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 最終戰(上)
“各位,該上場了。”站在門邊的引導者開口,緊接著推開房門。
玄境殿遭到嚴重破壞,前來搶修的工匠還要至少兩天才能上山,武當的高層不得不換個地方進行例會,坐管了敞亮的玄境殿,眾人擠在狹長的廳堂內感覺格外別扭,張勝寒亦是如此,他不耐煩地來回踱步,等待護法們到齊。
隨著最後一聲腳步停下,房門被關上。
“還沒找到羅斯?”張勝寒立刻發問。
“沒,”負責尋找羅斯蹤跡堂堂主錢不悅低頭道,“他似乎早有離開的打算,而且他熟知蹤跡堂的尋人方法,根本沒留下一絲線索。”
張勝寒產生想怒斥錢不悅的衝動,但他遏製住了內心的火氣,就算大吼大叫,羅斯也不可能憑空出現。他負手而立,揚起的衣袖飄進眼簾。
這身掌門武袍出自中土頂尖工匠之手,精致的袖口看不到一根線頭,渾然天成。可再過不久,他便沒資格穿上這件衣服,除非找到陳簡和那個青銅甕!
“陳簡呢?”他繼續問道。
“我們在蔡宮死的地方發現了他的蹤跡,沿著步伐和氣息跟蹤下去——”
“說結果。”他淡淡說著。
“蹤跡消失了,有人為他善後。”
“誰?”
“這……”錢不悅苦笑,“隻知那人同樣熟悉蹤跡堂的手法。”
這簡直擺明了在說,是羅斯幫助陳簡逃脫追蹤。
“再去找。”張勝寒的語氣虛弱,“時間不多了。”
錢不悅微微皺眉。他服侍新掌門已經三年,頭一次見他露出如此苦悶的表情。陳簡那晚到底從玄境殿偷走了什麽東西?掌門又為何殺死蔡宮和田鵼,有關這些事,掌門閉口不談,況且事情出在羅斯身上,羅斯可是張勝寒最親近的護法,這讓武當高層格外渙散。
張勝寒本就無意培養自己的派係,如今終於是為自己的懶惰和清高付出代價。蹤跡堂沒有全心全意執行他的命令,無論是搜尋陳簡還是羅斯,都像是張勝寒的私事,而蹤跡堂並無為掌門私事買單的職責。錢不悅明麵上允諾他的要求,背地卻放任蹤跡堂隨意調查,多年搜尋的經驗告訴他,即便沒找到陳簡和羅斯,也不會對他、對蹤跡堂造成任何負麵影響。
張勝寒看著各個心懷鬼胎的堂主,陷入了許久的沉思。
幾百年前的武當難道也是這樣?為以己之欲勉強拚湊到一起,看似融洽,卻早是同床異夢?不過這也不怪他們,畢竟這些人不知曉真相,武當的繁盛建立在那場陰謀之上,是屍骨血海堆砌的巔峰,真正的武當早在卞離執行計劃時消亡,青山之下隻剩罪惡了。
張勝寒忽然感到一陣難以自拔的空虛,跳動的心髒在瞬間被抽離,他的軀幹變得僵直寒冷,大腦無法掌控平衡。
眾人隻見他毫無緣由地踉蹌一下,跌撞到一旁的扶椅邊,他扶住腦袋,無法擺脫令人作嘔的暈眩。
“掌門,你怎麽了?”
其他人紛紛起身,離得近的則上前扶住張勝寒。
“沒事、我沒事。”
張勝寒恍惚地坐穩,眯著眼睛。
他大腦一片混沌,質問自己究竟在做什麽——為了守衛武當?幾天前他的確是這麽想的,這裏是他的故鄉,他的一切,陳簡若把留聲甕帶到朝廷,公主派便得到他與扁梁圖勾結的證據,他會被毀滅,從中獲利的武當也難逃一劫。可他又做了什麽?他竟然殘忍的殺死了武當的優秀弟子,殺死了一位絕無僅有的劍術大師,間接讓玄境殿轟然倒塌。
這就是他為武當做的一切。
守衛?這分明是毀滅。
腦袋被背道而馳的聲音撕成兩半,體內分崩離析,仿佛是來自古道翡心的反噬,全身上下的脈搏正以不同頻率跳動,仿佛這是一具拚合的軀幹。
他猛地拍響桌子。
“我要進京。”
熬過陰雨連綿的幾日,人們總算是盼到了天朗氣清,今天恰好是比武大會最終戰的日子,大家一掃壓在心中的陰霾,紛紛慶祝,說是老天特地安排了好日子。
稚泣——獨孤麟奇、雅休和沈以樂都被安排在南麵的準備室,從南走上擂台朝北走,寓意“奪魁進京”,也算是圖個好兆頭。
三個人安安靜靜地坐著,不知該說些什麽。
混戰是從未有過的比武方式,雖然早在一個月前就以得知賽製,而且他們都有所準備,可真當要上擂台前,他們卻沒有實感,仿佛接下來還是兩兩對決。三人混戰必定沒法公平,這完全違背了武者們遵從的道義,對此,他們都非常糾結,不知待會的比武該如何盡心。
他們祈禱能時間過慢些。
獨孤麟奇不經意地觀察兩名對手。
其中一個是沈以樂,在來之前沒怎麽聽說她,實際卻是個相當厲害的姑娘,因為此前她與陳簡有過交手,所以獨孤麟奇稍微調查過。沈姑娘最拿手的功法便是牽魂葬,還有一手運用金針的暗招,如果是一對一,他不覺得她是自己的對手,可問題是,場上還有另外一個人——
雅休。狄禪宗的弟子。獨孤麟奇覺得他並不算強,隻因為狄禪宗地處偏遠,功法奇異生僻,讓他屢屢通過妙招得手,不過比武已經進行到尾聲,那些雕蟲小技也展現得差不多,獨孤麟奇就擔心他還藏有殺招,否則不值得警惕。
分析下來,獨孤麟奇覺得他們倆很可能率先對付自己,他已經做好以一敵二的準備。
但另外兩人何嚐不是如此?
大家都不確定其他兩名對手會進行怎樣的策略,一切計謀都隻是猜想,擂台上的形式千變萬化,即便敲定出再多方案,終究是紙上談兵,最後還得靠臨場發揮和反應。
想到這,就連向來胸有成竹的獨孤麟奇都惴惴不安。
屋外傳來興奮的高聲歡呼。
觀眾們起先反對混戰的形式,不過坐在看席上後,他們突然就對這場詭譎的比武產生了好奇,大家都想知道,究竟是誰能站到最後?這場勾心鬥角的較量勾起了內心最的邪念——隻能出一名勝者,而三人的實力差距不大,不可能出現碾壓之勢,所有人都被名為“信任”的光明和“背叛”的黑暗包圍。
“各位,該上場了。”站在門邊的引導者開口,緊接著推開房門。
歡騰的氣氛立刻淹沒進來,如滾滾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