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心病
爐子上的咖啡壺咕咕作響,咖啡煮好了,裴寒臨小心翼翼倒了兩杯,並且在其中一杯裏麵加了兩塊方糖。他把那杯加了方糖的咖啡放到溫璟心跟前,自己則坐在了她的旁邊。
“我知道你喝茶比較多,不過這個時候,還是喝點咖啡吧。因為我們都需要更清醒的頭腦。”
聽完裴寒臨的話,溫璟心終於將一直深埋在雙臂之中的臉龐抬了起來。此刻的她,神色灰暗、目光憔悴,儼然一副得了大病的樣子。
其實,溫璟心並沒有得身體上的病,她是和白天的裴寒臨一樣,得了“心病”。
“心病還需心藥醫”,不過溫璟心還看不到自己的“心藥”在哪裏,所以她隻能暫時忍受“病痛”的折磨。這種滋味很難受,但她必須經曆,必須想辦法挺過去。
裴寒臨看到溫璟心這種狀態,自然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但隻是幹著急自然是沒有用的,他要逼迫著自己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所以,他決定親自為兩個人煮咖啡,喝了咖啡,至少可以讓頭腦不那麽渾濁不堪。
溫璟心喝了一口咖啡,濃鬱的香氣沁人心脾,果然讓她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些。她轉過頭看著裴寒臨,用沙啞的嗓音對他說道:“寒臨,謝謝你。這麽晚了還陪著我。我知道,你已經為我耽誤了很多工作。你還是回公司去吧,我喝了這咖啡,沒問題的。”
裴寒臨搖搖頭:“你這個樣子,我是不可能離開你的。公司的事我已經交代好了,現在副總們已經回來了,也用不著我時時刻刻泡在那裏。”
溫璟心很感動,人在感動的時候,情緒是很容易失控的。
“寒臨……”溫璟心鼻子一酸,禁不住依靠在裴寒臨的肩頭,兩行晶瑩的淚水從她的臉龐滑落:“我……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一切的一切,竟然是那個人安排的。我實在是……實在是接受不了這個現實啊!”
裴寒臨輕輕撫摸著溫璟心的後背,此刻他的內心既非常激動,又非常憐愛。
他之所以激動,是因為溫璟心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靠在他的肩頭了,他十分懷念和享受這種被她依賴的感覺。他之所以憐愛,則是因為他覺得溫璟心所經曆的一切實在太過坎坷,她本不應該受到這些傷害。裴寒臨發誓,一定要寸步不離地陪她度過這次難關!一定要!
“璟心,你要想開點。這個世界,本來就是虎狼當道、惡鬼橫行。雖然這種惡人隻是少數,但他們確是實實在在真實存在的。你要鼓起勇氣,勇敢地麵對他們、打敗他們。你要相信,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我會永遠陪著你!我們都會永遠陪著你!”
溫璟心再也忍耐不住,她伏在裴寒臨懷裏,聲淚俱下,哭得傷心極了。
淚水沾濕了裴寒臨的衣服,但他一點也不介意。因為他知道,像溫璟心這樣平時從不輕易流淚的女子,一旦大哭,就會把平時所有積攢的壞情緒全部發泄出來。現在這樣的發泄,對溫璟心來說絕對是件好事。哭過之後,她一定會輕鬆很多,心裏的負擔就不會那麽沉重了。
傾盆大雨過後,一定是藍天白雲的晴空。溫璟心哭完了,和裴寒臨設想的一樣,她的情緒明顯比大哭之前積極了很多。
現在,是時候商量如何跨國眼前這道大難關了。
裴寒臨為溫璟心重新倒了一杯新咖啡,這杯咖啡,是沒有加方糖的。這時,他坐到了溫璟心的對麵,神態恢複到了裴氏集團總裁的樣子。熟悉他的人都清楚,一旦進入到這樣的工作狀態之中,裴寒臨做起事來就會摒棄雜念、專心致誌。
“璟心,在開始商量對策之前,我希望你能清楚地了解到,我們這次要麵對的,是從未麵對過的強大對手,實力深不可測。不管以前你們之間有過什麽樣的往來,我希望你從這一刻開始,忘掉舊事,千萬不要被之前那些回憶所左右。”
溫璟心輕輕咬著嘴唇,微微點頭道:“我知道……我會盡力的。”
裴寒臨知道,想要讓溫璟心忘了之前的一切不是一時半刻能做到的,事實上,他也不忍心強迫她做到。曾經,他強迫過她做過很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為此裴寒臨常常感到悔恨異常。他告訴自己,以後凡事一定要優先考慮她的處境,絕對不再像以前那樣對待她了。
“璟心,那我先說說我的安排。如果你覺得哪裏還有不足,就提出來。我會按照你所說的建議,盡快修改目前的方案的。”裴寒臨說完,就開始把自己所想的一係列應對之策,原原本本地對溫璟心說明了。
溫璟心聽著,感覺自己心裏一緊一緊的。裴寒臨的計劃很完美,如果一切順利,那個陷害自己、陷害裴氏集團的罪魁禍首,一定會受到應有的懲治。可是,以前的那些回憶,怎麽可能說忘記就忘記?溫璟心是個重情的人,她有點接受不了即將麵臨和那個人的決裂。
但,就算不肯麵對,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
裴寒臨說完了計劃,見溫璟心沒有發表意見,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了。裴寒臨不忍心點破,於是繼續把話題固定在自己的計劃上麵。
“現在的問題是,我們還沒有充足的證據,至少把那個人徹底打倒的證據還遠遠不夠。像這種根據深厚的對手,就像是《西遊記》裏的那個九頭怪一樣。你就算打掉它一個頭,也根本對它毫無影響。要想徹底擊敗它,必須想辦法同時扼住它所有的咽喉,一擊致命!”
“一擊致命”,真是無情而決絕的詞語。不過,這就是現實。在步步緊逼的敵人麵前,唯有拿出“一擊致命”的勇氣和手段,才能擁有擊倒對方的可能。
溫璟心歎了口氣,她望向窗外:東邊,太陽已經露出頭來。新的一天,開始了。
海邊的堤壩上停著一輛車,車前麵倚著一個人,那個人手裏夾了一隻剛剛點燃的香煙,他望著大海,時不時地把煙叼在嘴裏抽上一口。
何西,他很少有這麽悠閑的時光。平時他不是到處跑腿,就是不停地坐在車裏踩著刹車和油門。其實,他還是很向往悠閑的生活的。
何西讀過的書,肯定不像溫璟心或者裴寒臨那樣麵麵俱到。但他也有自己喜歡的詩句,比如陶淵明的那句:“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何西的夢想之一,就是等到將來有一天自己退休了,能夠用平生的積蓄買下一座農家小院,在那裏種菜養花。小院子不一定非要“見南山”,“見東山見西山”都挺好的。隻要生活悠閑愜意、無憂無慮就成了。
那天在咖啡廳裏發生的事情,讓何西至今耿耿於懷。當他最後一次走進那間雅間的時候,他從沒見過裴寒臨和溫璟心那樣難看的神色。在他們對麵,中年人歪坐在座位上,雙手捂麵,一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的樣子。何西猜不透,剛剛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隻聽裴寒臨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何西,你先把他帶走吧。和其他兩個人一起看著。”
“是。”何西沒有多問,直接把中年人帶離了咖啡廳。
那天下午的時候,何西接到了通知,裴寒臨要找他。等他趕到裴寒臨辦公室的時候,看到裴寒臨正躺靠在椅背上,雙眼發呆地望著天花板。
何西沒有打擾他,一直等到裴寒臨發現他來了才說話。
“這些天你辛苦了,我放你個假,到處玩玩去吧。”裴寒臨的話讓何西很驚訝,這麽多年來,這還是裴寒臨第一次給他額外的假期。
“裴總,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何西有了某種預感。
“什麽都別問了,你先去休假。等真正有事的時候,我會通知你,讓你回來的。”何西說完,就再也不發一言了。
於是,何西才有了來這海邊散心的機會。
一根煙抽完,何西慵懶的伸了個腰。說句實在話,他平時已經忙習慣了,冷不丁的這樣閑下來,還真有點不太適應。
何西走向車門正準備離開,這時候,突然有一輛車從遠處向他緩緩駛來。
那輛車停在了何西的旁邊,停穩之後,從上麵下來一個人。這個人戴著一副能遮住半個臉的大墨鏡;頭上戴著棒球帽,帽簷壓得很低,似乎是故意不想讓人看清楚自己。
這個人看著何西,何西也瞪大眼睛看著他。突然間,那個人笑了,露出兩排有些發黃的牙齒。
“工作時間偷跑出來溜達,小心裴總找你的麻煩!”
何西呆住了,隨即,他不由自主地大罵了幾聲。罵過之後,他猛地撲向墨鏡男,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
“媽了個八的!你小子跑哪兒去了?”何西緊緊抱著墨鏡男,實在不舍得把他鬆開。
“能再到你,真是太好了……”墨鏡掉在了地上,露出卓言那張堅毅的麵龐。
此刻,他是笑的,也是含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