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叫咱師傅削他
祁龍軒這一套畫符手法下來,動作嫻熟,筆法精湛,分明是經過了千錘百煉,才有可能做到的這份流暢。
蘇君衡剛才跟他講解的,不過是畫符的基礎要訣,但他剛才這一手,首先是口誦了靜口、精心、靜身三種法咒,然後是祝筆、祝墨、祝紙真言。
蘇君衡對符道一途研究頗深,他甚至還發現了祁龍軒結了九鳳破穢罡,將畫符台的晦氣清除了一遍,再有就是運用了畫符四要訣中的鬥字訣,也就是步罡鬥。
步罡鬥種類極多,有五行、七星、八卦等各種不同罡步,祁龍軒剛才用的,就是五行步罡鬥。
但最令人震驚的,還是祁龍軒最後噴的那一口水霧,稱之為醒符,醒符隻是畫符的一道小步驟而已,本來是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但蘇君衡很清楚,不是所有的符都需要用到醒符咒的,它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是數以千萬神符師窮盡一生的努力,都未必能達到的境界,那就是……。
諾大的神符堂,驚愕的氣氛下,如死一般的寂靜。
蘇君衡仿佛可以聽到自己心跳加劇的聲音,他的目光,帶著幾分錯愕、震驚、不知所措的朝畫符台上,那道符篆看去。
啪的一聲,他竟握不住手中的筆,整個人都愣住了:“先天符篆,是先天符篆……”
先天符篆意味著什麽,祁龍軒並不曉得,但在場每個人臉色都瞬間變得煞白,久久不能晃過神來。
在道家符術裏,其實有“先天符”和“後天符”之分,“先天符”即所謂的“一點靈光即是符”,也稱‘提氣意想符’。
這種符對於畫符者的悟性和天賦有著極高的要求,提氣既是畫符者要一氣嗬成,畫符過程中不能有絲毫換氣,而意想則是畫符者與主事神佛的聯係,這樣的天賦並不是光憑修煉就能得來的。
因為符術中的主事神佛,是每道符的靈魂,如五雷符的主事神佛就是九天雷神,畫符者要在提氣畫符的情況下,身心要與神佛產生感應,這樣的天賦者可以說是萬分挑一的存在。
“真的是先天符篆。”
老猴子邁著倉措的腳步,也來到畫符台前,眼睛在那符篆上久久流連,口中喃喃道:“我記得靈修峰上一個畫出先天符篆的人,還是東伯陽……”
“誰?誰畫出了先天符篆?”
一聲大喝,突然從大堂中暴起。
眾人心頭同時一震,那聲音帶著幾分驚恐,音量不大,但音勁中似乎夾帶著真元震蕩開來,眾人隻覺得耳中嗡嗡作響,一陣頭暈目眩,紛紛退了幾步。
周辰空一個不妨,更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眾人驚魂未定,急忙撫眼來看,就見這呼吸之間,畫符台上已然多出了一個身影。
那人滿頭淩亂的散發,鬢角斑白,睡眼惺忪,矮瘦的身子骨,搭配那臉上多到可以揉成團的皺紋,渾身散發著難聞的惡臭和酒氣,不是那神符堂的堂主鶴龜年,又是誰來?
“見過師傅。”眾人急忙行禮。
鶴龜年擺手嗯了一聲,急迫的目光依舊在那畫符台上沒有移開,忽然一個轉身,把祁龍軒揪了過來。
眼中的殷切不知何時變成了激動,眼中水汪汪的一片,臉上帶著似笑似哭的詭異神情,對著祁龍軒就是一陣問話。
“是你嗎飛兒?”
“你奪舍重生了?”
“怎還帶了個麵具?快讓為師看看來。”
“師傅,你怎麽啦?你的話我聽不懂。”祁龍軒雙肩收攏,一臉嫌棄懼怕之色。
鶴龜年愣了一愣,猛地搖了下頭,這才恢複正常,趕緊把揪住祁龍軒的手放開,問道:“這符術誰教你的?”
“是我啊爹,他在南疆是給人算命賣符的。”
“你啊爹?”鶴龜年眉頭一皺:“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不知道名字,有六十多歲了。”祁龍軒喏喏道。
“六十多歲,不對啊。”
鶴龜年略顯失望,喃喃道:“他已經是結丹期的修為,看上去頂多就三十左右,不對不對……”
鶴龜年自言自語了一陣,似乎還不甘心,又問祁龍軒道:“你叫什麽名字。”
“祁龍軒。”
“姓齊?”
“不是,我複姓祁龍,單字軒。”
“那也不對。”
鶴龜年歎了一聲,整個人瞬間又萎靡下去,拎起酒壺猛灌了一口,悠悠朝臥榻處走去,枯瘦的背影顯得有些落寞。
蒼老的聲音傳來道:“我真是老糊塗了,他可是這靈修峰數百年來最出色的天才,若他還活著,怎麽可能默默無聞呢,唉……”
“侯師兄,師傅他這是怎麽了?”待鶴龜年走遠了,祁龍軒才朝他指了指,問老猴子道。
老猴子趕緊豎起一指,噓道:“小聲點,我可告訴你,以後在靈修峰,特別是在師傅他老人家麵前,千萬別提天衣神相葉雲飛這個名字。”
“為什麽?”祁龍軒有些不解。
“出去說出去說。”幾個人就像做了什麽虧心事似的,擁著祁龍軒就往外走去。
周辰空小聲道:“其實咱師傅也夠可憐的,一輩子才培養出這麽一個出色的接班人,結果硬是讓靈修峰給除名了,他這心裏別提多憋屈。”
“為什麽會被除名?”祁龍軒好奇道。
胡遠趕緊湊過來,一臉興奮道:“小道消息問我就對啦,當年據說是咱葉師叔勾結魔教妖人,聯合鬼道,在天佛原鄉大開殺戒,不僅殺了前任住持慧如聖僧,還摧毀了佛宗封印鬼族的靈殊塔,
佛宗為此集結了許多隱世不出的老怪物,上靈修峰問道虛掌教要說法,可是葉師叔玩起了失蹤,掌教真人無奈,隻好將他逐出靈修峰,以平息佛宗的怒火。”
“既然失蹤,那為什麽又說他死了呢?”祁龍軒聽得一頭霧水,不由問道。
胡遠撓頭傻笑,這樁秘辛三教眾說紛紜,他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說:“這個是後來三教傳出來的說法啦,佛宗說是死於魔教之手,魔教說是死於鬼族之手,鬼族說……哎呀,說的我頭都亂了,總之就是死了。”
“你這小道消息也不知從哪打聽來的。”
一旁的周辰空鄙夷道:“說葉師叔殺了慧如聖僧,可我怎麽記得葉師叔和慧如,還有天涯海閣的嶽萍生,那可是生死之交,修界誰不知道他們三人關係最好?佛宗那群禿驢的一麵之詞你也信?”
“行了行了。”
見眾人越扯越亂,老猴子不耐煩道:“這事就此打住了,以後少在人前議論,靈修峰可是嚴令禁止議論此事的。”
“得了吧,嘴長自個身上還不讓人說啦,祁龍師弟你甭管他。”
胡遠這個話癆談性一起,不講個痛快就渾身難受,拉著祁龍軒躲到一邊,繼續侃道:“我跟你說啊,咱師傅當年可是鼎鼎有名的內門長老,前任掌教許真君的師弟,輩分比道虛真人還要高一輩,當年為了葉師叔這事,跟掌教真人大鬧起來,最後一氣之下,跑咱神符堂當起了甩手掌櫃。
咱師傅雖然修為不怎麽樣,隻有辟穀期,但為人還是很仗義的。在靈修峰輩份又極高,掌教真人也得賞幾分薄麵,那法學殿的殿主徐智謙,見到咱師傅還要尊一聲師叔祖,還叮囑法學殿盡量少招惹咱神符堂的人。
法學殿那群家夥仗著人多勢眾,啥時候把別的殿放在眼裏,可唯獨咱神符堂不用甩他們,就憑這一點,咱師傅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師傅。
所以說,你平時記得多拍拍馬屁,把咱師傅伺候舒服了,以後哪個王八糕子敢欺負你,就叫咱師傅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