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縫合
收集過程很順利，婦女手頭都有一些縫衣服的針線和剪刀，而英國人愛酒的程度更是冠絕歐洲，會藏著蒸餾酒也是意料之中，當然也有人私藏的酒實際上根本不是酒，而是甲醇，這就暫且不表。
格林拿過針線剪刀，仔細觀察起來。
剪刀倒是沒什麽問題，不過針不能用，地下空洞裏陰暗潮濕，再加上連人生安全都沒法保證，自然也不可能保養這些小工具，針上多少都有鐵鏽。
在剛才的磕傷中，傷口有沒有汙染單憑肉眼是沒法分辨的，再加上感染破傷風梭菌至發病，有一個潛伏期，即便羅蘭也無法馬上發現是否會感染，此時再用有鐵鏽的針來縫合傷口，更是萬萬不可。
“生鏽的針用不了，有沒生鏽的嗎？”格林連忙對圍觀的工人們提問。
還沒等他聽到什麽有用的信息，一個士兵推開人群走了過來，趾高氣昂的道：“你們在幹什麽，還不去幹活？”
“這裏有孩子受傷了，需要馬上救治。”格林沉聲道。
嘖，這些大兵，果然不可能不出來管。
“受傷？”
那士兵馬上低頭看去，隻見小姑娘的額頭上有一片殷紅的鮮血，不過此時格林兩根手指壓住傷口，並沒有將創口暴露出來。
“這麽點小傷能有什麽事？還不趕緊幹活去，養兩天就好了！”
格林額頭上青筋急跳，“就算是再小的傷口，隻要呆的地方不好也可能會喪命，這地下山洞裏陰暗潮濕，任何傷口都可能發生感染化膿，說到底還不是因為你們非法扣留我們在這裏，你們要想挖礦，就大大方方的支付報酬招聘，如今這個環境，難道還有人會嫌工作辛苦嗎？”
“對啊！”
“醫生說的是啊，我們背井離鄉來曼徹斯特，總是要找工作的！”
“說白了你們這就是違反法律的！”
格林的一席話頓時激起了周圍工人們的情緒，一時間群情激奮，那士兵見狀也隻是硬著頭皮叫囂了幾嗓子後，灰溜溜的叫人去了。
這種情況也能算是內森律師計劃中的一個小缺陷——人手比較少，所以出了情況反應也不會那麽及時。
範·海辛本來不甚在意，此時走過來沉著臉低頭問道：“不會真的有生命危險吧？”
“生命危險倒不至於，但如果處理不好，很容易留下隱患，孩子還小，你總不想讓孩子以後連走路都費勁吧？”格林搖了搖頭。
範·海辛一聽問題這麽嚴重，急忙問道：“講清楚。”
“聽過破傷風嗎？”格林指揮人們再去找針後，轉頭對範·海辛道。
“沒有，這是什麽病？”
嗯，現在醫學普及率沒那麽高，沒聽過也屬正常。
他斟酌了一下語言道：“用生鏽的武器殺傷力雖然低下，但非常陰毒的道理你應該懂吧？”
範·海辛點點頭，“這我明白，可凡妮莎應該沒接觸過鐵鏽才對。”
格林跟他講了一遍破傷風梭菌的生存和傳染過程，也不祈求他能聽懂，但至少讓他明白這裏麵的危險性。
“我是不明白你說的這些病毒什麽的，不過你應該沒有說謊就是了。”範·海辛盯著格林的眼睛道。
跟聰明人說話，確實容易不少。
這個時代的局限性擺在這裏，雖然微生物學已經起步，但還算是先鋒學派，大部分的醫生都還在采用放血療法的時候，你已經在用免疫療法了，很難讓普通人相信你的說辭。
當然現在有了家屬的同意，治療中也就不至於受到打擾。
過了一會，去找針的人們都回來了，一共找到了大大小小三十多根，不過這些針全都不能用，一時間讓格林有些泄氣……
“你在找針嗎？”
突然一個沉穩的聲音傳進格林的耳朵，他抬頭看去，竟然是內森律師。
人群自然的讓開一條道路，可見內森在這裏的權威性還是有的。
“是的。”
“一根針要如何治療？”內森提出問題。
“用針將傷口縫合，然後等傷口痊愈後，再將線拆除，即可完成治療。”
內森看了看工人們手中的針，點了點頭，“好的，我知道了，用我的好了。”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盒子遞給格林。
他疑惑的收下，在打開後，他有些意外。
本來以為是一個針線盒，沒想到這竟然是一個手術工具盒，裏麵手術刀、鑷子、鉗子，以及針等醫療工具，保養的相當不錯，雖然算不上齊全，但在這個時代可以算是相當先進的手術工具了。
格林不禁奇怪的看了一眼內森，他明明是律師，為什麽會有醫生的工具？
不過暫時不想那麽多，先完成縫合才是重要的事情。
“還需要什麽？”內森又問道。
“最好再拿一盆熱水來，有紗布和毛巾的話就更好了。”
見內森親自出現，格林的要求也“過分”了起來。
不過內森沒說什麽，命令士兵們去辦，同時他也讓工人們繼續去幹活，不要圍觀。
漸漸的人群散去，小男孩也跟著老者戀戀不舍的離去，範·海辛和他的妻子倒是一直陪在身邊，內森也視而不見。
很快熱水和紗布毛巾都準備好了，在這之前格林先將線材中較細的一些挑選了出來，這時候一股腦的放入熱水中去煮，接著就是將蒸餾酒倒在針上進行消毒。
可他一拿起針就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有點像老鼠尿一樣的臭味，隻是氣味濃度已經很低了，不然打死他也不敢這樣對著聞。
“這是毒芹？”格林瞟了一眼內森後，命令羅蘭掃描毒芹汁液的殘留狀態。
“濃度不高，屬於低等手工榨取，未濃縮，毒性已經殘留不多了，常規消毒便可以徹底殺滅，應該不是特意準備的，殘留時間可以追溯到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內森是什麽時候來到地下的？
心中想歸想，他手上的功夫卻沒停下來，畢竟隻有這麽一根針，將線材從水中撈起，遞給範·海辛，讓他用紗布盡量將水吸幹，自己才將針頭部分沒入水中，然後用身上的衣服將針頭擦淨，然後再循環往複，直到毒素越來越低。
最後再倒上蒸餾酒，進行徹底滅殺。
“這是做什麽？”內森站在旁邊問道。
格林手上不停，解釋著，“消毒，這些東西上麵都有看不見的細菌，必須用有殺毒作用的酒或者沸水來盡量殺滅，不然縫合過後也容易造成傷口化膿感染。”
“意思是這樣處理過後，就不會化膿感染了嗎？”
“可以一定程度上緩解，但也不是絕對，”格林掃視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類似這種環境，很容易滋生細菌，所以更要小心處理。”
內森眼神飄忽了一下後，隻是觀看不再發問。
以現有的條件，這樣已經做到了極致，毒芹被清理幹淨已經是萬幸，不然恐怕連最基本的縫合都難。
準備功夫做好，格林對著凡妮莎溫柔的道：“等一下會有點疼，你要把這個毛巾死死的咬住，知道了嗎？”
凡妮莎看了看她爸爸，堅定的點了點頭。
3厘米的傷口應該是要縫四到五針，他先將酒倒在紗布上，對創口周圍進行消毒，接著抬起凡妮莎的頭，讓她側躺，直接用酒對傷口進行清洗。
這一下子讓凡妮莎刺痛難忍，這可比醫用酒精疼多了，而且殺毒效果也遠沒有醫用酒精好，但如今這種條件也管不了那麽多，隻能盡量多次的清洗才可以更接近目的。
清洗了很多遍後，格林終於要開始縫合了。
當針穿透傷口，線體摩擦著血肉，而沒有麻藥幫助，這種感覺即便是成年人也會痛的掉眼淚，但凡妮莎愣是痛的發抖都沒有吭一聲。
縫針並不是像縫衣服一樣穿針引線，在每一條縫線後，都要進行打結，外傷倒還好說，內髒傷口的縫合要是沒有合適的縫線，很容造成傷口被縫線割裂的情況。
格林用剪刀剪斷最後一根線後，快速的打結，這個清創手術至此終於做完了。
這種粗淺的工具遠比不上前世自己用的工具順手，哪怕自己醫術超群，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竟然連這種小手術都讓他忙的汗流浹背，實在是讓他有些沮喪。
不過周圍的人見他停下動作後，都不禁高興起來，範·海辛更是激動的問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算是可以了，不過要保證傷口幹燥幹淨，還需要一些東西，傷口的管理也不是簡單的活，更重要的是……”
破傷風的風險還是存在，這簡單的清創並不能保證殺死破傷風梭菌，所以他後半句改變了話題。
“總之，這段時間先讓她好好休息，別隨便運動扯破了傷口，就沒事了。”
沉默良久的內森這時候也開口了，“看來，這裏也許真的缺一位醫生，從明天開始你可以不用工作，專門為工人們解決病痛，薪水沒有，但你和你太太的食物還是會照常的。”
一旁守衛的士兵卻不樂意了，“內森律師，您是不是太過優待他了？”
範·海辛側頭低聲道：“這人就是朗中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