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親

  親愛的,你碰到防盜章了, 防盜設置是50%、72小時哦!  他的經紀人翟思溫並未曾把他當做搖錢樹, 讓他去接一些賺錢但是損口碑的爛片, 又或者去拍六七十集的偶像劇撈錢, 相反,翟思溫給衛驍接的工作都是團隊靠譜劇本紮實的電影,片酬或許絕不是業內最高,但只要衛驍穩打穩紮一步步來, 靠著口碑爆棚的一個個電影角色,他大火是早晚的事,而且這種火不像是流量小生的火,而是能扛得動票房的火。


  影視咖逼格高,只要爆出票房成績, 代言自是接到手軟。


  不說以後,就今年,衛驍代言賺的可比拍電影賺的多。


  遲早聽說他還有一筆進賬, 這才鬆了一口氣,不然為了一枚鑽戒去吃土, 太不值得了。


  衛驍關心的點卻不是這個,他問道:「你現在還有多少錢?」


  遲早麵皮薄, 若非實在沒錢了,斷然不會來找自己要五千塊錢的打胎錢, 而且瞧她那因為貧窮而緊張兮兮的小表情, 衛驍竟扭曲地覺得挺可愛的, 畢竟她以前的畫風是這樣的——


  「驍哥,你沒錢了吧,我轉給你二十萬吧!」


  「驍哥,沒錢跟我說,別不好意思,反正我的就是你的。」


  「還是刷我的卡吧!」


  一副富婆包養小狼狗的模樣。


  也就他,因為是真愛,心甘情願被包養。


  但是兩年下來,她那些存款自然被揮霍得差不多了,衛驍估摸著遲早現在很窮,但遲早還是窮得超乎了他的想象,因為遲早道:「負債兩千。」


  衛驍知道她會用螞蟻花唄,估摸著有兩千花唄要還,當年坐擁大幾百萬存款的小土豪現在這是連花唄都還不起了。


  衛驍略微思忖片刻,還是直白地問出了口:「流產手術要多少錢,你知道嗎?」


  遲早已經預約了手術,只是沒錢繳費而已:「各種檢查做完外帶著手術費,一千八左右。」


  衛驍終於明白媳婦兒為何那麼絕望了,扣掉要還的花唄,以及不能動的手術費,也就是說他倆還有一千塊左右。


  衛驍彈舌,颳了刮后槽牙。


  心想,老子這是窮得連土都吃不起了!

  但更致命的一擊還在後邊,因為遲早接著道:「算了,也不要你五千塊錢了,先轉我四千八吧!」


  衛驍:「……」


  給老子剩三十二塊錢,早早,你的良心不會痛嘛?


  若是擱以前,剩三十二就三十二吧,老子窮慣了,無所畏懼。


  但想到這筆錢要拿去墮胎,衛驍就有些猶豫了。


  他默默地按電源鍵,把手機屏幕關了,敲定道:「螞蟻花唄我幫你還,如果你決定要做那個手術的話,我會陪你一起去醫院繳費的。至於這幾天的吃穿住行,我來負責就好。總之,先把這幾天扛過去,等我片酬下來再繼續揮金如土。」


  對於這樣的結果,遲早極其不滿,她從他懷裡鑽了出來,悶悶地道:「不要你五千塊,四千八都不給,小氣。」


  衛驍:「……」


  反正這最後一筆錢不能給她拿著,他是真的怕了她,怕她一聲不吭地消失,又或者一聲不吭地把孩子流了。


  他聲音沉沉的:「這錢擱我這兒跟擱你那兒都是一樣的花法。」


  遲早呵呵一笑,擺明了不信:「擱我這兒手術的錢肯定能存得住,擱你那你指不定今天就花完。」


  衛驍還想反駁。


  遲早揚了揚手上的價值千萬的戒指。


  衛驍一秒閉嘴,的確,他存不住錢的,賺了錢就忍不住給媳婦兒買買買。


  但大錢存不住,小錢還是存得了的,這一次的事情,必須謹慎點處理,要是最後他真的連打胎的錢都出不起,遲早肯定會覺得他無比幼稚無比不成熟。


  遲早把那枚騷包招搖的戒指收好重新放入床頭櫃抽屜里,而她則往外邊走去,衛驍立馬問道:「幹嘛去啊?」


  遲早找衛驍拿錢墮胎,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錢沒拿到不說,還複合了。


  一時間,她莫名有些小彆扭,於是很沒好氣:「去吃飯。」


  衛驍掏手機:「我點外賣。」


  遲早回頭,冷冷一笑:「你還有錢點外賣啊,乖乖跟我下樓吃飯,不對,哪裡吃得起飯啊,去吃蘭州拉麵,而且只能吃一碗素麵。」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衛驍直接炸了:「我知道我窮,可你也犯不著這麼嫌我吧!」


  只吃一碗素麵是什麼鬼,老子可是無肉不歡的肉食主義者。


  遲早一張臉波瀾不驚:「你之前不是覺得我嫌你窮嗎?我以前壓根沒嫌過,現在,我決定把罪名坐實了。」


  衛驍:「……」


  遲早語調淡靜:「衛驍,看到了沒,我現在就在正兒八經嫌你窮。」


  衛驍心梗。


  不過衛驍倒也沒生氣,他只是起身,去衣帽間拿衣服換上了。


  今年上半年他覺得她對他沒怎麼上心的時候,他的確覺得她是在嫌她窮,可真嫌你窮絕不會在你落魄的時候把你踹開,而不是照顧著你的心思悄悄把錢轉你卡上。


  一如此刻,沒錢了,也不過是叮囑你省著點花唄。


  畢竟,每個人的人生不盡相同,有錢有有錢的活法,貧窮有貧窮的活法。


  遲早就是那種可以陪你紙醉金迷也可以陪你在街邊小店吃一碗素拉麵的女人。


  不夠好不夠成熟的從來都是他。


  思緒間,衛驍飛快地換好了衣服,戴上墨鏡和帽子,然後到客廳,勾著遲早的脖子出門去:「走吧,去吃素麵。等以後再窮一點,天天醬油配白米飯。」


  遲早瞪了他一眼。


  窮得如此理直氣壯,如此泰然自若,如此坦然直接,遲早服氣了。


  衛驍湊過頭在她臉頰上啄了一口。


  心底想的是,或許有一天,真窮到吃醬油配白飯,他也會偏執地把她據為己有。


  她是他的全部幸福。


  他也深信她能給他帶來幸福。


  兩人自是去蘭州拉麵館吃了素拉麵當晚餐。


  秋末冬初的夜晚,涼意森森。


  吃完一碗滾燙的撒滿蔥花的素麵,身體立馬暖和起來。


  飯後,遲早原本想回校,孩子的去留問題她得仔細想好,衛驍在身邊真的會很影響判斷,她需要獨處的時間。


  但一想到唐韻也住校,就有點不想回去了。


  雖然遲早冷酷高傲到壓根不在乎這樣的小人,但說實話,有人天天在你面前冷嘲熱諷真的很影響心情。


  所以,略一抉擇,遲早就給室友打了電話,告訴她們她不回去了。


  室友都知道她在杭州買了房子,自是不擔心她的住宿問題。


  衛驍見遲早打完電話,柔聲道:「去湖邊走走吧!」


  他聲音性感低沉帶著點沙,最典型不過的搖滾嗓,夜色里他聲音徐緩了許多,於是平添了幾許溫柔的味道。


  遲早應道:「好。」


  湖邊,自是指西湖邊。


  這處久負盛名的景點一年四季遊人如織,哪怕這樣的秋夜,夜遊西湖者也不少。


  夜晚的西湖像是蒙上了黑紗的美人,柔美中透著些許神秘。


  七點多,華燈初上,湖對岸的燈光一片暖麗的金,燈光里的西湖美得如夢似幻。


  只是今夜風大且涼,並不適合散步。


  但兩人心底都裝著事,又確確實實需要在這樣的夜晚徘徊著抉擇著猶豫著迷茫著。


  遲早埋著頭走了一陣,突然抬起頭,眺望遠方林立樓廈上的青黑色天籟。


  她想了許久,但答案還是跟之前如出一轍,她決定不要這個孩子。


  不論她跟衛驍,本身都是孩子,又怎麼為人父母。


  他倆之間的重重矛盾都未曾得到解決,又怎麼可以用孩子把他倆拖入婚姻的深淵。


  因為一時軟弱把孩子生下來才是可悲的,要是孩子活得不幸那真不如不生。


  她偏頭去看衛驍。


  衛驍其實也在想事情,想遲早把這孩子生下來要怎樣,但想的更多的還是不生之後要怎樣。


  他自認可以很輕鬆地處理好前者。


  但後者,衛驍真的要小心一些謹慎一些才能維持好這段已經碎裂過一次的感情。


  如今見遲早回頭看了過來,他自是知道她已經有了答案,看她那淡漠的面龐,衛驍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沒更改過自己的決定。


  衛驍道:「接著想,又不急。」


  其實,每一分鐘的等待都是煎熬。


  但衛驍情願這樣煎熬著,有時候假裝自己不知道答案或許能更輕鬆一些。


  遲早沒去戳破這話里虛假的成分。


  雖然她同意慎重地去抉擇孩子的去留,但正因為慎重,才不會去要這個孩子啊!


  遲早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衛驍去牽她的手,她沒拒絕,於是遲早柔軟冰涼的小手就被那滾燙堅硬的大手握在手心裡。


  很暖。


  衛驍或許臭毛病一堆,但他也有無數的優點。


  責任感,擔當,深情,熱情……


  聰明、有主見、努力、上進……


  人品真的沒毛病,變白了之後還挺帥的。


  他在她最痛苦最絕望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並且迅速地佔據了她的心。


  她曾把他當做全世界來愛。


  只是這個世界坍塌過一回,哪怕不過是誤會,但痛苦的感覺依然清晰。


  因為深愛,所以她選擇了複合。


  分過一次手,遲早發現自己在這份愛里變得理智成熟了許多。


  她不會再像過去那樣幾乎盲目地愛著他信仰著他崇拜著他。


  毋庸置疑,衛驍深愛著當初的遲早。


  但現在的呢!

  有些東西你只有嘗試過才知道,好在她是真的年輕,有無數的嘗試的機會去嘗試,試對了就是賺了,試錯了也不要緊,不過的一切重來。


  衛驍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他的年紀再大一點,三十一歲,不,並不需要三十一歲,哪怕現在是二十二歲,可以和遲早扯證的年齡,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但這世上最殘忍的事情便在於,沒有如果。


  有些時候,年輕便是資本,因為年輕,他的未來充滿無限可能。


  可更多的時候,年輕也意味著不成熟、迷茫、無力,他給不了遲早安穩的生活。


  遲早被叫到號之後,迅速地趕往手術室,可省內頂級三甲醫院基本上是病患等醫生,而不是醫生等病患,雖然被叫到號,遲早還要排隊,她前邊還有兩個人。


  等待的時間無比漫長,對於即將做手術的女孩來說,這無疑是煎熬。


  遲早其實……什麼都沒想。


  不,應該說,還是想了的,她拼了命地在想流產的理由。


  比如說,未婚先孕需要面對一堆的流言蜚語。


  比如說,她跟衛驍的感情有過隔閡之後不適合馬上要小孩。


  比如說,二十歲的她為了維持現在的美貌無論如何都不能生小孩。


  比如說,她跟衛驍這個年紀壓根養不起小孩。


  比如說,她不想挺著個孕肚畢業答辯。


  比如說,……


  不要這個孩子的理由實在太多太多了,於是她每天重複地想著這些理由,就覺得這小孩實在不能要。


  衛驍讓她慎重地決定孩子的去留,可其實,遲早根本沒想過把孩子生下來會怎樣。


  她,不敢想。


  理智告訴她,流產才是最正確的決定。


  所以,等醫護人員叫到她的時候,遲早邁進手術室的時候依然一臉冰冷和平和。


  雖然現在小醫院無痛人流的小廣告鋪天蓋地,可其實流產多少是一件怪恐怖的事情,遲早現在妊娠七周,大醫院常用的人工流產術為負壓吸引術,用吸管伸入官腔,以負壓將胚胎組織吸出來以達到終止妊娠的目的。


  遲早在預約之前跟醫生交流過這種手術,她自己也查閱過相關文獻,她對手術的流程和風險也一清二楚,她自認自己足夠鎮定,可當她踏入手術室,遲早後知後覺地開始怕。


  一想到她要做那種手術,她的腿都是軟的。


  流產,不論對於哪一個女性而言,都是一次傷害。


  遲早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學生,再怎麼理智早熟,她也才剛過完二十歲生日。


  此時此刻,她腦海里控制不住地開始想,把孩子生下來會怎樣。


  遲早之前不敢想這件事,因為她怕,怕自己太過軟弱,然後做出錯誤的決定。


  是的,不論對於她還是衛驍而言,留下孩子都是一個不夠明智的決定。


  可縱算不明智,但好像也沒糟糕到哪裡去,至少,她並不像很多女性一樣,因為懷孕直接被男朋友甩了,衛驍這貨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在這事上沒得挑,不僅要求生下孩子還打算結婚,哪怕流產他也選擇了包容。


  她跟衛驍現在雖然窮得叮噹響,但他倆的條件絕對算很好的,她的那套房子是全款買的學區房,而現在社會,有了房子,不需要背負房貸,生活絕對稱得上輕鬆。


  再者,衛驍年入已經到了千萬級別了,而她也馬上畢業參加工作,他倆絕對負擔得起孩子的成長跟教育費用。


  再往糟糕點想,衛驍把她甩了,又或者她落魄到孩子都養不起了,她還可以去求求自己的父母,她爸媽都……挺有錢的,雖然她跟父母關係不好,且父母都有了各自的家庭,但身為那兩人唯一的女兒,他倆還不至於不管她。


  有些東西,真的不能想。


  一想,就熱血上涌,忍不住衝動。


  「到那邊的手術台上去。」穿著手術服的護士簡單提醒了一句。


  遲早瞥了一眼手術台,有些歉意地道:「不用了,我還是生下來吧,又不是實在不能生。」


  小護士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顯然對於她這種踏進了手術室開始後悔的人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問。


  遲早轉身離開手術室,可眼淚卻「唰」的一下流了下來。


  當你在分過一次手之後選擇跟你壓根扯不到證男朋友要一個孩子,而且兩人都是公眾人物的時候,那壓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你得未婚先孕到明年四月份,你得接受一堆流言蜚語,你懷著孕你還得去做畢業設計,你的畢業答辯畢業酒會你都得挺著□□個月的肚子去……


  而且遲早是個習慣了做最壞打算的人。


  她會忍不住想,萬一跟衛驍結不了婚怎麼辦。


  而且懷孕哪有那麼簡單,會長胖,會長懷孕斑,會有妊娠紋,剖腹產會挨一刀然後留疤,順產又特別疼,就算順下來了也會產道鬆弛甚至會變干,經過哺乳期胸部還會下垂……


  她才二十歲啊,好不容易天生長這麼漂亮,為什麼要因為一個孩子而變醜。


  遲早說不出的氣悶跟委屈,眼淚豆子似的往下掉,也不知道在氣什麼,因為這是她自己做的決定,沒人逼她。


  好吧,她氣的是自己。


  她都進了手術室了,居然慫了吧唧地沒敢人流。


  明明她都想好了的。


  明明她覺悟那麼高。


  遲早一面往外邊走去,一面抽著鼻子各種哭,秋水杏眸鮮艷潮紅著,又眼淚汪汪的,狼狽中還帶著點滑稽。


  好在醫院裡,又是人流手術室前,戴著口罩拚命哭一點也不稀奇,也沒人過分注意到她。


  衛驍在窗邊佇立了十幾分鐘,就見到遲早哭著出來了,他一顆心直接被攪碎了,他小跑著趕了過去,一把把遲早往大衣里攬。


  衛驍心底各種壓抑跟沉重,可這些壓抑跟沉重都比不過此刻遲早受到的傷害。


  他將她摟得極緊,恨不得把她重新變成那塊他出生之初就遺落的肋骨,他想把她藏入他的身體里,免她驚免她苦免她彷徨不安免她無枝可依。


  「別怕,早早。」他粗聲安撫道。


  遲早是那種她哭的時候要是被人安慰了會哭得更凶的那種,這會兒,她一想到就是面前這傢伙害得她懷了寶寶還要生下來,她就說不出的難過跟委屈,她哭得更慘了,一邊哭還一邊罵:「人渣,要不是你要打分手炮還把套□□破了就不會這樣了。」


  遲早哭得這麼慘兮兮。


  衛驍心都給擰碎了,他聲音悶悶地賠不是:「是的,都怪我,是我渣!是我對不住你!」


  遲早哭得鼻涕都出來了,可她現在就在衛驍懷裡,於是就把口罩扯了,在他衣服上蹭了蹭鼻涕,一面抽泣,一面用那帶著哭腔口吻控訴道:「本來就是你的錯,全部都是你的錯,是你先不理我的,要不是你先不理我我也不會想和你分手。」


  衛驍這次沒吱聲了,是啊,只要他忙工作的時候稍微注意一點遲早的感受,也絕不會鬧到分手的地步,她走得那樣決絕,他也沒告訴她套套破了的事情,陰差陽錯,懷孕,流產……


  衛驍心底充滿了對自己的痛恨跟厭棄,又因為遲早哭得這麼凶心疼得厲害,再加上今天心情本就不好,於是他眼眶也開始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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