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此種情形怒悲切
三十多年前,舞勺之年的趙良人還是個整天抱著書讀的一名幼小的生員,心思純粹,一心想著有朝一日能夠東華門唱名,名揚天下。
趙家本也是書香門第,但自從父親辭世後,一直沒有進項,就逐漸開始沒落,母親獨自一人把他扶養長大,最大的心願就是讓趙良人讀書成才,能夠重振家業。
然天有不測風雲,事有變幻輪回,一日辰時左右,趙良人一心在家讀書、練字,卻突然看見,一個婦人領著幾個門客衝進家來。進來後就是一頓怒罵,打砸,然後就一抓,把還在做織布的母親給從房裏拖了過來,痛的慘叫不已。
而此時的趙良人卻弱不禁風,還沒等到上前去阻攔,就被那門客給一腳踹到在地,隻能拚命大聲的叫喊、呼救,卻無力阻止著什麽。
原來趙良人母親一直在一家書肆裏做幫工,好補貼家用,偶爾又能給自家兒子弄點筆墨,還是很滿意的。但昨日給客人搬運之際有了些許觸碰和交流,什麽都沒有發生,之間很是清白。
但今日卻被人打上門來,顯然是有人亂嚼了舌根,無論趙良人母親怎麽解釋都無甚用處。那凶煞的夫人還不依不饒,不肯放過,接著就拖著趙良人母親到了鎮裏的大街,一個勁說著邪話,敗壞著趙良人母親的清白。
不知是無知還是喜歡熱鬧,這鎮裏的人很是嬉鬧嘲笑了一番,甚至有人還扔了東西,砸在了張良人母親的身上,搞得好不狼狽。整整折騰了半日,趙良人母親才得以逃脫魔掌,回到了家中。
看著已經沒有了神采很是麻木的母親,趙良人既心痛憤恨又深感無力,隻得抱著母親痛哭起來,母親卻安慰了趙良人,讓他定要好好讀書,出人頭地,隨即回房安置休息。
翌日到了巳時發現母親還未開門的趙良人,心裏有些悸動,便強行撬開了進去,出現眼前的一幕卻令趙良人悲痛欲絕,不曾想到趙良人母親因受不了如此之辱,已經夜裏懸梁自盡了,想著從小到大的一幕幕,趙良人已然淚流滿麵,胸裏充斥著無盡的怒火。
安排好了後事的趙良人,收拾好心情,準備聽從母親的遺願,努力的讀書,好博個前程,但再也不想待在此鎮之中,欲尋個大城,他對這裏充滿了恨意,這裏就是俞源鎮。
離開這裏後,趙良人去到了平江府城,此經五載後,很是順利的通過了解試,成為了一名真正的舉子。而正當趙良人準備意氣風發,想著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時候,趙良人卻在省試中出了意外。
剛交完卷出了貢院門的趙良人,卻被衙門之人給扣下,帶回了牢房審問,期間陸續還有不少舉子也被帶了進來。過了二日,讓趙良人感到的隻有迷茫和冤枉,原來有人密報說是有人走了考官門路,提前拿到試題徇私舞弊,矛頭直指趙良人,事情鬧的滿城風雨。
再過了一旬,實在是沒有確鑿的證據,便放了趙良人,但卻革了他功名,永棄不複。這讓趙良人失魂落魄卻又無比的絕望,本來離母親的心願隻有一步之遙,現卻已是天涯。
沒有了指望的趙良人隻能每日買醉消愁,若無意外,這輩子就會一直的落魄下去,沒有任何希望,但就在趙良人無意中救了一個乞丐後有了變化。
原來此人是一個武林之人,聽說了趙良人的事後,為了報恩,就提議讓趙良人隨他學武,趙良人眼看科舉再無希望,便應了下來。
卻不想趙良人武學天賦甚好,悟性頗佳,沒過幾年就有了江湖三流好手的實力。這讓老乞丐既欣慰衣缽有了傳人,又擔心經曆過很多悲事的趙良人性格有些偏激,便常帶著他到江湖曆練,多了解民生疾苦,希望時間長了可以感化他的憎怨之心。
又過了幾年,趙良人的表現越來越令老乞丐滿意,看到他臉上表情不再陰鬱,有了俠少的風範,而趙良人也非常感恩老乞丐,真正把他當成親人、長輩,感情日漸加深,二者之間的相處也很是融洽。
不過好景不長,就在二人再次行走江湖的時候,被一夥所謂的江湖正道人士給盯上了,硬說他師傅老乞丐是邪魔外道,不由分說的,群起而圍攻。
他師傅為了護住趙良人,讓他逃命,卻硬生生的被斬殺當場,血躥的很高很紅,看到這一幕的趙良人,瞬間就變得雙目赤紅,渾身顫栗不已。經受過這麽多磨難的趙良人爆發了,為什麽天地對他如此的不公,他終於拋棄了一切枷鎖和道德人性,性格逐然大變。
逃得一命後的趙良人,為了提升實力,無所不用其極,為了報仇,無所顧忌,已然入了魔道。
又過了許多年,當他有了一流頂尖高手的實力後,他手刃了他的仇人、滅殺了侮辱他母親的女人和她的家族、打殘了當初汙蔑他的考生,但是這麽多年來,趙良人一直都不曾開懷,始終帶著迷茫和痛苦。
他此刻活著的目的就隻剩提升實力,突破宗師之境了,然他的潛力已盡,想打破天地之橋,將無比困難。但趙良人沒有放棄,他以前是個讀書人,有些聰慧,就找了很多關於武功書籍來研讀,終於被他找到了一種方法可以打破禁錮,於是他就來到了他的老家,俞源鎮。
聽到了這裏的葉玄很是籲噓,命運是如此的捉弄於人,雖無比同情著趙良人一生的遭遇,但這也不是可以為非作歹,拋棄人性的理由。
“那麽汝抓這些孩童是為了什麽,報複以前的鎮民嗎?他們還活著嗎?”收回了思緒的葉玄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這是探尋的根本目的,必須要弄清楚才行。
“汝應該有所猜測才對!”剛還沉浸在過去不能自拔的趙良人,現已變得譏笑起來,顯得邪魅無比。
“汝當真泯滅人性至斯,毫不留情?當吾劍不利乎?”
“小牛鼻子,吾之功法就差最後幾人就能突破,打開天地之橋,爾竟敢想壞吾好事,勿要命耶?”
“所為不所為也!”
“那吾就送爾去輪回走一遭!”說完此句,已然變得猙獰,腦門青筋突出的趙良人又持著凶刀俯劈了過來,刀身泛紅,其勢不可小覷。
看著趙良人如此狠辣的一刀,葉玄趕忙運轉真氣來了一個橫移,避過鋒芒,眼神卻示意剛追上來的雨蟬緊急避讓,不要被誤傷。
趙良人看葉玄成功躲避了此招,未能盡功,隨即快速的再次揮刀橫拉過去,一幅是不罷休之意,葉玄雖有著前世的境界,奈何此世的道功還太淺,一時之間,被逼的毫無還手之力,隻得不停的持劍防守。
雖說打的葉玄頻頻後退,但發現也奈何不得葉玄,趙良人不免急躁,便使出了他的絕招,燃血刀法。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他雙目陡然變的赤紅,散發著邪光,一刀使出,速度倍增,刀氣快速的在葉玄周身閃現,葉玄已然陷入了危險的境地。
雨蟬看著葉玄的處境岌岌可危,心中慌忙的著急不已,拿起弩箭就射向趙良人,想給葉玄減輕一些壓力,但一流頂尖高手的實力,不是區區一把弩箭能夠對付的,沒能造成傷害。
要不是趙良人想先拿下葉玄,一個三流之境的雨蟬早就化為灰灰了。
與此同時快陷入絕境的葉玄,趕忙運起了觀氣之術,想找出敵手的破綻以遏之,然趙良人的速度太快,葉玄一時也無從下手。而就在此時,雨蟬的一箭射到,雖未能攻破趙良人的防禦,卻也亂了他的一絲氣機。
這就讓葉玄的觀氣法有了用武之地,察覺到了趙良人胸腹之處有些鬱結,想必是在衝擊天地之橋的過程中留下的暗傷。
心中計定的葉玄,不再閃躲,迎著趙良人斜劈過來的刀光傾身向前,唰的一聲左肩赫然被劃出一道深深地口子,血流不止。但葉玄卻借此近了趙良人的身,強忍住傷痛的葉玄全力使出了天罡掌,砰的一下,就拍在了趙良人的胸腹之間,隻見一聲慘叫,瞬間就讓趙良人當場口噴鮮血,身受了重傷。
被重傷的趙良人卻不肯就此受縛,轉身衝向了方雨蟬,想要先擒住雨蟬讓葉玄投鼠忌器。
突變的情況讓方雨蟬有些反應不過來,就在趙良人要觸及之時,葉玄的一聲大嗬,驚醒了還在詫異中的雨蟬。遂趕忙使出了小極星分光劍,而受了重傷的趙良人,居然一時拿不下用出此劍法的雨蟬,讓他無比懊惱和焦燥,眼見葉玄追了上來,忽地一個側身,向著凹林的深處逃了去。
看著沒有受傷的雨蟬,靠上來的葉玄鬆了口氣,而葉玄傷了的左臂,也讓雨蟬心疼不已,慌忙的扯了裙角的布條先給紮了起來。
待雨蟬收拾完畢,和葉玄走進凹林,卻在一棵樹的下麵發現了一個昏迷的孩童,應該是趙良人今夜擄走的。經過一番商量,雖然讓雨蟬有些幽怨,但還是同意了留下照看孩童,葉玄獨自順著血跡追蹤而去。
一路順著血跡而行的葉玄,看著最終的痕跡,消失在了前方的一處山洞之中,想必這就是趙良人的藏身之地了。
不敢大意的葉玄運起觀氣法,緩步走進其中,片刻之後卻感到一股寒氣升起,雖然不明白趙良人為何會躲藏在如此的環境下,但葉玄並未停止腳步,依然深入了進去。
再行了盞茶時間,豁然開朗,一個頗大的空間呈現在了葉玄麵前,裏麵寒氣縈繞,一幅冰雪之地的模樣,一些螢石照在寒冰冷石之上,泛出絢麗的色彩,煞是好看。
“汝是求心求道的,吾知汝定會臨於此地。”不遠處盤坐在冰石上的趙良人開了口。
“福生無量天尊,小道也是求仁的。敢問閣下為何居於此?”
“吾衝破天地之橋之心甚急,然機緣尚缺,行功之際,天地間的陽煞之氣趁虛入之,不得不尋此處作以壓製。若非身體有損,汝必奈何吾不得!”停頓了下的趙良人又繼續說道。
“待吾以秘法衝破天地之橋後,定能解此後患,然時也命也,竟碰到了汝之道德,奈何如乎?”
“汝之悲切,小道亦痛,然罪非能恕矣,何言以留之?”
“吾之一生,累也怨哉恨足長,已無言矣,已無願矣,然自縛非吾願,吾有最後一式請教,望相賜之。”言罷的趙良人,突然縱身躍起,一刀從空中向下劈而來,其勢威威,像已複了全盛之力。
葉玄隻得奮力的運起兩儀乾坤劍術相抗,隻見當的一聲,葉玄就被劈的倒飛而回,嘴角湧出血來,而趙良人卻已渾身筋脈爆開,跌倒在地,片刻已是灰灰,原來趙良人自爆了全身的內力以作最後一擊,剛烈至斯。
見著如此情況,葉玄久久無法言語,便道了聲。“無上救苦太乙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