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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殺戮之日(上)

  多年以後,一個大隱於山西汾州府知州衙門中充當錢糧師爺的中年人,聽著街上傳來的陣陣喊殺聲,知道府城已破,他卻沒有更多的想法。小廝拿來的一套布衣被他扔在一邊,只是專註的提筆寫完了最後一封家信。

  把信封好后,中年人把貼身小廝叫進來,給了他一包散碎銀子,讓他把這封家信和一個小木匣送回自己家鄉。

  小廝跪地泣而不去,中年人大怒,抽出壁上短劍,欲刺小廝。

  小廝這才掩面泣去。

  見小廝離去后,中年人這才長嘆一聲,橫劍自刎!

  二十餘天后,一個衣著破爛的少年來到了已是家道中落的山西平陽府吳家,吳家由大房少東家吳繼祖出面接待了此人,少年呈上一封書信和一個小木匣內,吳繼祖拆信閱后,大驚失色,竟扔下少年直奔後堂,不多時後堂傳來婦人的哭聲。

  半個時辰后,吳繼祖始從後堂出,留少年用飯並贈銀十兩,少年始去。

  十日後,吳家正式為失蹤多年的家主吳忠信發喪,吳繼祖承家主之位。

  吳忠信,就是在汾州知府衙門當錢糧師爺的中年人,他本是太平堡四大姓吳家家主,在殺戮之日後親赴太平堡負責善後,結果卻被義子趙焓所惑,企圖藉機吞併王家財產,引發了太平堡四大姓之間的激烈內鬥,最終失敗逃回口內。

  為逃避仇家追殺,隱身於官府之內,始終未敢與家族聯繫,但最終還是沒能得到善終。

  但對於穿越三人組來說,太平堡的殺戮之日卻是一個可說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沒有殺戮之日,四大姓還能維持一個表面上的合作關係,穿越三人組想要找到一個切入點恐怕還要多費些時日,想從四大姓中找到一個可以合作的盟友恐怕也不會是水到渠成,更不會給穿越三人組介入太平堡事務創造出一個絕佳的機會。

  可以說,無論是殺戮之日的始作俑者和被牽連者都不會想到,僅僅是一次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復仇,竟能將歷史車輪偏轉出一個巨大的角度。

  此時此刻,殺戮之日的絕對主角,復成公貨棧掌柜吳為乘坐的馬拉轎車已經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柳氏木行。

  柳氏木行是太平堡最大的木材商,沒有之一,一家就負擔了太平堡一半以上的木材供應。這半年來,柳氏木行的生意可以說做得風生水起,四大姓囤了大量的糧食,這些糧食總不能就那麼露天放著吧。再簡陋也得建個糧倉,想建糧倉就得用木頭,那就得找柳氏木行。

  好在柳氏木行沒有趁機漲價,還是按原來的價格售賣木材。即使如此,據小道消息說,這半年來柳氏木行的利潤暴漲了近五成!

  轎車剛停好,吳為就挑開車簾跳了下來,大步流星走向柳氏木行,兩名護院緊跟在他身後。

  「喲!吳掌柜來了!貴客啊。」吳為的轎車還沒到門口,就有柳氏木行的夥計把消息傳了進去,掌柜熊向文趕緊從帳房裡迎了出來。

  吳為吳大掌柜訂購了足足五百根車轅,這可是一筆大生意!

  吳為趕緊走了兩步,對著熊向文一打拱,「熊掌柜,天氣這麼冷,您就別出來了。」

  「那怎麼行?吳掌柜可是鄙號的貴客,來,進來喝茶。」熊向文還了一拱后,馬上拉著吳為,快步走進帳房。

  吳為在走向櫃檯時,有些驚訝,自己二十多天不來,櫃檯后普換了個二十歲出頭的帳房先生。

  那年輕人正在飛快打得算盤,感覺到有人注視自己,抬起頭來憨厚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吳為也沒問什麼,柳氏木行換個帳房先生,自己個外人能說什麼?

  熊向文把吳為讓進帳房后,馬上就有小夥計送進熱茶,熊向文笑著道:「吳掌柜,您得嘗嘗這茶葉,這可是從福建運好的好茶,我平時都捨不得喝。」

  「是嗎?那我可一定要嘗嘗,」吳為看著眼前這碗碧綠如春水的茶湯,有點意思。

  在兩名掌柜談買賣的時候,吳為帶來的二名護院和轎車把式也被讓進了門房,這裡有供他們喝的茶水和瓜子,以供他們消遣時間。

  穿破爛夾祅的年輕人沒敢過於靠近柳氏木行,他必須小心謹慎,吳為在太平堡經營多年,明裡暗裡的勢力不會少,稍不小心,自己這7個月來的努力就要功虧一簣了。

  直到看著吳為被柳氏木行的掌柜迎進了帳房裡,年輕人這才轉身快步離開。

  他穿街過巷,一旦進入無人的小巷就開始發足狂奔,只有到了人多的街道上這才盡量控制自己的腳步,以免引起別人的注意。

  儘管如此,當他來到位於太平堡西側平民區的一幢平淡無奇的二層小樓時,也已經氣喘吁吁了。

  穩定一下自己的呼吸,年輕人在小門上敲出了屬於自己的暗記,三長兩短。

  門上的一個小窗口打開又快速關閉,緊接著院門就被輕輕拉開了,破舊的木門在被打開時卻沒有發出多少聲音,顯然門軸經過了精心的潤滑,這就避免了夜間人員出入時產生引人注意的雜訊。

  年輕人進門后,木門被再次緊閉,門后一直處於戒備狀態的二名年輕人這才放鬆下來,其中一人對著進來的年輕人露齒一笑,順手把自己手中的火繩放回了腰間的鐵盒中,他的右手上拿著一支截短木杆的三眼銃。

  年輕人顧不上和他倆寒暄,快步走入正房,房間內已經坐了十幾人,男女老少都有,神態卻出奇的一致,焦急中帶著明顯的希冀。

  年輕人用簡短的語言彙報了自己跟蹤吳為的情況,房內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坐在居中位置上的一位老人,老人一邊抽著旱煙,一邊快速的在腦中進行著計算,包括眼前這十幾人在內的幾十號人的生死都將由他的決定而發生改變。

  「我們干吧。」直到一鍋旱煙抽完,老人這才下了最後的決心。

  屋內眾人都不再說話,各自返回自己的屋子,收拾需要的傢伙什兒,準備幹活兒了。

  穿破爛夾祅的年輕人剛要回屋收拾自己的東西,就被老人叫住了,老人從桌上拿起一個信封和包袱遞給他,「後院有馬,你現在立即收拾東西,換身衣服,騎馬出城,從密道返回口內,告訴他們,不管我們這邊結果如何,他們都可以動手了。」

  年輕人明顯一愣,接過信和沉甸甸的包袱后,不由得問了一句:「老當家的,你……。」

  老人收起了旱煙桿,揮手示意他快走,不要猶豫。旁邊已經有漢子把老人慣用的錯銀八寶卷草紋厚背雁翅腰刀遞了過來。

  年輕人見老人接刀在手,知事已不可改,這才跪在地上,給老人磕了三個響頭后,轉身離開。

  半刻鐘后,屋內所有人都分批出門,各自分散而去。

  吳為在柳氏木行里足足待了一個半時辰,因為他不僅要看準備好的用於製造車轅的槐木,還要看已經製做好的帶有暗格的車轅。

  這種車轅是由太平堡著名的制車鋪子「信義坊」製成的,每根車轅上開有四個暗格,暗格外有木蓋,蓋上還有加固和掩飾用的鐵片,乍看之下就是一根經過加固的普通車轅,就算是把鐵片撬開,只要不仔細看,還是看不出來木蓋下是有暗格的。

  每個暗格內都可以放入兩根十兩重的金條或是體積差不多的珍寶,這樣一來,一輛大車就能藏下一百六十兩黃金,這樣他私吞的那一萬多餘兩黃金,只需要不到一百大輛就能裝下,自己堂堂一個口外貨棧大掌柜,親自運貨回口內,沒有一二百輛大車跟著才是一件奇怪的事。

  看好了,價格也最終談妥了,吳為把蓋上自己名章的價單留在了柳氏木行,約好了下午就讓柳氏木行的夥計去貨棧取錢,這次吳為特別大方,畢竟關乎自己的身家性命,所以提前付了全款。

  臨出門時,吳為又看了那個對著自己憨厚一笑的新帳房先生,憑著二十多年的習武經驗,他總覺得此人不簡單,卻又說不出到底是哪兒不太一樣。所以在吳為出門時,與熊掌柜的寒暄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到是吳為帶來的兩名護院有些興高采烈,柳氏木行不僅招待了茶水、瓜子,後來又送來了三盤烤蒙古包子,這可是純羊肉餡的大肉包!

  趕車的老把式表示自己歲數大了,吃不慣這麼油膩的吃食。

  兩名護院一聽就更高興了,他們早上吃的是中灶,和吳為、王曉東吃的小灶不同,中灶的早飯就是一碗麵條,澆的是羊肉豆腐鹵。說是羊肉,可實際上就是頭天晚上做手把肉時剩下的肉湯,裡面別說是肉丁了,連肉沫都沒多少。

  而且一人就一碗,夠不夠吃就它了。

  練武之人本來就飯量大,一碗麵條能頂多少長時間?這半天一過,兩人都覺得有些餓了。這三盤24個烤蒙古包子可以說是天降甘霖,見老把式不吃,二人連筷子都省了,直接用手抓起包子就往嘴裡塞,就著熱茶,連吃帶喝,吃得滿嘴流油。

  這二位差點美出鼻涕泡來。

  等到臨出門時,又有柳氏木行的夥計給三人一人塞了一小串銅錢,

  錢不多,二人用手一掂,估計也就百十個銅錢。不過,這錢是不要白不要,湊在一起,夠兩人下館喝壺劣酒了。

  可以說,從柳氏木行出來時的四人,心情都不錯。

  老把式走在最前面,吳成走在中間,背後是兩名護院,這也是一直以來的慣例。

  就在老把式快走到轎車旁時,異變突生!

  老把式手中的硬木馬鞭毫無徵兆的往下用力一戳,正好擋住了一柄從轎車下飛快砍出的腰刀!

  「嘡!」的一聲脆響,鋒利的牛尾腰刀竟然沒把鞭桿砍斷,反而是激出了一溜火星!

  原來老把式手中的馬鞭杆子,看似是硬木製成,實際上卻是精鐵打造。

  老把式冷哼一聲,手中的鞭桿向外一撥,就把那口牛尾腰刀帶了出去,腳下往前一步,手中鞭桿化為槍招,用力往前再一戳,正中藏身於轎車下漢子的咽喉,中著立斃!

  就在老把式遇襲的同時,以柳氏木行門前為中心,十幾條人影從各個方向殺出,各揮手中兵器,直撲吳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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