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恐懼的天空
第二天沈亦辰很早就走了，林曦下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棟空得發慌的大別墅。
沈亦辰不愧是沈亦辰，說到做到，他說要給她時間考慮果然就完全不來打擾她。如果到時自己給了他否定的答案，他恐怕真的會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吧，那樣瀟灑淡定的身影，為什麽她想起了會是那樣的疼痛？
時間一天天過去，林曦在公司和家裏兩點一線，隻要公司裏一沒事就窩在家裏，說起來也怪不好意思的，總是感覺隻有在家裏才能感覺到他的味道，好像他未曾離開過……
時間越長，想念越深，沈亦辰的身影會在任何時刻任何地點鑽進她的腦海裏，腐蝕著她的堅持。
原來距離和時間這種東西真的能讓人看清自己的內心啊！她從來不肯承認自己對他的依戀已經有這麽深了！深得她快有沉淪，深得她無法自拔。
“沈總怎麽還沒有回來嗎？都這麽久了，不是在那邊碰到了什麽麻煩了吧？”沈亦辰離開前沒有說清離開的時間，但是很明顯現在已經過長了，林曦按捺不住，在電梯裏碰上徐副總的時候假裝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哦，亦辰說那邊的事情有些繁瑣，反正公司這邊也沒有什麽事情，他就在那邊多呆一段時間，把問題處理細致。”徐副總說話向來是有些官方的。
“是這樣啊。”林曦低下了頭。
繁瑣嗎？是為了給她更多的時間感受、考慮清楚吧，也是怕聽她說出否定的答案吧……真是個孩子脾氣，難道選擇躲避，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嗎？
沒有給她發過短信、打過電話，完完全全失去了聯係，而她也找不到理由主動聯係他。兩人就這樣彼此試探著，看誰先按捺不住地低頭，堵著在彼此心裏的位置。至於答案，雖然很痛苦，但是依舊沒能改變，她必須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把她欠他們的那份解釋還給他們。
對不起，沈亦辰……
剛吃完飯，林曦在客廳裏看著電視劇，家裏的電話應聲而響。
這個時間點，會是誰呢？
“你好。”林曦拿起了聽筒。
電話那頭確實一陣沉默。林曦心頭一緊。
“沈亦辰？”
“嗯，是我。”他熟悉而好聽的聲音在耳際響起，林曦的眼眶有些濕潤了。
她趕緊用手背擦了擦，這是怎麽回事呀，怎麽自己像是一個天天盼望丈夫的小媳婦呢？
“你最近好嗎？”他的聲音依舊清冷而帶著金屬般冷冽的誘惑，隔著電話線，她依舊能想象出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眸裏閃爍的光澤。
“嗯。我很好。你呢？”——有沒有照顧好自己？有沒有水土不服？是不是一切順心？還有，什麽時候回來？
“我也不錯。”他的聲音淡淡的，“小曦……”
“嗯？”
“我明天就要回來了。”
“嗯。”林曦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要給我的答案你想好了嗎？”他的聲音裏有了一絲波瀾。
“嗯，想好了，你要現在就聽嗎？”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舍。
“不要。等我回來你再當麵告訴我吧。”他沒有讓她開口，“或者你需要更長的時間考慮……”
“不用了，你回來吧，回來我們談談。”
“好，那我明天下午的飛機，大概傍晚6點到。”他沉默了一會，答應了。
“嗯，要我去接機嗎？”
“不用了，你明天下了班就回家等吧。”
“好。”
“那就先這樣了，明天見，早點休息，晚安。”聽筒那邊的聲音寧和而溫柔。
“嗯，你也早點休息，拜拜。”
林曦掛上電話，心裏卻再也難以平靜。
明天嗎？就是明天了，一切都會結束了。
他應該從她的聲音裏聽出了答案了吧，他向來是聰明的，隻是肯定不會認輸。
剛剛他說“晚安”，那是以前她告訴他的，晚安代表“我愛你”，所以他每天睡覺前都纏著她說晚安，不說就一直鬧到她繳械投降為止。
現在他又說了“晚安”，可是她卻不能回應，不是不愛，而是不能再愛……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林曦整個人都在晃神，總是感覺有什麽事情要發生，心裏堵得慌。
估計是因為今天沈亦辰要回來，一切要結束而不安吧，唉~她歎氣的次數多得都讓人驚詫。
午飯後，晴了好久的天空突然烏雲密布，讓林曦本來就不晴朗的心情更是黑了半邊天。心裏的不安像是愈來愈多的烏雲，無法驅散。
五點半，林曦已經在家裏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乖乖地等沈亦辰回來。這應該是他們真正心平氣和的最後一次聚餐，表態了之後大概就不會再見麵了吧……
一想到這裏，她的心裏又是一陣痛楚。
六點，沈亦辰還沒有到。他的時間觀念很強，所說的六點，絕對是最晚的時間，但是現在這種情況是怎麽回事？應該是飛機誤點了，要不就是路上堵車，對，現在不是下班的高峰期嗎？一定是這樣！她安慰著自己心裏的不安。
六點半，一切依舊沒有動靜。
七點，林曦再也待不住了，她掏出手機撥打了沈亦辰的電話。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雖然早就猜到是這個結果，可是林曦仍然不斷地撥打著，然後提著手提包，穿上外套就往門外走。
下午的小雨，現在已經變成了瓢潑大雨。林曦撐著傘，在大風中有些舉步維艱，白色的小靴子上沾滿了汙水，還有雨滴飄進了，打濕了她的衣服和臉頰，濡濕的發絲貼在臉頰有些狼狽，
但她也管不得這麽多了，衝到馬路旁好不容易攔下一輛出租車，直接到了機場。
到了機場，發現出口處堵了許多人，走進一看，竟然是記者！
記者們紛紛攘攘的，好像是在和保安爭論著什麽。
“這是怎麽了？”林曦湊上前去。
“說是從北京到本市的一趟班機和控製站失去了聯係，可是機場方麵封鎖消息，不準采訪！”
北京到本市？林曦腳下有些發軟。
不可能！北京到這肯定有很多趟飛機！
“請問是機號是……”她的聲音帶著不可抑止的焦急。
“好像是F503！”
“……”瞬間，似乎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F503，正是沈亦辰所乘坐的班機號，她當時隻是無意地問了一句……
不行！隻是失去聯係！沒有關係，一定會是有驚無險的！他是沈亦辰啊！他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地……對，這個時候必須鎮定！
她撥開眾記者，擠到保安麵前。
“我不是記者，要進去接人的。”她盡力保持住自己無害的表情。
保安望著她，在她出示身份證，然後接受掃描，確定無害後才放行。
林曦走進機場，一腳深一腳淺地踏在平坦的地上，她知道這是自己的恐懼在作祟，不得不找了張座椅坐著。
比起外麵的人聲鼎沸，機場內簡直是安靜地可怕，偌大的大廳裏隻有稀稀拉拉的客人在走著，因為天氣原因，今晚所有的飛機都停飛了，隻有來到這座城市的人。
林曦眼神放空，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到機場裏來能做什麽。但是她不能容忍自己什麽都不做！哪怕是等，也要在她能到達的最近的地方，讓他能最先看到她！
她隻是這樣想著，就這樣做了。
沒有任何邏輯，不要任何思考，到了這一刻，她才徹底看清，沈亦辰在她的心裏到底占據到了一個怎樣無法動搖的地位！
她就這樣坐在飛機大廳裏看著稀稀疏疏的人，她的眼睛放空，望向大廳裏的提示牌，黑亮的眼眸裏目光渙散，像是一具毫無生氣的木偶。
毫無表情的麵孔下，是早已灼熱的靈魂，她感到一陣又一陣的揪心襲卷而來，任何的表情都無法表述這種恐懼……
好害怕，害怕失去他！隻要一想到他遇到危險，她就再也無法平靜。
就這樣一直坐到了深夜，大廳裏隻剩下幾個值班人員，還有幾個清潔人員。
她不想回家，家裏和這裏一樣，毫無生氣，她想要在這裏，第一時間得到他平安的消息，第一時間見到他！
一直等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她已經完全沒有了感覺，周身冰冷，整個人完全在自我的精神折磨中度過了一個晚上！
但是等來的消息卻是……F503在惡劣的天氣下迫降時撞上了突出的山角，墜機了，無一生還！
墜機！
墜機！
墜機！
無一生還！
無一生還！
無一生還！
她的世界裏隻剩下了這六個字！它們在她的腦海裏盤旋著、無孔不入，讓她沒有任何思考的能力。
整個機場慌亂起來了，這麽大的事故，所有的工作人員似乎都動員了，也出動了搜救部隊。雖然墜機之後的生還率幾乎為零，但是事關人命，沒有人敢怠慢，即使隻有百分之零點零零零一，也要傾盡全力。
這座城市的繁榮是舉世聞名的，高樓林立，整個城市仿佛是一座水泥森林，但不斷有高樓從不多的空地上拔地而起，稍微矮一點的高樓被堆高，城市裏的最高建築的記錄不斷被刷新，人們的生活空間越來越接近天空。可是越接近天空，就越遠離大地，天空畢竟不是我們的生存空間，來自天空的悲劇越來越多。
清晨的城市安靜而祥和，而這場來自天空的悲劇即將讓沉睡的城市從睡夢中提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