位女子感覺自己的魂都快被勾走了一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惠紫嫣。
“賈公子!賈公子!”惠紫嫣抬著頭對著賈斯嬌羞地叫了聲:“賈斯!”
“哦!紫嫣。”賈斯這才回過神來。
“天色已晚,賈斯……咱們回去吧。”惠紫嫣有點不好意思地別過頭,慢慢地往山下走去。
“好的,我送你回去吧,紫嫣。”
就這樣兩人一路走一路笑地走到了雨燕閣,小小的紅木門,青灰色的瓦屋頂,精致的門前石雕使得這間本來尋常人家的屋子有種別樣的感受。
“謝謝賈公子您送我回來,奴家現行回去了,天色已暗,賈公子回去當心。”
“哎,剛才不是說了不要叫我賈公子的嗎?”
“嘻,那……賈斯少爺慢走啊。”話畢,惠紫嫣便瀟灑地轉身往屋門走去,賈斯也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心中有一些不舍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剛好看見惠紫嫣也沒進屋子同時正在回頭看著賈斯,賈斯咧嘴甜絲絲地笑著,向惠紫嫣揮了揮手,又默默無語地轉身離開了。回到賈府,賈斯吃過晚飯便早早進了房間,坐在書桌前滿腦子都是惠紫嫣的一顰一笑和身上獨特的香味。於是賈斯忍不住拿出筆墨寫下了心中所想: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賈斯寫完後便想明日讓下人送去此信給惠紫嫣以此來表明心跡,懷揣著種種美好的希望,賈斯甜甜地進入了夢鄉。
明日一大早,賈斯的下人小顧便受差遣來到了雨燕閣。清晨的露珠仍掛在葉子上,晨霧也繞在空氣中揮不去,散不掉。
“您好,請問有人在嗎?”小顧輕輕地敲了敲門:“您好,我家少爺命我送東西給小姐您。”
“請問是哪家少爺呢?”門微微地推開一條不大不少的縫,裏頭探出了惠紫嫣的妹妹,小翠的臉。
“您好,是觀天象賈府派人送來的信,指名要給惠紫嫣姑娘。”小顧也順勢把頭往門縫邊靠近地說。
“我是姐姐的妹妹,給我就可以了。”小翠伸出手想要接過信。
“這……恐怕這不太好吧,少爺再三囑咐要奴才親自交給惠姑娘的。”
“噓!別這麽大聲,姐姐還沒起床了,你要給就給,不給便罷!”小翠負氣地說。
“哎,給給給,那有勞姑娘您記得親自把信交給你家小姐手上。”小顧無奈地將信給了小翠,心中卻想從未見過如此刁鑽的姑娘。
“行了。”小翠從小顧手上一首奪過信,便用力地關上了門。
“姐姐,姐姐!”小翠急忙忙地跑上廂房。
“什麽事啊?一大早急急忙忙地跑上來。”惠紫嫣坐在銅鏡前梳著頭發。
“剛才有一個自稱是什麽賈府的下人說要替他的少爺送信來。”
“真的?把信拿來給我看看。”惠紫嫣起身走到小翠的身旁。
“哎,我說姐姐,你什麽時候交上了什麽賈公子的?好像在我們平常招待的公子裏沒人姓賈吧。”小翠現在仿佛是一隻見到魚而變得好奇得很的小貓。
“這個我慢慢在跟你解釋,快把信拿給我。”
“不不,姐姐得你快告訴我,誰是賈公子啊?”小翠把信藏到身後。
“小翠別胡鬧啦,快拿給我看看賈公子寫什麽。”惠紫嫣伸手到小翠的身後想要去搶過來。
“哼,姐姐,咱們都已經做了多少年姐妹啦?難道你的心事還不能與我分享,你說了我就給。”小翠身後突然露出了一條青色的蛇尾,卷著信放在了屋頂的橫梁上。
“小孩子行為。”惠紫嫣輕鬆地一個踏步踩在桌子上,空中轉了半身,白衣中伸出一條純白色的尾巴把信攆在自己手裏啦,轉身輕鬆自如站在地板上,尾巴嗖地一下又不見了:“把你的尾巴藏好,等下有人來可嚇著人家。”
“哎呀,姐姐,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們一定要學會做人啊,以前在森林裏過得不是很好嘛?”
“因為人可以有愛情。”惠紫嫣一邊說一邊打開了信。
“哇!好漂亮的一封信!”小翠立馬藏起了蛇尾坐在椅子上看:“姐姐,這家公子也太花心思了吧!”
的確,在鑲有金箔的紙上用工整的字寫著昨夜的詩,紙的四邊角還貼上了曬幹了的梅花和菊花,並順著花的擺放方向還順應畫上了其枝其葉,更顯得栩栩如生,落款處清秀幹淨地蓋著賈斯的印章。惠紫嫣認真地讀完信後,小心翼翼地將信疊好放進錦盒中。
“姐姐,您快快告訴我,究竟是誰家公子如此有心思?”小翠趴在桌子上問。
“這位公子我就是我上次在金府家救百花妹妹的時候碰見過一次麵,昨日我去山上的小溪戲水時又讓我遇見了。”
“哇!姐姐,難道這就是人世間說的緣分嗎?”
“我不知道,但是和這位公子也很聊得來,他是一個很有趣的人,每每看見他總覺得很熟悉,很親近。”
“這就是一見鍾情吧,姐姐。”
“胡說。”惠紫嫣輕輕地用指頭點了一下小翠的頭。
“聽姐姐這麽一說,我也很想去見見這位公子。”
“那要不妹妹您替我帶信給他?”
“我倒是樂意的,姐姐。”
惠紫嫣拿出筆墨隻回了兩句詩:“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姐姐,那兩句話是什麽意思?”
“你等一下經過學院自己去問夫子吧。”惠紫嫣將信裝好,還輕輕地往信裏灑了點香粉。
“姐姐如此用心,想必定是一位風度不凡的公子。”
“待會兒你去見著了便知道。”
話畢,小翠便用錦袋裝好信往賈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