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白眼狼
路上,避開了大夫人的人,陶媽媽道:“大少奶奶,老奴相信你和二爺是清白的,但是這天底下的事,不是全能都用一個理字衡量的。在這大宅院裏,女人都是苦命的。”
頭頂的天空四四方方,陶媽媽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神情淒然。
沈妤也心有感慨,自嘲地笑笑,“這次,我算是知道什麽叫黑白顛倒,三人成虎了。”
陶媽媽是盛家的老人,見過一些事情,她看向沈妤的目光,帶著一絲悲憫。
臨走前,陶媽媽道:“大少奶奶,你有什麽需要老奴做得,盡管開口。”
沈妤凝眸想了一下,拉起陶媽媽的手,道:“別的倒沒什麽,扶雲居那邊,煩請媽媽多多關照,煦兒年紀還小,大人的事和他不相幹。”
自從有了采薇,大夫人早就看盛晉煦不順眼,沈妤擔心下人們見風使舵,為難薑婆婆和盛晉煦。
“好,老奴記下了。”陶媽媽連連點頭,“大少奶奶真是個好人,煦少爺能有您這樣的娘親,也是他的福氣。”
老夫人信佛,故而在鶴壽堂旁邊緊挨著建了一座佛堂,陶媽媽提議將沈妤關在這裏,也是為了防備大夫人私下搞小動作。
佛教講究因果輪回,沈妤看著麵前供桌上的佛像,覺得有些嘲諷,當初大夫人買通土匪想殺盛延卿滅口,她也被關在這裏過。
恐怕那時,大夫人就下定決定,不會放過她。
晚飯是簡單的兩菜一湯,是陶媽媽吩咐人送來的。佛堂清淨,吃過晚飯,沈妤便找了個蒲團打坐,閉目養神。
老夫人睡得早,亥時剛過,外麵便安靜下來,沈妤正閉著眼睛打盹,身後的木門卻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股冷風從身後襲來。
來人裹了件白色的披風,身形羸弱,麵色蒼白。
許馨月將披風的帽子摘下來,上上下下打量了沈妤片刻。
“沈妤,想不到吧,你也會有今天?”許馨月冷笑著道。
沈妤將盤好的腿放下來,她站起身來,與她平視。
即便深處困境,她的眸光依舊平靜,眼波湛澄澈,似萬裏晴空中的幾縷薄雲,輕盈幹淨。
她是落難了,但她身上沒有半分落魄。
許馨月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愈發慘白,她突然仰頭大笑起來。
“沈妤,你知道老夫人私下的決定嗎?二爺是盛家的繼承人,大房唯一的男丁,他就是有天大的錯處,宗族的人也要賣老夫人幾分薄麵,繞過他。所以不管他有沒有錯,罪責都會落在你身上。”
沈妤垂眸不語,許馨月又道:“勾搭弟弟,不守婦道,可是會被浸豬籠,沉塘的。”
沈妤偏過頭去,噗嗤笑出聲來。
“你笑什麽?”許馨月惱了。
沈妤眼中滿是悲憫,“我笑你蠢,分不清誰對你好,誰對你壞。也笑你可憐,嫁給了一個不愛的男人,你想法設法想得到二爺的心,可是不管你手段多卑劣,付出了什麽,他都不會看你一眼。”
當初許馨月難產,二夫人一心想保住孩子,全然不顧她的死活,是沈妤一力主張手術,這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可是,沈妤的好心沒換來半點匯報,反而是許馨月變本加厲的報複。
看看陶媽媽,再看許馨月,人心這種東西,誰又能說得準呢?
許馨月的心思被戳穿了,她的臉瞬間漲的通紅,怒視著沈妤,滿臉猙獰之色,“沈妤,這次你無論如何都逃不過去了,證據確鑿,我倒是要看看你怎麽翻供。”
撂下這句狠話,許馨月逃也似的離開了。
明明是她來耀武揚威的,不想,沈妤三言兩句,就將她好容易建立起來的優越感擊得粉碎。
離開佛堂,許馨月漫無目的地走著,竟到了盛家祠堂跟前。
裏麵燈還亮著,門口站了兩個家丁看守,盛延卿還被關在裏麵。
許馨月在沈妤麵前吃了虧,她迫不及待想要找回點自信,與守衛說了幾句好話,走進了祠堂裏。
進門便是濃重的煙灰味兒,許馨月拿帕子捂住了口鼻。
一邊的長凳上,盛延卿正坐在一張木椅上在閉目養神。
他頭發略淩亂,衣服上也沾了一些泥土,但依舊豐神朗朗,麵容清俊,任何東西都難掩蓋他身上不羈的氣度。
看見這張臉,許馨月心中的愁悶頓時煙消雲散。
她走過去,蹲在盛延卿腳下,聲音柔柔地說道:“二爺,你在這裏還好吧?夜裏還冷得很,我一會兒讓人給你送條毯子過來吧。”
她說著要拿手帕去擦盛延卿額角的灰,卻被冷漠地推開了。
盛延卿睜開眼睛,眸中冷光忽現。
許馨月愣了一下,訕訕地收回手,幹站了半天,瞥見一邊一動未動的飯菜,她有些心疼道:“二爺,是不是廚房做得飯菜不合胃口,沒關係,我一會兒親自下廚,給二爺做點吃的。都這麽一天了,人不吃東西身體可撐不住。”
盛延卿扭頭,冷漠道:“你走吧。”
許馨月眼睛裏有了淚光,嗚咽著道:“二爺,我到底哪裏做的不好,你要對我這樣?”
盛延卿合上眼睛,不予理睬。
見他這幅樣子,許馨月很快明白了,她苦笑了一聲,“你是在責怪我指認沈妤的事情吧?也是,二爺在盛家耳目眾多,這件事肯定早就知道了。你怎麽就能確定,我說的是謊話呢?知人知麵不知心,沈妤是想在盛家找個靠山,她從前就找過延偉,現在又來勾搭你。在外麵,她還和……”
盛延卿忽地睜開眼睛,眼神似利刃,從許馨月臉上劃過,嚇得她住了口。
空氣似凝固了一般,靜的能聽見兩人的呼吸。
良久,許馨月收起笑臉,表情陰森道:“二爺,都是女人,你既然願意沈妤伺候你,為什麽我不行呢?”
她欲挽盛延卿的胳膊,盛延卿卻似觸電了一般,退後一步。
許馨月一隻手撲了個空,她愣愣地搖頭,良久才將那隻手收回。
她兀自轉過身去,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臉上兩行清淚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