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救人還是不救
一碗茶還沒喝完,喵小小就覺得有些心浮氣躁了,正要派夥計出去打聽一下消息,一個矮壯的黑胖子就如旋風般的沖了進來,一屁股坐在喵小小對面的椅子上,抓起茶壺就往嘴裡倒,然後就被燙的直翻白眼。
喵小小冷冷的說了句:「你要敢把茶水吐出來,我就把你扒光了吊在鳳來儀的二樓,知道這茶葉多少錢一兩么?」
矮胖子好不容易才把滾燙的茶水咽下去,召喚夥計給掌柜的重新沏一壺,看到喵小小眼睛一眯,又趕緊補充了一句:「這一壺茶錢記我帳上。」
喵小小一直等到新茶沏好,這才問道:「外邊怎麼樣了?」
矮壯的黑胖子就是鳳來儀酒樓的領座兒-朱大常,什麼是領座兒?就是客人進了門,領座兒就要負責把客人安排到適合的座位上,根據客人地位高低安排座次,然後給客人介紹本店特色酒菜,既要讓請客的主人有面子,又不能讓主人多花冤枉錢,真正做到主悅賓歡。
更關鍵的是,不管是后廚大師傅還是跑堂夥計,只要出了紕漏,就得由領座兒的出來打圓場,甚至要給客人下跪,挨客人的拳腳。
只不過,沒人敢在鳳來儀玩橫的,朱大常的斧子在太平堡能排進前五十。試想,一個二百多斤的胖子,能把一柄宣花短斧舞出朵花兒來,誰還敢在鳳來儀玩橫的?
當然,朱大常也是講究人,領座該講的規矩都會講,而且講的極好,雖然沒有給客人下跪,但是道歉打拱的事,還是會做的。
領座這活兒不好乾,可干好了就是一座酒樓的半個門面,俗話說的好,坐官入了閣,酒樓領了座,可見能當這領座的,必須是八面玲瓏的機靈鬼。當然,拿分紅時,領座的和大廚都能拿大份。
朱大常這話兒就乾的極好,所以喵小小也就沒把他那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放在心上,不然,朱大常的三條腿早就變成兩條了。
太平堡內不缺騸牲口的好手,自己的老鄉兼好友鼠爺就是箇中高手,真正的一流高手,一刀齊根!
朱大常簡單的把外面的情況說了一下,有人襲殺吳為,不成,逃到了這邊郝老九的房子里,王甲頭帶人圍攻,聽說殺了四人,然後裡面就起火了。
這火著的很猛,就朱大常來看,肯定是添了油,不過好在王甲頭指揮得當,扒了五間房子,現在沒啥大事了。
最後朱大常笑著說道:「我就是怕掌柜的擔心,這才提前跑回來報個信,十個兄弟和那輛唧筒車還在那邊忙活著呢。」
喵小小聽完,又讓朱大常把幾處細節重複了一下,這才點頭道:「做得不錯,那壺茶算賞你了。」
朱大常趕緊讓帳房先生把剛才那筆欠帳銷了。
喵小小對這場風波沒啥興趣,她當然認識吳為,復成公掌柜嘛,一個看似滿臉笑容,實則性格陰鷙的年輕人,沒少照顧鳳來儀的生意,可以說是一擲千金。
只是沒想到這位吳掌柜還是個身手了得的一流高手啊,不僅一人一刀就破了十餘人的圍殺之局,連殺對方多人,更悄悄隱藏了一股勢力在各家商號內,這就有意思了。嚴格來說,這是很犯忌諱的事,可見當時吳為也真是急眼了。
想到這裡,喵小小問朱大常,「咱們這邊沒有吳為埋下的人吧?」
朱大常憨厚一笑,「有過,半年前走了,聽說在草地上迷路了,最後喂狼了。」
「聽說?」喵小小秀眉一挑,「聽誰說的?」
「我。」
喵小小就沒再問什麼,朱大常辦事還是很可靠的。
既然火也滅了,也沒她什麼事了,自有朱大常和吳東成他們去料理生意,老娘還是回去睡個美容覺比較好。
剛要起身,一個把守後門的夥計彷彿火燒了屁股一般衝進大堂,看到朱大常在,臉上一喜,馬上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朱大常臉色馬上變得極其凝重,揮手讓他先回去。這才把聲音壓到只有他和喵小小聽到的程度:「喵爺,後院夥計在料房裡發現了一個身負重傷的姑娘。」
喵小小有二個稱呼,酒樓內的夥計和熟客可以叫掌柜的,也可以叫小小姑娘。但只有極少數真正的自己人才能叫喵爺,對於朱大常來說,叫喵爺就說明了事態的嚴重性。
喵小小雙眼中精光一閃:「身負重傷的姑娘?難道說……」
朱大常一點頭,「我剛才悄悄問過堡丁中的眼線,伏擊吳為的人,至少逃了三個受傷的。堡丁打聽到的消息是有一個是女的,受了重傷。商會肯定會懸出重賞……」
喵小小用足以殺人的眼神看著這名心腹,「怎麼?你還想著要商會的賞金?要不要你再跑趟長沙府啊?」
朱大常渾身肥肉一哆嗦,立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要是不改肯定要倒霉,馬上就把話頭轉了過來,「咱們誰能看得起商會那幾個破錢?我就是說有這麼回事。」
「大常啊,」喵小小語重心長的說道:「你是跟著我時間最長的領座了,要珍惜,知道不?挖坑是個麻煩事,懂不?」
朱大常冷汗直流,掌柜的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要是改有二心,就挖坑把自己活埋了,就和之前的幾個領座一樣,人間蒸發。
他嘴唇發抖的表忠心:「喵爺!我對您的忠心可簽日月啊。您要三思而行啊。」
喵小小揮手讓這個噁心的傢伙滾遠點,自己快步走向後院料房。
朱大常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這掌柜的萬一真對自己有了懷疑,自己保證見不著明天的太陽。
料房,理論上是酒樓堆放各種調料的房間,但在鳳來儀酒樓這邊,料房裡不只是放調料,通常還會放一些比較奇怪的東西,例如幾支三眼銃啊,幾個裝滿火藥的牛角啊,一袋子鉛子什麼的。
現在居然出現了一個重傷的姑娘?喵小小越發對這個神秘的姑娘感興趣了。
料房門口站著剛才來稟報的夥計,見了喵小小和朱大常過來,趕緊側身讓開道。
喵小小隨口問了一句:「這事沒別人知道吧?」
「回喵爺,沒人知道,就我一人看到了,您放心。」夥計一邊回答一邊警惕的向四周看著。
「好,回頭你找帳房先生要賞錢去。」說完,喵小小就推開料房門,走了進去。
料房裡瀰漫著各種調料混合后形成的奇異香味,喵小小越發覺得這姑娘真是冰雪聰明,就連一向以嗅覺靈敏自傲的自己也沒聞出血腥味。
一直走到料房深處,喵小小和朱大常看到了一個清秀的姑娘斜躺在一個裝滿菜椒的麻包上。
黑暗中姑娘的臉白的嚇人,但真正引起喵小小注意的是那柄深深插入她肋間的攘子劍!
毫不顧及自己的形象,喵小小快步走過去,蹲在清秀姑娘身邊,胸前誘人的曲線直接把沒扣好的鉤扣崩開了。
儘管很不合時宜,但站在不遠處的朱大常和料房夥計還是一起暗暗咽了下口水。
喵小小直接打賞了一個滾字,二人立刻抱頭鼠竄。
飛快的檢查了一下眼前這姑娘的傷勢,喵小小不由得一聲長嘆,能挺著逃到鳳來儀已經算是奇迹了,自己雖然擅長醫術卻不擅長治療刀槍傷,而且放眼整個太平堡也只有一人能夠施以援手,可是現在這個肯定已經被商會嚴密監視起來了。
清秀姑娘任由眼前這個艷光逼人的女掌柜檢查自己的傷勢,沒有反抗也沒有多說什麼。
直到喵小小檢查完后,姑娘這才艱難的說了句:「給掌柜的添麻煩了,實在是抱歉。本來是想跑的更遠一些的。」
喵小小擺擺手,示意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她自己也坐在一個調料包上,伸手從貼身衣袋裡掏出小藥瓶,「都是江湖兒女,我就有話直說了,你傷的太重。我不敢施救,不動的話,還能堅持個一時三刻,這是瓶雲南白藥,能管多大用就只能聽天由命了。現在商會肯定把堡內幾個大夫都看起來了,特別是擅長治療刀槍傷的神醫。」說著就要拔出瓶塞。
「掌柜的,不用了,我這傷勢,吃什麼葯都沒用了,別浪費了。」清秀姑娘自然知道這一小瓶雲南白藥在這塞外草原是什麼價。
「大常啊,送碗溫水進來!」喵小小沒有理會姑娘的反對,對著料房門輕喝了一聲。
「好嘞。」不一會兒,朱大常就端了碗溫水送進來,不敢多停留一息半刻,放下水碗轉身就走。
喵小小直接拔出瓶塞,把小半瓶雲南白藥倒入溫水中,拔下頭上的金簪在水中攪拌著,「姑娘,你現在待在鳳來儀,就得聽我的,浪費不浪費我說了算。再說了,就是幾十兩銀子的事,趕緊喝了,你不喝才是浪費。」
姑娘見藥粉已經化開,自己不喝確實是浪費銀子,這才苦笑著讓喵小小幫著餵了下去。
過了片刻,姑娘臉上有了一絲血色,呼吸也平緩了一些。
喵小小這才鬆了口氣,人是暫時沒事了,可自己和鳳來儀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太平堡確實是個無法無天的法外之地,但也不是毫無秩序。由四大姓控制的商會就是太平堡事實上的內閣,商會中重要商號的東家和掌柜就好像是朝廷中的大員,是能隨便襲殺的?
吳為掌管的復成公貨棧是山西王家在太平堡最大的商號,在王家人不在太平堡時,吳為就是山西王家的代理人。這樣顯貴的身份使得他的遇襲變成了對整個太平堡商會的公然挑釁。
現在不只是王雷率領的堡丁已經全部出動展開地毯式搜查,包括吳為在內的四大姓也會派出自己的護院和各自的私兵全力緝拿受襲擊者,說是掘地三尺也不過分。
自己的這座鳳來儀酒樓當然有辦法能把這個姑娘藏起來,畢竟在太平堡里誰家沒點小秘密?
問題是,值得嗎?萬一自己私藏這姑娘的事暴露了,鳳來儀百十號人恐怕沒幾個人能活下來,所以喵小小現在需要一個讓自己值得付出這種代價的理由。
她看著臉色有所好轉的姑娘,問出了第一個問題:「我不管你們是誰,我只問一點,你們為什麼要殺吳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