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鬼唱戲
哭聲一停,唱戲的聲音就隱隱約約變大了,風是從遠處刮過來的,除了雪花,還刮過來了聲音。
這回我聽見的唱戲,跟我夢裏聽見的那場不一樣。
在我夢裏聽到的,就隻有那一個女人,在淒清地唱著,現在這聲音聽起來,像是有個熱鬧的戲班子都來了。
聲音好像是從老戲台子那傳過來的,所有人在聽見以後,臉色都難看的像是被冰住了一樣,大家齊刷刷地看向了村長,有好些膽小的,這會就已經開始抖的站都站不利索了。
村長臉上的肌肉抽了幾下,“不收拾了,走!”
祭祖再重要,也沒當下的人命重要,村長估計想的就是這個。
從村頭回去,不管人們往哪個方向走,風都會玩命地吹,吹到他們一步也往前不了,地上落了厚厚一層的雪花,都被風吹的到處飛揚,隻有通往那塊空地上的路是平展的,一點風都沒有。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它要他們過去,除了去它讓他們過去的地方,他們今天哪兒都不能去!
村長戰戰兢兢地舉著手電筒,家門就在前麵不遠,硬是被風頂的一步都走不了。
這風雪要是就這麽刮下去,就算大家沒遇到鬼,沒被索命,在這吹上幾個小時估計也是死路一條。
最後有抱著孩子的人實在受不了,扭頭就往那條路上走,一邊走還一邊給自己壯膽似的,喘著氣高聲嚷著,“我們又沒害死誰,怕什麽!憑什麽就不敢走了!”
她的話好像帶動了村裏不少人的想法,緊接著,就有人跟在她的身後也向那條路走了過去,第二個,第三個……走的人一多,本來膽小的也沒那麽害怕了,跟著大家也一塊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我跟景梵一直站在最後麵,所以我一眼就看到了在我們前麵不遠,跟在村民最後麵的魏傑。
他好像很鎮定似的,從開始到現在,一點異常都沒有,但我能看得出來,他的手指頭都快哆嗦地掉下來了。
魏傑怎麽會這麽害怕?他是不是……
一陣狂風刮過來,我把頭埋在景梵的胸前,風太大,吹的我腦袋裏也七葷八素的晃蕩。
我倆跟在村民的後麵,走到那條通往空地的路上,風雪立馬就小了,回頭一看,除了這條路,其他的地方都還在狂風大作。
前麵唱戲的聲音更清晰了,這回我聽清了,這一出唱的是貴妃醉酒,樂器聲也一點不少。
大半夜的,空地上突然就想起來了詭異的唱戲聲,讓誰聽了都得頭皮發麻,就算是有景梵在旁邊,我心裏還是忍不住一個勁地哆嗦。
我用力地抓著景梵的手,就差沒把自己的身體鑲在景梵身上了。
很快,我們就走到了空地,空地上一片燈火通明,老戲台子上正唱的熱鬧。
老戲台子下麵,坐滿了一排一排憑空冒出來的人,坐在小板凳上,認真專注地看著台上。
老戲台子上,兩邊坐著吹彈拉樂器的人,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些正興致盎然伴奏的,全都是一個個的紙人!風一吹,除了樂器的聲音,還有一陣陣紙張被風吹的呼啦啦的響聲。
在舞台上拿著一把扇子,正擺出一個嫵媚姿勢的女人,隻有它不是紙人,但它也絕不可能是活人!
不管它臉上的油彩塗抹的多華美好看,它都擋不住那一雙血紅血紅的眼睛。
它一甩水袖,甩的村裏人立馬都跟著魂飛魄散了起來。
“鬼……鬼……鬧鬼了!”
有人怕的快暈過去了,哆哆嗦嗦地嚷了一聲,他的聲音不大,可就是這麽一聲,老戲台子上吹拉彈唱的聲音,瞬間就停了下來。
坐著的那些人齊刷刷回頭,全都是紮的一模一樣的紙人,臉蛋紅紅,表情空洞,無神卻陰森。
村裏的人都嚇傻了,一個個都僵硬地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有孩子年紀小,不懂是怎麽回事,就覺得害怕,張嘴要哭,立馬就被大人抬手,給死死地堵住了。
它就那麽站在老戲台子上,不說話,定定的盯著下麵的人,一個勁地冷笑。
有個女人最先崩潰了,嗷的一聲就哭了出來,撲到魏傑的身邊就對他又撕又打,“該死是你,你憑啥連累全村人啊!”
村長慘白著臉,“四姨,你這幹啥呢!”
“我幹嘛誰不清楚!?”被他叫四姨的女人估計徹底崩潰了,“是他害死人家閨女的,管咱啥事!不就是個廠子裏的活嗎,我家不要了!”
村裏還有不少人,在四姨動手以前就開始蠢蠢欲動了,現在四姨這麽一說,立馬就讓不少人有了共鳴似的,接著就有人附和了四姨的話。
“錢少又死不了人,為了那點錢,咱不能把命搭上吧!”
魏傑狼狽地擋著,“你們想幹什麽!?別動手!別!”
他現在再怎麽嚷嚷都不管用了,現在已經有不少人都擠到了他身邊,抓著他就要往那塊空地上推。
他們吵吵嚷嚷的,我在旁邊目瞪口呆地看著,沒一會就把這件事給聽了個七七八八,越聽,我就越覺得有股寒氣從我心底冒了上來……
村子裏愛聽戲,尤其是老人,所以有時候就會有一些野戲班子過來唱戲。
魏傑一般不回村裏,那天村裏唱戲的時候,他正好回來了。
對於村裏的人來說,保障了全村人生活的魏傑,就等於是村子裏的財神爺,誰都得供著他,每回他回到村裏,村裏的人都會特別熱情,甚至是諂媚的招待他。
喝的昏天黑地的魏傑,那天不知道怎麽回事興致就上來了,也跟著去看了看唱戲的,結果這一看,他就看上戲班子裏的花旦了。
等人家唱完以後,魏傑就醉醺醺的就過去了,那個花旦看不上魏傑,也不跟有些野戲班子似的,除了唱戲還兼職賣、身,她就沒搭理魏傑。
魏傑在村裏讓人給捧高捧習慣了,就等於是這地方的土皇帝,正好又上來了酒勁,他竟然把人家騙出來給強暴了。小花旦性子烈要報警,魏傑酒勁一上頭,竟然隨手從地上撿了根草繩,把小花旦給活活勒死了。
等酒醒以後,魏傑才慌了,殺人得償命,他不想坐牢,更不想死。
他想了想就把村長還有村裏幾戶有威望的人家,全給叫到了自己家,問他們怎麽辦。
有人當場就覺得應該報警,但是立馬就被大多數人給壓下去了。
魏傑要是死了,他的廠子不就要倒閉了嗎?他廠子一倒閉,村裏的這些人往後上哪兒掙錢去!?
魏傑就是養著全村人的財神,村裏絕大多數人都不願意為了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小花旦,就把他們共同的老板送到監獄,砸了自己的飯碗。
人隻要貪欲上來了,就會有種說不出的冷血可怕,最後村裏的代表全部一致同意,把這件事幫著魏傑瞞下去。
他們不光決定要大家一起幫著魏傑把事情瞞下去,他們還親力親為,幫魏傑一起把小花旦的屍體給埋在了老戲台子下麵,怕冤魂出來報複,還把那截勒死她的草繩給埋在了上麵。
村裏人在知道這件事以後,權衡利弊,所有人都選擇了沉默。
隻要大家誰都不說出去,魏傑的事就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利益就能保住了。
隻有徐潔怎麽都不同意,徐潔覺得應該報警,村裏人不同意,吵著吵著,魏傑就使勁推了她一把,正好讓她的頭撞到了柱子上,這一撞,就把徐潔給撞成了傻子。
徐潔她媽也沒有辦法,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們一家還是得在村裏生活的,隻能忍氣吞聲,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村裏人集體捏造了一個謊言,說看到了小花旦跟個男人走了,村裏很多人都這麽說,戲班子也就沒人懷疑了。
一個人死了,卻死的神不知鬼不覺,明明有一整個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卻沒有一個人肯為她站出來。
寒氣一個勁地從我心底躥上來,難怪景梵之前會說,這村裏的人,沒有一個人的手上是幹淨的!
他們沒有直接參與到奸殺,但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沾滿了血!
我的手控製不住地抖了起來,以前我一直覺得鬼最可怕,但現在看來,我卻覺得最可怕的卻是人扭曲了的心,人心一旦扭曲了,比什麽都要嚇人!
魏傑被他們推搡著,臉都給抓破了,喊啞了了的嗓子現在連一句救命都喊不出來。
老戲台子上的女人就那麽安靜的看著,看著,它突然就笑了起來,笑的格外淒厲。
我以為它會下來抓住魏傑,活生生把他給撕成幾份,老實說這麽惡心的男人,他被怎麽報複我都不覺得有什麽。還想找外婆幫他,簡直做夢。
老戲台子上的女人笑著笑著,兩行血淚就流了下來,它猛一甩水袖,風聲就呼嘯著卷了過來——
滿天的暴風雪,雪粒砸在人的臉上,就像被刀子割過一樣,我眯縫著眼睛,看它慢慢從老戲台子上扭著腰走了下來。
魏傑已經被村裏人給推到了空地上,一臉驚惶,它慢慢走到魏傑身邊,滴血的雙眼充滿仇恨地盯著他,像是要把他的樣子給刻在眼睛裏。
它的手從長長的袖子裏伸了出來,蒼白,瘦削,它對著魏傑冷笑,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多了一截麻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