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驟變
洛久清瞪大眼睛問著,她可不覺得玉麵羅刹對自己很好,他每每對著自己說話時說話裏那刻骨的陰冷真讓洛久清感到他恨自己已然是入了骨。
湖月勾勾唇角,說不出的風情萬種,“我從未見誰這麽被門主上過心,他對你或許是僅有的溫柔了吧……其實……我真會覺得.……門主.……他是天性涼薄.……”
天性涼薄麽?嗬,這紅塵苦寒,如今的我們,又有哪一個不是涼薄之人呢?湖月,莫看你每一日歡愉嫵媚,其實,也是有一段不願說的過去,你的內心,又豈會不涼薄呢?我洛久清,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嗬。是啊,天性涼薄。”洛久清沒有說出心中想法,隻是微微抬眼,仿佛是逐門外的風去了,眼神那般飄忽。
“湖月其實也是不了解門主的。”湖月雙眼木木的直視前方,“有時候.……這麽說的確是有損門主威儀,但有時候.……湖月真的不覺得門主像個.……完整的人……”
語罷湖月一個激靈,像是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一般驚道:“湖月僭越,桃花娘子勿將此事外傳,否則門主.…… ”
洛久清心下了然,她拍了拍湖月的肩,溫柔地笑著道:“這個我知曉,你放心就是。”
“如此便好了。”湖月歎了口氣,“門主的刑法,一般人可受不了。”
玉麵羅刹手上的或許是酷刑吧,洛久清皺了皺眉,指尖無意識的輕掠過桌子,“他是不是總是濫用刑法?”
湖月聽這話不由得笑了:“不是。門主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他也是賞罰分明,隻不過.……比一般人的力度都要大很多就是了。”
真是奇怪的人。洛久清心下歎了口氣,真是怎麽也弄不明白玉麵羅刹的性子啊。
一時之間,兩人各懷心事,俱是沉默不語了起來。
片刻後,洛久清再次站起身來,長歎一口氣,緩緩道:“不知為何,我又想去卻塵寺了。”
“小姐竟和湖月想到一處去了!”湖月走了過來,“不若我們現在動身走過去,也舒舒心。”
洛久清回眸,淡淡一笑,輕聲道:“就你鬼點子多。”語罷便抬腳走了出去。
南月樓裏,枯黃凋零的草木讓人不由得黯然,隻有幾點子菊花零星的開放,洛久清木然的看著這滿目蕭瑟,唇角竟然隱隱浮起一層笑意。
就在這時,門口扭打的聲音大了起來,隻見兩個黑衣男子押著一個不斷掙紮的女子走了進來。
似乎是一瞬間,從拐角一個平常無人注意的地方立馬嘩啦啦的湧出三十幾個黑衣人,天地之中肅殺之氣壓的人透不過氣來。
湖月一看不妙,接著從袖子中甩出一條銀子製的軟帶,她冷冷注視前方,一把護住洛久清,沉聲道:“不知出的是何變故,小姐躲我身後。”
洛久清溫柔一笑,淡然道:“看樣子似乎是那個女子對門主有不滿呢。”
果然如此,那位被押住的女子一邊掙紮一邊大喊著說:“什麽玉麵羅刹!武林第一!呸!本姑娘就是不信!我師兄才算得上第一!有種讓玉麵羅刹出來和我比劃比劃!你們以多欺少!算得什麽英雄好漢!”
黑衣人都經過專業訓練,並無人作答,隻是靜靜的看著為首的男子。
為首的男子一雙眸子寒意逼人,他腰間的“詩”字牌微微搖晃。輕輕的,他將右手舉起,做劍指狀,然後,緩緩的,他在空中劃出一道短短的弧線。
頓時,天地之中殺氣濃烈,一眾黑衣人皆舉起青鋒,刀光劍影,暈人的眼。
那女子略微有些慌神,她一雙純真剔透,仿若兩顆冰葡萄的漂亮眸子,被驚的微微顫抖。她怎會料到滅鬼門的殺手竟然如此整齊劃一!
“你……你們敢……!我可是天擁香閣的人……”
洛久清微微歎口氣,眼看那女子已然是強弩之末。
“慢著。”洛久清走上前去,湖月毫無料想,怔在了原地。
殺手們毫不猶豫,並不理會洛久清,三尺長劍咄咄逼人,已經擺好了陣法,隻待那最後落下取女子的首級了。
洛久清看著“詩”牌的男子,輕聲道:“公子,不可以饒了她性命麽?”
傅潤茗一雙露在外麵的眼眸無邪而動人,他在看到洛久清的那一刹,不禁染上一層傷色。
兩人淡淡對視,一瞬間似乎定格成了永恒。
……
“慢!”傅潤茗下令向眾殺手。
殺手們訓練有素,不問緣由,迅速收回了自己的劍。
那女子的身上幾處要命的地方已經布滿了淺淺的傷口,隻稍微用力,即便是大羅金仙,也無力回天了。
她“撲通”一下坐在了地上,驚魂未定的揪住自己的衣襟,有幾滴血,緩緩的滲了出來。
“啪——!”突然之間!她身上幾處傷口裂開,有細密的血珠迸了出來。
洛久清抬眸,沉沉的看了一眼傅潤茗。
傅潤茗清淺一笑,眼眸微眯,緩緩道:“既然我說了收手,我相信他們都還沒有下殺手。滅鬼門便是這樣,讓一個人死便死,要讓其活著,也並不難。”
洛久清遲疑的看了看傅潤茗,然後溫聲對著那已經嚇呆的女子道:“姑娘可還好?”
“啊……”那女子茫然無措,大口大口的吸氣,看著自己還在噴血的傷口,她不由得尖聲大叫:“啊!!我……我明明……明明看見他們的劍還沒有碰到我!為何……為何……”
“嗬……”陰柔的男聲音色低柔,但不知怎的,這聲音和在蕭瑟秋風中,傳進了每個人的耳中,使聽者俱是一震。
剛才還不可一世的殺手們恭敬的跪下身去,“屬下參見門主!”
玉麵羅刹一身濃厚的紫衣,華貴不可方物,銀色的麵具更加襯托出精致的眸眼和下巴。他踱步,走了過來。
氣氛驟然間變得十分可怕!
他似乎在笑,但那眸中一絲暖意也無,“你可知劍氣?”
那女子大口大口喘著氣,明明是已經怕了,卻逼迫自己看向玉麵羅刹,“不……不可能……一個小小殺手……怎……怎會練成劍氣……”
“嗬……”玉麵羅刹冷冷笑了一下,然後對著自己身後跟著的一個黑衣人示意一下。
那黑衣人立馬心領神會,手中不知從何處拔出一把劍,他快速運氣,一個回身,隔著幾丈遠,他向著一棵樹在空中劃下一道強勁的冷氣。
然後,一切都安靜了。
樹安然無恙。
女子看罷後冷笑一聲,“不過如此!”
話音未落。
“哢——!”
一顆幾人合抱的粗木,硬生生的,從中間斷成了兩半。
玉麵羅刹淡淡掃了一眼驚呆了的女子,便不再理會她。隻居高臨下的看著跪下的眾殺手,“起身。”
“謝門主!”
“詩……”玉麵羅刹薄薄的唇緩緩張合,“你違令了……”
頓時,洛久清清晰的看到所有人,包括剛剛眼眸中沒有一點慌亂的殺手們和湖月,都用害怕的眼神看著玉麵羅刹。
傅潤茗倒是很釋然,他再次跪下身去,“屬下該死。”
玉麵羅刹似乎是饒有興味的看了眼洛久清,然後微微一笑:“既然是桃花娘子的意思,本座便不會要你性命。隻是……你活罪難逃……”
洛久清皺眉,詢問的看了看湖月,隻見她峨眉顫抖,唇色透明,她對著洛久清,緩緩的搖了搖頭。
“來人。”玉麵羅刹輕柔開口,“把詩泡在醉蠱裏。”
“門主……”湖月低低哀歎一聲,但沒敢大聲說出來。
“醉蠱?”洛久清迷茫的眨了眨眼。
玉麵羅刹直視著她的眼睛,微笑,“就是一種能讓人全身癱軟,隻能眼睜睜看著蠱蟲進入身體,將肉體一點點蠶食幹淨的蠱蟲。嗬……這種蠱奇特無比……能將所受的疼痛增大十倍……實在是……無比美妙~”
洛久清狠狠皺眉,難以置信的看著玉麵羅刹:“你怎麽可以……這樣他會死的!”
“本座說殺了此女。詩沒完成這次任務,那一刻,他就等於死了。”玉麵羅刹回答的漫不經心,“隻要詩能熬過一天,我便不再追究此事。”
“一天?!”洛久清驚異的提高聲音,“恐怕那時已經被蟲子蠶食殆盡了吧!”
傅潤茗搖頭,臉遮在麵具後看不到表情,隻聽到他溫潤道:“不會。這種蟲子吃起食來十分緩慢。”然後他對著玉麵羅刹道:“多謝門主。”
“啊……啊……你們……”那個女子無比震驚的看著這一幕,臉因驚嚇而扭曲著。
洛久清輕輕瞥了眼狼狽不堪的女子,然後走近玉麵羅刹,毫無懼意。
一時之間,眾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步,兩步,三步……
“嗬……清兒要如何?”
洛久清站定,輕柔的對著玉麵羅刹笑,然後拿過地上那把女子的劍。
“清兒……要殺我?”
纖纖玉手輕輕撫摸著劍身,然後,洛久清緩緩的——緩緩的——抬起了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