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記得

  遲早神情平淡：“要結婚了, 自是要見雙方家長的。”


  衛驍想了一下, 也確實是這個道理，但用腳趾頭想, 見家長，絕對是擺在他倆婚姻道路上的另一道坎。


  他自己這邊，以他跟衛城的僵硬關係，一見麵就隻剩下吵架了，而且他家連他當演員都不能接受更何況遲早。


  遲早那邊，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扯不到證，卻搞大了女朋友肚子，單這一點, 印象分全無。


  總之, 光想想就頭痛。


  不過最近讓他頭痛的事情多了去了, 虱子多了不怕癢，衛驍還挺闊達的，反正一件件解決就是了，他相信他跟遲早會殺出一條路來的。


  於是，淡笑著同意道：“成, 先去見見嶽父。”


  聞言, 遲早瞪了他一眼：“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叫什麽嶽父。”


  衛驍輕笑：“遲早的事情。”


  又玩她名字的梗，不過這真的是她的事，她決定好的事情, 便沒人能更改了，這聲嶽父，他的確能叫上了，她笑道：“我去打個電話。”


  衛驍自是沒意見。


  遲早捏著薄薄的手機來到客廳，一個個輸入數字撥打三年前那個號碼。


  雖然在衛驍麵前誇下海口，但遲早心底其實也沒底。


  她已經太久沒回去了，她爸又組建了新的家庭，他從未聯係過她，遲早有時候會覺得，自己不論在生父還是生母眼裏，都無足輕重。


  她撥打著這個她爸一直用著的號碼，卻仍是會擔心他換號了再也聯係不上了又或者不接聽了。


  好在，這種事情並沒有出現。


  彩鈴稍微響了幾秒鍾，那邊便按了接聽：“喂……”


  很熟悉的男低音，是她爸。


  遲早心底莫名發澀，但又逼著自己平靜以對，她道：“爸，是我，早早。”


  “早早……”


  那邊喊了一聲，旋即，緊張至極地問，“出什麽事了嗎？”


  因為太久沒打過電話，所以她爸本能地以為她隻有出事才會打給他，遲早心底愈發酸澀，她連忙道：“沒事，就是我打算帶我男朋友，也就是衛驍，去見見你。”


  遲子建聽聞遲早沒事，放下心來，也恢複了往日的冷淡：“記得家裏地址嗎？”


  遲早點頭：“記得。”


  遲子建又問：“鑰匙有嗎？”


  遲早語調突然就帶了哭腔：“有。”


  遲子建道：“既然還記得地址還有鑰匙，幹嘛還打電話特意來問我，這是你自己的家，你想回來就自己回來，難道還要我去接你。”


  遲早的眼淚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是的，這從來都是她的家，隻要她想回就可以回的家。


  遲早吸了吸鼻子：“那你會在家嗎？”


  遲子建道：“你回家了，我也會回去的。”


  遲早道：“我今天就回去。”


  遲子建“嗯”了一聲，然後聽到那邊啜泣聲，無奈地道：“別哭，都二十歲的人了，別跟小孩似的，每天就知道哭哭哭，當年主動跑出去的是你，換了號碼再也不聯係的也是你，年紀不小了，居然還玩離家出走，蠢死了。”


  遲早本來眼底還汪著一包淚的，但被她親爸這麽一懟，淚意生生逼退回去了，提起過去，她有無盡的委屈跟憤怒：“不是離家出走，是你不接受我考美院，非要逼著我考北電，我不考，你就凶我罵我，我就覺得你有了謝姨就不想要我這個拖油瓶了，畢竟當年你跟媽離婚，我被法院判給媽了的，是我厚著臉皮哭著要跟你的。”


  當初遲早也不過十六七歲，正值青春期，敏感、多疑、叛逆，她爸本來就忙到她一年見不了幾回，可見不了幾回的其中一回竟然是他帶著個女明星回來讓她喊“謝姨”，她說服了自己嚐試著去接受她爸會有自己的生活，但是當她計劃考美院的時候，遲子建竟然死活都不同意。


  矛盾轟然爆發，大吵一架，遲早哭得差點厥過去，最後氣呼呼收拾了一番包裹，跑去住校，並且發誓再也不回家了。


  她爸那時候找過她，但那時候她正在氣頭上，愛答不理的，於是關係便淡了。


  提及這一段過去，遲子建歎氣：“早早，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怎麽可能會不要你，又或者覺得你是拖油瓶。早早，你爸這輩子除了拍戲就什麽都不會了，攢下的人脈和關係網都是這個圈子的，你要是讀北電，基本不用費力，爸能幫你安排進去，以後拍戲也不用愁，有爸給你撐腰呢，讓你去北電讀表演，也不是圖你大紅大紫，就是想著你不用那麽辛苦。但是服裝設計，你爸真的無能為力，我就算想幫你，也沒人脈。而現在社會，沒父輩的積累自己重頭爬有多難，你沒進入社會你不知道，但是爸是真的為你好，不希望你過得辛苦。”


  “至於和你謝姨，也不過是你爸年紀大了，想著有個伴，我們是同行，彼此相熟，她性子又好，爸覺得合適，就跟她在一起了。”


  十六七歲的遲早，並不懂父親執意讓她去考北電的良苦用心。


  二十歲的遲早，沒了青春期的敏感叛逆，長大了許多也成熟了不少，也能換位思考理解遲子建逼她去考北電的用意了。


  但那些，都過去了。


  她並不確定現在的自己在父親心中分量幾何。


  遲早沉默了下來，遲子建顯然還在片場，因為有人喊了一句：“遲導，你來看下這一鏡。”


  遲早知道她爸是真的忙，現在雖然才七點多，但遲子建肯定是在拍戲的，畢竟這年頭演員太貴檔期又很緊，所以都是一大早開工的。


  遲早道：“爸，你忙去吧，我今晚回去。”


  遲子建應了一聲“好”，又叮囑道：“記得回家，我安排好這邊的事情晚上到家。”


  掛斷電話，遲早就跑去盥洗室洗漱，她並不想讓衛驍發現她哭過。


  簡單梳洗完畢，從盥洗室出來，重新看手機，便發現手機上有了一筆十萬元的轉賬，顯然來自衛驍。


  遲早多麽敏銳的人啊，立馬看向衛驍：“你去借錢了。”


  衛驍下意識地回：“沒有。”


  他知道不該撒謊，但有些時候，善意的謊言很有必要。


  遲早也不戳破，隻好笑地搖頭：“發了三百萬的片酬，隻給我十萬塊，嘖嘖嘖……”


  衛驍：“……”


  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壓根不知道該回什麽。


  若是真發了三百萬片酬，他會直接轉一百五十萬給遲早，他想法挺簡單的，他賺的錢，一人一半。


  可這不是才二十萬麽？


  所以一人十萬塊先花著唄。


  遲早則直接搶過他的手機，指紋解鎖，看了一眼短信，看到從21到0到20萬……


  哪裏不明白，昨晚他坐在馬桶上抽煙，不是因為外頭的風風雨雨，而是因為他沒錢養她。


  他被全網黑得如此瘋狂，自是有對手下場撕他，卡一卡他的片酬也不過是順勢為之。


  而衛驍，那麽驕傲的人，讓他去求人借錢，真的不如殺了他。


  而且這笨蛋，昨晚給她發微信的時候隻剩下21塊錢了。


  然後，傾家蕩產請她吃了混沌。


  她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溫馨以及感動。


  遲早把手機還給他，笑著道：“這下好了，我可能一輩子都會記得昨天吃的餛飩了。”


  衛驍那被生生撕碎的驕傲，因她一句話重新拚湊完整，他探手，一把把他媳婦兒往懷裏按，冷冰冰又執拗地道：“別記這個，要記就記以後，我帶你去國外米其林三星餐廳花三到四個小時吃的大餐。”


  遲早微笑道：“不，我要記下你請我吃的餛飩，也要記下以後去米其林餐廳的大餐，最好什麽都記下。”


  衛驍沒做聲，他知道生命裏有苦澀也有甘甜，但他隻想他家早早，陪他經曆的是人世全部的甜，他舍不得她吃哪怕一丁點的苦。


  他要給她一世嗬寵。


  兩人溫存片刻，遲早便定下當天晚上飛北京的航班。


  接下來吃飯收拾行李略過不表。


  五點，兩人登上了飛往北京的飛機。


  兩人現在有些窮，自是沒買頭等艙，隻買了普通的經濟艙。


  好在鄰座坐的是個老太太，壓根認不出衛驍和遲早這樣的公眾人物。


  但衛驍被空姐認出來了。


  空乘人員特意拿了一小瓶怡寶的水給衛驍，低聲說：“這是今年第一次在這趟航班上見到你。”


  遲早聞言，下意識地看向空姐。


  空姐五官明豔，妝容得體，笑容甜美……


  遲早口罩上的秋水杏眸，略有些警惕，當然不忘瞥一眼衛驍，以表懷疑。


  她跟衛驍的旅行一般往國外跑，在飛機上被認出來的概率很小，但今晚，這是怎麽回事。


  她驍哥居然勾搭上了空姐。


  衛驍嗅到了空氣中打翻的醋壇子味道，有些好笑。


  他跟遲早，一直沒對外公開，自然沒秀過恩愛，就算在外邊膩歪也基本是在夜晚黑燈瞎火的地方。


  如現在這樣兩人一起行動，他因為跟認識的空姐閑聊，導致某人吃醋的畫麵，絕對是開天辟地頭一回。


  衛驍：莫名有些暗爽怎麽回事。


  果然這段感情被隱藏太久了，老子都開始變態了。


  衛驍根這位空乘人員沒半點曖昧關係，自是無比坦然：“今年有些忙，所以飛的就有些少。”


  空姐看了一眼衛驍身邊，坐在靠窗的遲早，笑道：“這就是你女朋友吧！”


  衛驍點頭，笑意抿開：“嗯。”


  遲早帶著點敵意地看向這位貌美又開朗的空姐，頭一回意識到自己有可能是有情敵的，雖然她覺得衛驍暴躁忠犬無疑。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60個。


  下午集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