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刹命危
秋日去得很快,感覺隻一眨眼的功夫,冬天就來了。
初冬還不很冷,午後也有暖暖的陽光,這陽光在清寒料峭的冬日裏顯得彌足珍貴。
“小姐。”軟羽揉著發痛的太陽穴,有些不明白的看著洛久清,“奴婢真是不明白,為什麽小姐要不計較金銀做那些華裳。做生意還有做賠本的?”
洛久清坐在楠木椅上,蓋一件兔毛小毯,仰著頭曬太陽。
“生意自然不能做賠本的。”洛久清眯著眼睛,看起來十分舒適,“你也無需操這個心,累了就歇息一會吧。”
不錯,她是不計較成本,但這也得看效果。洛府有多少銀子不好說,但是努力掏掏總會掏空的。再加上自己的勢力沒有一個可以加入到貴胄圈子裏去的時機,等錦緞莊的招牌打響打亮,這在達官顯貴中間打轉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軟羽皺眉想了想,終究還是不明白。隻好做活去了。
這已經一個多月了,玉麵羅刹那麵平靜的沒有一點風波,也一個多月沒有見過他了,洛久清感到的是難得的平靜。
“小姐。”湖月吹著熱氣騰騰的湯走了過來,“奴婢熬了蓮藕湯。秋日毒氣未盡,您的頑疾偶爾還會犯,多喝兩口壓一壓吧。”
洛久清困倦的吸了口氣,伸手端了過來,略微不滿道:“蓮藕湯……又是蓮藕湯……真真是要膩死我了……”
湖月以帕掩口吃吃的笑,說不出的萬種風情:“小姐也有耍孩子脾氣的時候?快些喝了,病才得以緩一緩啊。”
洛久清隨意攪動兩下,含了一口,皺皺眉,趕忙咽了下去,歎口氣道:“我這本不是大病,而且那蓮藕湯這些年也不知灌了多少下去,竟也沒一點起色。不如就算了吧。”
湖月接過瓷碗,舀了半勺,細心的吹了兩下,送至洛久清唇邊,溫聲軟語道:“最是頑疾難醫嘛。小姐隻有好好養幾年,才能有點起色。否則每年初春秋末氣血翻湧,胸悶心痛,也夠小姐受得了。”
洛久清無奈的歎口氣,隻好乖乖喝湯。喝著喝著累極了,躺在椅子上,閉著眼,看起來甚是愜意。
突然她覺得不太對,鼻端隱約的龍涎香氣味,還有不同湖月的生硬手法。洛久清睜開眼。
玉麵羅刹正在笨拙的舀著湯,給洛久清一口一口往下喂。
“門……門主!”洛久清趕忙坐正身子。
銀色的麵具反出冰冷的光澤,玉麵羅刹那雙眸子沉寂得嚇人,洛久清頓時也不敢再說什麽,隻好一口一口乖乖的喝那蓮藕湯。
喂罷了湯,玉麵羅刹放下瓷碗,立馬有黑衣人送來帕子,他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白如凝脂一般的玉指,細細拿帕子擦拭著,並不看洛久清一眼,緩緩開口道:“清兒,你近日來看起來心情不錯?”
“是。都是托門主的福。”洛久清不知該怎麽回答,半天才說了這麽一句。
玉麵羅刹輕輕笑了出來,看起來似乎不那麽陰鬱了。
洛久清眼眸微微一轉,得體的笑容又浮現在麵頰上,“門主最近忙什麽去了?”
“本座……有點事。”玉麵羅刹並不願意多說的樣子。
洛久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她低下頭,不時瞟兩眼玉麵羅刹,見他不說話,她便也不敢吭聲。
突然,玉麵羅刹捂住胸口,像是在強忍著什麽,洛久清心中一驚,抬眼望去。玉麵羅刹緊緊閉著眸子,那下巴的線條剛毅的倔強。
“門……門主?”洛久清站起身,看著僵硬的玉麵羅刹。
玉麵羅刹擺了擺手,黑衣人立馬飛了出來,恭身跪地,急切道:“門主!”
見玉麵羅刹說不出一句話,黑衣人悲痛道:“門主……您真是不該!久病未愈又添新傷……您……”
玉麵羅刹咳出一口血,陰森森看著黑衣人,緩緩道:“放、肆!”
黑衣人驚懼,慌忙磕頭道:“屬下僭越!”
洛久清趕忙扶住玉麵羅刹,弱弱開口:“門……門主……”
“陵……咳……你,你去領二十刀,誰……咳咳……誰許你多言!”玉麵羅刹強忍著撕心裂肺的疼痛,冷聲道:“明日本座要數你身上的刀痕,若是少一條……咳咳……就去領三十條鐵鞭!”
陵也不求饒,而是把頭一低,沉聲道:“屬下遵命!這就去!”
“等等!”洛久清出聲,堅定道:“門主,你怎麽可以下如此狠手?!”
玉麵羅刹一把推開洛久清,拒絕她的攙扶,他將麵具上滴下的血液拿帕子擦幹淨,慢悠悠道:“陵,等什麽?還不快去?”
那叫“陵”的黑衣人行了一禮,就走遠了,看起來絲毫不畏懼,甚至是帶著感謝玉麵羅刹的情感走的。
“你……你!”洛久清歎口氣,無奈道:“我不知道你有什麽難言之隱……可……可人非聖賢,偶爾說錯了話應該是情有可原的……為……為何你?”
玉麵羅刹眸中寒光四射,冰冷刻骨的聲調涼透了洛久清的心,“他不聽我的命令。該罰!”
洛久清不由得搖搖頭,垂著眸子哀歎,“你說說你這個人……怎麽就不能存一點善念呢?”
玉麵羅刹冰冷的看了洛久清一眼,轉身,毫無留戀的離開,唯有他的聲音淡淡傳來:“若我一直心存善念,今日還會站在你麵前嗎?”
洛久清沉寂在原地,歎了口氣。是啊,他們沒有相同的經曆,她沒有資格去批評誰。他若是心存善念,或許,早就成了一縷孤魂了。
好吧。洛久清微弱的彎了彎唇角,該試著去接受他,溫暖他。畢竟,五年前的承諾……
雖然不愛,也是沒有辦法的。蓮藕湯淡淡的餘香在這一刻居然顯得無比苦澀。
傍晚的滅鬼門,寂靜的可怕。巨大的火把肆意燃燒,兩個黑衣人攙扶著一個戴著銀色麵具的男子。
那男子一身華貴的紫衣,氣質陰冷。但是看起來他似乎受了重傷,不住的微微氣喘。
“門主,您挺住。現在隻能用這千年人參吊住您的命,雖然很險,卻是唯一的辦法。”黑衣人關切的看著玉麵羅刹,“屬下多年行醫,門主是屬下見過的唯一一個五髒俱裂卻能支撐到現在的人。屬下相信,門主定能逢凶化吉。”
玉麵羅刹微微動了動唇角,虛弱開口道:“本座真元之氣深厚,還能續一段時間的命,五髒俱裂,倒也不至於巽門無望。”
黑衣人明顯鬆了口氣,“門主還能說出話,那傷勢的確就不致命了。這長白山千年人參雖然難以完全恢複內髒,但能大補元氣,複脈固脫,可拯危救脫。解救門主於大失血所致五髒受損,脈微欲絕的重危症候。 ”
玉麵羅刹微微點點頭,淡淡道:“比這重的傷當年也受過,如今何懼之有。”說著他體力不支,靠在椅背上,問黑衣人:“墨子臨最近如何?”
黑衣人搖頭,自責的答道:“屬下辦事不利。墨子臨生性十分多疑,並不用不熟的禦醫,他身側的人都是死忠,屬下也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好。不急。”玉麵羅刹輕咳兩聲,趕忙按住胸口。
“門主。”另一位黑衣人不解道:“你為何答應瘋魔和尚無禮的要求?”
玉麵羅刹一聽此話,怒道:“放肆!陵,你是刀沒領夠?”
陵不滿開口:“就是門主賜屬下鐵鞭伺候,屬下也要說!那瘋魔和尚三番五次難為門主,還傷了門主得力手下詩!依屬下看來,門主如今的功力並不在他之下!人皆道瘋魔和尚練武奇才千年難遇!卻不知門主也是千載難得一見的三花聚頂!屬下不知!門主究竟在懼怕什麽?為何對瘋魔和尚百般仁慈?任由他對門主您……”
玉麵羅刹安靜的聽完這些話,笑笑的打斷陵,“你說他劈我那三掌?”
陵接口道:“是啊!門主竟然不還手!”
“那是因為他答應了我一件事。”玉麵羅刹淡淡道:“本座覺得,值。”
“可是……瘋魔和尚從不注重承諾……素來兩麵三刀……”陵不放心的出聲,越說聲音越小。
玉麵羅刹狠狠掃了眼陵,陰冷道:“住口!”
“屬下……遵命。”陵不知哪裏說錯,隻好趕忙跪下身。
良久,玉麵羅刹都沒有讓他起來。久到忘了多久,玉麵羅刹才開口,聲音小的不能再小,“快去。派滅鬼門兩百死士,護桃花娘子的周全。另外發一千個唐門的霹靂彈,若桃花娘子有意外,就把下手的此人,碎屍萬段!”
陵不知發生了何事,隻得立馬下去照做玉麵羅刹的吩咐。
玉麵羅刹急火攻心,又吐出一口血,他隨意拿帕子擦幹淨,就趕忙坐起身,問身側的黑衣人:“你說以本座體質,養多少天,功力就恢複了?”
黑衣人略略沉思,歎口氣道:“屬下知道門主心急,但是要等恢複確實需要一些時日。門主該知道,這萬事開頭難啊……恢複五成功力估摸要四五個月,全部恢複……起碼……要八個月門主這才養了一個月,恐怕是連兩成……都沒恢複。”
玉麵羅刹微微皺眉,緩緩沉聲道:“八個月……”語罷他堅定的搖搖頭:“江湖瞬息萬變,本座不可沒有實力就撐八個月。那是不可能的。你組織人去天山一趟,那裏有靈丹妙藥,替本座求一味來。銀子不是問題。”
黑衣人點頭:“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