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一聲師父
忽聽得皇帝輕聲道:“大師的喜好事關國運,既然這些舞姬不入大師法眼,不如就獻祭山神了吧。”
一言既出,滿堂寂靜。
眾人先是呆了一呆,便立刻有那些退在族人身後的舞姬頃刻間搶出來大聲哭喊,
可皇帝置若罔聞,半閉著眼睛淡淡揮手,兵士們迅速脫下去,那些如花美眷頃刻間變成了莽山腳下的亡魂。
剛才站出來勸諫的人額頭上都沁出了汗珠。
是啊,他們怎麽在這富庶平安的日子裏忘記了,這個帝王,可是締造了大梁獨霸天下、莫敢爭鋒的神話啊!
這個帝王,可是曾經在血色宮闈中殺出一條血路的梟雄啊!
隻是這麽二十多年,這個皇帝表現的那樣好,寬厚朝堂上與之爭辯的臣子,寬恕近身無意伺候不周的太監,甚至有人無意衝撞聖駕也隻是一笑了之,太平日子過慣了大家幾乎要以為眼前的這個帝王就是溫和仁善本人了。
今日莫名其妙,因為果難輕飄飄的一句話遷怒無辜舞姬,不顧世家顏麵,就地處死。
難怪每一屆的鬥秋大會,都會有人說皇帝陛下那幾日總會喜怒無常,要小心伺候。
看來傳言不假。
皇帝聽的外頭舞姬的呼喊漸漸淡去,轉過頭,對著果難微笑:“大師不要活的,自然是那些舞姬沒有福分,可是她們都死了,大師慈悲為懷,可否收下這些,為她們超度呢?”
眾人不由得汗毛豎立,這送一堆死人,還是因為自己而死的,不知道皇帝心中究竟是什麽想法,恐怕果難肯定不會接受的。
誰知跌破眾人眼鏡的,果難神色不變,竟然佛塵一揮,端然行了一禮,慷慨應下。
“陛下放心,果難定會盡心祝禱,安撫亡魂。”
說道“安撫亡魂”四個字,眼底閃過一絲奇異的笑意。
好好的宴會被這麽一鬧,美人們也都失去了邀寵的決心,晚宴上鴉雀無聲,大家自顧自吃飯喝酒,好像這就是一頓極為平常的飯而已。
直到皇帝和果難先後離去,大家才鬆了一口氣,對著未來幾天的鬥秋大會,心中都蒙上一層陰霾。
帳篷裏,皇帝靠在布置華貴的軟塌上,周身沒有人伺候,嘴角微挑,心情居然不錯的樣子。
他的胸腔傳來一陣震動,一股黑氣散溢出來,一個隻有他能聽到的男聲叫:“你居然當眾送了果難那樣一份大禮,真的是表明誠意了。”
皇帝笑道:“是啊,這可是足足二十條人命,那些女子,都是相貌娟秀,身體還有我大梁世家族人的血脈,對於果難來說,也算是不錯的食物了。他用貴妃煉成了冰魄含香,我自然要給他補給補給了,畢竟到了那個地方,果難的作用比我更大。”
幾十條人命,在他口中抹去她們,不過就像抹去微不足道的塵埃一樣。
另一邊的果難居住的地方,經過特別的布置,四個小帳篷拱著一個大帳篷,居中的搭帳篷都有厚厚的黑色油紙蓋的嚴嚴實實,裏外都透不出一絲光亮,有麵容俊秀但是目光呆滯的小道士駐守四周,看得密不透風,透著些許詭異。
帳篷裏,果難看著地上擺放的十幾個妙齡女子,眼神透過厚厚的帳篷,看到皇帝的方向,嘴角閃過譏諷。
他拂塵一動,這些死去不久之人的身上從靈台升起一團團紅霧,仿佛被許多不知名的絲線牽引著一般,紛紛朝果難身邊匯攏,無聲的融入雪白的拂塵中,隻曉得殷紅一現,瞬間消失無形,那拂塵反而顯得更白了。
幾個呼吸的功夫,果難拂塵一收,地下躺著的那些女子,麵容瞬間枯槁,仿佛已經死去多年。
果難一拍手,便有小道士一聲不吭幫著他清理。
果難對著拂塵喃喃自語:“那家夥這會倒是不要什麽假仁假義的名聲了,給我這麽多補給,喚靈的把握也大上幾分,反正這次鬥秋大會本就不會有太多人活著離開的。”
仿佛又想到什麽似的,他愛憐的撫摸著拂塵,仿佛這是世間最珍貴之物:“嬋娟,你放心,我造下的罪孽,我萬劫不複,永落無間道,也絕不後悔。我隻要你幸福。”
薛承落眉頭緊皺,手中已經緊緊握成一拳。
師父這是鬼迷心竅了麽?從他跟著師父學藝開始,從來知道師父雖然貴為皇帝,卻最不是隨意視人命如草芥的人。
這莽山他來過許多回,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師父帶著果難一起,那果難不是什麽好人,師傅是知道的。
溯光鏡在胸口忽冷忽熱,他扭頭看看剛剛睡熟的柳明月,薛承落心底很是不安。
他從來不曾忤逆師父什麽。
外人看起來,他是傲嬌無比,從小錦衣玉食的薛世子。
可是很小,他就知道母親不是生母,所以對自己百般陷害。父親常年征戰在外,人人都知道薛老將軍好本事,可是薛承落一要學,薛夫人總會采用各種辦法讓父親教不成。
那一日風和日麗,年幼的他負氣出走。
無意間看到一眾歹人正在圍攻一人。
薛承落雖然年幼,本性中頗有幾分義氣,當下也不顧自己還是小孩子,隻想著不墮了父親的威望,便衝了出去救人。
可是那些歹人訓練有素,刀刀紮向要害。
那人倒像是被薛承落嚇了一跳,短暫慌亂之後,幾招就把人放倒。
但是刀刀都在要害,卻不傷性命。
薛承落在刀光劍影中,看那人雖然孤身一人,卻猶如閑庭散步一樣,好功夫,而且沒有殺掉這些人,看他們的樣子多是殘廢,好仁義。
薛承落也不說話,隻是默默跟隨。任憑那人趕了幾次,也不惱。
那人吃飯,他就看著,那人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但是從來不出聲求什麽。
那人覺得有趣,便也會給薛承落一碗飯,一張床,練武的時候容許他看。
就這樣,他薛承落跟著那人學武功,他們兩人都很奇怪,從來不問對方什麽。
薛承落還想過這為難的事情,如果這個人要自己拜師,可是他畢竟是將軍的兒子,他還是很擔心父親不答應。
誰知道那日無意間顯露出溯光鏡的時候,那人神色大變,看薛承落的目光分外親切。
他告訴薛承落他的真實身份,就是這大梁的皇帝,微服私訪的皇帝。
這十多年來,皇帝有意無意栽培,給他建功立業的機會他都知道。
甚至雖然薛承落從來沒有問過,但是他一直懷疑,六道冥府能做到最大的暗殺組織,或許有皇帝的暗中支持。
雖然皇帝從來不曾提過他的第二重身份。
皇帝最多的要求,就是他常常進宮,把溯光借他看看。
這一次,師父有什麽大動作嗎?
從來都是這樣,一有什麽血雨腥風,他總是把自己派的遠遠的,可是這一次,有什麽大事,讓他就算帶著自己在身邊,也不得不做?
薛承落一夜輾轉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