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泥石流
裴寒臨的車子在空曠的郊外馬路上飛馳，腦中揮之不去的都是溫璟心失魂落魄的背影。
輕快的鈴聲又一次響起，打斷了裴寒臨的思路。裴寒臨皺著眉頭拿起手機。
“喂？”裴寒臨理了理思緒，接起電話輕聲說。
……
醫院裏，貴賓病房裏。
“寒臨，嗯，你能快點兒來嗎？”賀芳菲站在窗邊，看著窗外黑暗的天空，狂風將樹吹的左搖右擺，輕輕推開了窗，讓冷風從細縫吹進來，發出“呼呼”的聲音，“我……我有點兒害怕……”
“怎麽了？芳菲？”裴寒臨關懷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嗯……也沒有啦，就是……晚上好黑……外邊兒又刮風又下雨的……病房就我一個人，我，我有點兒害怕……”
賀芳菲頓了頓又似乎想到了什麽，“啊，你看我怎麽這樣自私。寒臨你還是繼續忙吧，我，我一個人其實也……嗯……也不是很害怕啦……”
裴寒臨想：這雨越下越大，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芳菲都怕成這樣，不知道溫璟心是不是也害怕到不行了。
也不知道溫璟心怎麽樣了，什麽時候能回到家。回到家應該立刻洗個熱水澡換身幹淨的衣服吧，不然感冒了怎麽辦……
又想到四年前的事情，隨即自嘲到：溫璟心怎麽會害怕呢，這個自私又狠毒的女人，也一定會照顧好自己，不讓自己出事兒的。
賀芳菲隻感覺到裴寒臨愣了愣，立刻輕笑著寵溺地說，“芳菲你說什麽呢，我不忙，馬上就到。”
掛掉電話，賀芳菲將手機丟在床上，拿起窗邊的拐杖，拄著拐杖，一步步向外挪去。
裴寒臨從公司到這兒大概要半小時，她得快點兒，在裴寒臨來之前把快遞拿來拆開。
……
裴寒臨從郊外趕到醫院隻用了十分鍾，看到賀芳菲正抱著包裹拄著拐杖艱難向病房走去，兩步走上去攙住賀芳菲，從她手裏接過包裹。
賀芳菲看著突然出現的裴寒臨，震驚的說不出話來，稍一回神立刻裝出甜美溫柔的模樣，“真的是馬上誒！我以為最少要半個小時呢。”
裴寒臨笑道：“因為擔心你害怕，所以離開就趕來了啊。以後這些東西直接讓快遞員送到病房就行了。你剛醒來，別太辛苦了。”
賀芳菲剛要說什麽，就撞上從病房走出來的主治醫生，忙低著頭故作嬌弱的道歉，“對……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裴寒臨著急的摟住賀芳菲問道：“芳菲，你有沒有事兒？”
“不，我沒事兒。不知道張大夫有沒有被我撞出個什麽事兒。是我太著急了。”賀芳菲歉意的一笑。
主治醫生向賀芳菲微微點頭，“沒事兒。”又向裴寒臨說：“裴總，麻煩您跟我來一下，我想和您說說賀小姐的病情。”
裴寒臨點了點頭，扶著賀芳菲走進病房坐在床上，笑著輕輕刮了刮她秀氣的鼻子，“好啦，你稍微坐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賀芳菲皺了皺眉鼻子，調皮的哼道：“可不要帶來壞消息哦，我可要早早康複，不然怎麽能和你完婚呐？快去吧，回來吃爺爺帶回來的特產哦！”
裴寒臨心裏一滯，他的芳菲啊，永遠溫柔體貼，不像某位冷冰冰的不知好歹，關心的永遠是裴家的利益，裴家少夫人的位置，對他的噓寒問暖，從未有過……
裴寒臨笑著關上了病房的門，醫生還等著他。這是貴賓病房，隔音效果非常好，在外邊兒講話並不擔心裏邊兒的人能聽到，於是兩人就在走道裏談了起來。
“賀小姐能醒過來並不意外，隻是從時間上來說，還是非常讓人驚喜的。”醫生翻了翻手裏的病例：“這種情況是十分少見的。”。
裴寒臨靠在牆上，雙手插在褲兜裏，英挺的鼻子輕輕吸了吸，可能是剛才在墓地有點兒著涼吧，他不耐煩的說著：“說重點。”
醫生也並不生氣，將一份體檢報告遞給裴寒臨，“賀小姐因為頭部受了重創導致昏迷四年，即使已經醒了過來，身體依然十分虛弱……”
“重點！重點！”裴寒臨不耐煩的打斷。他感覺心中非常煩悶，即使抱著賀芳菲，腦子裏也全是溫璟心。
“即使醒了過來，她的認知也停留在四年之前，所以不能刺激到她，以免病情加重。希望家屬能夠配合。”
“知道了。”裴寒臨揮了揮手，示意醫生可以走了。
裴寒臨握住病房的門把手，猶豫的捏了捏手中剛剛從醫生手中拿到的體檢報告。
不能受到刺激麽，他眉頭一皺，果然要瞞著芳菲溫璟心陷害她的事……不止是這樣，他與她結婚的事兒也要瞞著。
可是他畢竟身份地位在那裏，一絲的風吹草動都有可能上新聞和報紙。
總之，能讓芳菲能知道這些事兒的外界因素太多了，但是隻有一年了，隻有一年了。
裴寒臨捏了捏鼻梁想道，對於即將到來的結束他絲毫沒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胸口有些絲絲的疼痛。
裴寒臨調整了一下表情，開門進去，看著何芳菲安靜的坐在病床邊上，輕輕撥弄著旁邊插在圓桌上花瓶裏的薔薇。
“寒臨！”賀芳菲抬頭看到了注視自己的裴寒臨，有些臉紅羞澀的喊道。
“怎麽還不上床躺著。”裴寒臨溫和的斥責道。
他快步走到了何芳菲的身旁，輕輕的抬起她的雙腿放到了床上，並蓋上了被子。
看著男人寵溺的動作，賀芳菲別提多開心了，趕緊滿臉笑容的勾住男人的胳膊，輕輕的拉了過來，緊緊的把頭靠在上麵。
“小傻瓜。”裴寒臨順勢坐在了她的旁邊，溫柔的輕輕用袖長的手指撥動著何芳菲的頭發。
“對了寒臨！”何芳菲用甜甜的嗓音道：“正事都忘了！”她從枕頭旁邊拿起一個包裹，三下五除二的撕開。
“這是什麽？”裴寒臨有些疑惑的問道。
“特產呀~真的很好吃哦！人家想和你一起吃啦。”芳菲說罷，有些撒嬌的衝著裴寒臨眨了眨眼睛。
裴寒臨看著快遞的包裹，有些不解。
“不是爺爺給帶來的嗎？”
芳菲一愣，看著裴寒臨有些不悅的眼神，她知道裴寒臨最恨的就是有人欺騙他。
如果讓裴寒臨知道，自己隻不過是在利用根本不存在的“老人的心意”，其實隻是淘寶貨的特產，讓他來看自己的話，裴寒臨一定會非常生氣。
所以內心一慌趕緊開口撒謊道：“是爺爺送來的啊，但是爺爺臨走時忘了給我這一包，所以半路又寄了回來……”
“是這樣啊。”看著裴寒臨柔了幾分的眼神，賀芳菲心裏鬆了一口。
就在兩人互相喂來喂去卿卿我我時——
“因大雨市區外的靜環路發生部分泥石流——”
電視裏新聞播報員的聲音讓裴寒臨內心一震，他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一樣，一下扭過了身體盯著電視，把一旁說笑的賀芳菲嚇了一跳。
靜環路？那是市中心唯一通往墓區的路。
賀芳菲看著電視裏雨衣被風雨刮得亂七八糟的前線記者，趕緊又把身體往裴寒臨身上縮了縮，像小貓兒一樣，用頭蹭著裴寒臨的下巴。
“好可怕哦……寒臨……”
誰知裴寒臨現在根本聽不進去賀芳菲的話，他神色緊張的看著新聞。
賀芳菲看著有些驚訝的看著裴寒臨，心裏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麽，趕緊抓住了他的手，輕輕的搖晃，柔弱的帶著一絲哽咽腔調道：
“寒臨我好怕……好怕打雷下雨，今天晚上你別走，陪著我好不好……”
裴寒臨心亂如麻，看著窗外越下越止不住的的雨水，腦子裏全是溫璟心被埋在泥水裏衝走的場景。
“寒臨……”
裴寒臨站了起來打斷了賀芳菲的喋喋不休：“芳菲，我有點事兒先出去打個電話。”
隨著電話另一頭的滴滴聲，裴寒臨冷汗越出越多，他不安的耐著性子一遍一遍的撥打著那個熟悉的號碼。
“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再次聽到這個回答的裴寒臨暴跳如雷，把手中的手機“啪”的扔在牆上，看著滿地的零件，裴臨寒再也忍不住了，他要去找她，他必須立刻要去找到溫璟心！
滿腦子空白的裴寒臨外套都沒拿，就快步的往走廊上的電梯走去。
“裴寒臨！”
裴寒臨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病房門口的賀芳菲，賀芳菲艱難的撐著牆，搖搖晃晃的站立著。
“你……你要去哪，今晚不能留下來麽？”
“抱歉，賀菲。”裴寒臨隨口敷衍道：“今天我有事，改天再來看你”
說罷便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隻留下賀芳菲一人在長廊裏。
賀芳菲愣了好一會兒，慢慢的回到了病房裏，拉開了病房的窗簾。
明明雨天的夜晚那麽的陰暗濕冷，她還是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了那個並未打傘，在瓢潑大雨中快步行走的男人的背影。
她突然想起幼時裴寒臨背著摔傷的溫璟心的場景。
曾經焦急的跑向診所的裴寒臨，與雨中奔跑的裴寒臨，背影重合在了一起。
一道閃電批過，照亮了賀芳菲蒼白的臉龐，她毫無表情的看著窗外無情的大雨。
“溫璟心，四年都過去了，你還是——”?
她喃喃的自言自語回蕩在空無一人的病房裏。
“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