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桃之夭夭
“貝魯魯睜大眼睛，用氣音問道：
“您怎麽知道？”
人傑也沒瞞他：
“心底出現了這個名字，我還似乎說了，不許她死。”
貝魯魯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嘴巴張了幾下做不出聲。人傑輕笑了下，出聲安撫道：
“無礙，你不說我也知道，定是對我很重要的人吧。她死了？”
“嗯”
貝魯魯輕聲應了一句，然後小心地看著人傑，緊張地抓住了幾根人傑的頭發絲兒。
人傑邊走邊伸出手，用手掌在貝魯魯身上拍了拍:
“我也猜出來了，不然你不會不說。她怎麽死的，也是死於那些人之手？”
“嗯”
“因我而死？”
“嗯”
人傑聞言輕歎一口氣，但也不惱。他此時記憶全失，雖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悵，但硬說感同身受，那倒也不至於。心中的痛恨情緒也被他很快掐滅，畢竟巫族都滅族了。
大仇得報，恩怨皆空。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宇文雍對著人傑行了個禮。人傑走入正廳，看到了餐桌上正大快朵頤的平銓，以及趴在桌子下風卷殘雲的烏力。
“宇文統軍，是否要一起用膳？”
“啟稟大將軍，下官功法有些特殊，不得進食，辟穀至今已經千年。”
人傑點點頭，坐在了主位上，轉頭看向平銓：
“姨娘用完膳了？”
“嗯，九娘正在午歇。小西弟，給！”
人傑隨手接過一塊香噴噴的大雞腿。他咬下一大塊肉，在嘴裏咀嚼了幾口。可也不知為何，平日裏味道相當不錯的鮮嫩雞腿，如今食之，味同嚼蠟。
整個趙府，能上主桌吃飯的人原來隻有九娘和他們仨兄弟，此時自然多出了一個席位。
貝魯魯從人傑肩膀上跳了下來，“哐”的一聲坐在餐桌上。往日喜歡人族美食的他，此時看都未看滿桌子佳肴，隻是擔心地望向人傑。
把口中那口肉咽下肚，人傑放下雞腿，望著山珍海味居然沒了繼續吃下去的**。他腦海中忍不禁浮現出了中秋滿月上那道迷人身影，頗有幾分心煩意亂地問道：
“她到底是誰，和我是什麽關係？”
“她”
貝魯魯左右環顧了一圈。人傑見狀咳了一聲，轉頭對外麵說：
“宇文統軍，這幾日多謝守護，我這沒什麽事了，你且回去吧。”
“大將軍，下官”
宇文雍話還沒說完，就被又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九五二七打斷道：
“宇文將軍，請！”
眼見人傑下了逐客令，宇文雍心中一聲暗歎。他取出一塊傳訊石，走進屋裏交給了站在一旁伺候的彩蝶，然後退至門外，鄭重地向人傑行了一個大禮：
“大將軍若有什麽吩咐，隨時通知下官。下官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謝謝，有勞了。”
宇文雍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九五二七。在他走之後，整個正廳便隻剩下立下過天道誓言的自己人。
見人傑滿臉期待地看著自己，貝魯魯難過地低下頭：
“對不起，寶貝大人！是我沒保護好你們，我當時就應該把所有門徒都喊過來的”
“這事不怪你，不管她是誰，”
人傑拍了拍貝魯魯的腦袋，道：
“都沒有你重要！”
貝魯魯的眼睛裏霧氣漫延，裏麵仿佛有感動，也有愧疚，感情複雜。
“她是狐妖族的聖女，也是您的戀人。”
“咳咳咳！”
平銓突然被嗆到，忍不住大聲咳嗽了起來，噎的直抻脖子。
彩蝶也是驚訝地用兩隻手捂住了嘴巴。
“戀人？”
人傑緩緩地吐出了這兩個字，往後倒靠在椅背。他將左手放在腿上，右手放在桌子上，不知開始想些什麽。
“嗯，你們兩個剛互通心意，還沒甜蜜到一日，聖女就為了救您哎，您也是在那個時候，刀道突破的。”
“我喜歡上了狐妖？”
人傑仰起了頭，將後腦勺耷拉在椅子上，喃喃開口。
“她可不是普通的狐妖！我跟您說”
貝魯魯剛準備把聖女吹捧一番，就看到了人傑那張走神的臉。
“額”
人傑陷入了沉默，似是沉浸在什麽想象的畫麵裏，心中那股惆悵感突得膨脹開，夾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從身體裏穿透了出來，惹得眾人心生悲涼。眾人不敢出聲，平銓和烏力也漸漸沒了吃下去的胃口。
一陣寒風從窗外吹來，本就低沉的氣氛變得更加窒悶。
這時，於小菁在秋香的攙扶下來到門口，打破了沉悶：
“主子，聽說您出來用膳了，奴婢做了些甜點和花茶，你要嚐嚐嗎？”
於小菁說起話來，聲清氣和，叫人覺著大方而舒服。她的聲音似又帶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將人傑的心神從沉悶中拉了出來。
“抱歉，剛才在想點事情，你說什麽？”
人傑神色不變，與正廳裏的其他人一道，抬頭看了於小菁一眼。
此時於小菁已經換上了奴婢裝扮，身穿一件印有“趙”字的青竹布上衣，腳蹬布鞋，頭上綁了一條藍色頭巾。頭巾下是一張圓臉，像新放桃花；一對圓溜溜的眼睛，在兩道溫潤的眉毛下閃著光；她的兩隻耳朵略尖，外形與人族女子有著些許不同。
她左手掛了個用綿綢蓋住的小竹籃，一陣陣香氣從竹籃裏冒了出來。
秋香挽著於小菁的右手，偷瞄了一眼九五二七，接著又趕緊收回目光，目不斜視，怯生生地等著家中主人吩咐。
“不用站在外麵，進來吧。”
於小菁在秋香的攙扶下跨過門檻，一臉開心地走了進來。她和秋香兩人從小竹籃裏取出兩盤桃花酥、一大壺花茶和幾個玉杯，陸續在餐桌上放好後，她小心地探尋，然後從托盤中捧起一塊冒著熱氣的桃花酥，順著剛才說話的聲音，舉向人傑的方向：
“主子，奴婢做些了甜點和花茶，您嚐嚐？”
人傑平常無肉不歡，不喜甜食，此刻更沒有絲毫胃口。饒是如此，他也被那形如桃花、粉嫩可愛的精致外表所吸引。見於小菁一片心意，他不忍拒絕，便將桃花酥撚在了手裏。
這桃花酥不僅花香四溢，還滾燙飄香，酥油香和桃花香尤其清新襲人。人傑咬上一大口後，入口處外酥內柔，甜而不膩，似乎有多種味道，可這麽多味道卻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就像《七彩幻羅》一般，口中味蕾竟影響得他心情都舒暢開來。
“哢嘩。”
人傑一邊閉眼咀嚼，一邊用“神眼”好奇往手中的桃花酥看去。
這麽小一塊東西，這麽多味道是哪來的？
隻見其被咬開的斷口處層次分明，層層如紙，顏色迥異清而不濃，最深處露出了包裹在裏麵的肉片。那肉片切得很細，外皮飽滿鮮亮富有光澤，散發著一道勾人饞涎的香味，僅看一眼都能感覺到皮質的香酥美妙。
“咦，你這甜點裏放了豬肉？有意思，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讚了一聲，人傑又將剩下的半塊桃花酥一口包下。
“哢嚓嚓，咯吱，哢嚓嚓”
隨著人傑大口咀嚼，口中桃花酥竟然發出了清脆的破裂聲，那種酥而不膩，脆而不爛的口感，非親口品嚐不能體會。
“咕嚕。”
兩邊同時傳來咽口水的聲音，看著貝魯魯和平銓被香味勾起食欲的樣子，人傑頓時指了指兩個盤子。
“來，一起吃啊，彩蝶也嚐嚐。”
“哇！好香啊，你們在吃什麽？”
人傑話音剛落，一臉精神抖擻的羅橫從門口走了進來，看樣子這次入夢又大有收獲。
“神王大人！”
在向貝魯魯恭敬行了一禮後，羅橫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好奇地看向了幾人伸手去拿的桃花酥。
“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羅橫也被勾起了食欲，抬起袖子擦了一把口水。他在盤子裏拿了塊桃花酥送入嘴中咬了一口，雙目微闔仔細咀嚼，然後很快就被這股奇妙的美味給吸引住了。
桃花酥明明是很常見的甜食，如今卻被於小菁做出了完全不一樣的風格。其中似乎有很多層，每層內部又有細微的乾坤。酥香中帶著花香，甜食中帶著肉味，這種層次遞進的味道，讓幾人產生了一種顛覆美食概念的錯覺。
香味、甜味、肉味，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覺感受，放在一起居然一點都不衝突。
“好吃！”
人傑感慨萬千，最後總結出了這兩個字。
“主子過獎了，奴婢還沏了一壺洛神花茶，不妨合著一塊嚐嚐。”
於小菁輕輕扯了扯秋香的衣袖。秋香頓時上前，將壺中的茶水倒入玉杯，然後恭地敬端到了幾位趙府少爺們麵前。
“花茶？”
人傑壓根不喜歡喝茶，但有剛才桃花酥的顛覆，也好奇地端起杯子品了品。
彩蝶站在人傑背後，接過秋香遞過來的杯子，先是對著花茶聞了聞，然後也麵帶陶醉地嚐了一口。
這一嚐不要緊，五人登時就呆了。他們這段時間隨著趙府水漲船高，什麽美食沒嚐過，什麽好茶沒喝過？尤其是貝魯魯，有修仙界和楊可可的底子在，口味早就養叼了。
可是此時此刻，隻喝了一口於小菁製作的洛神花茶，他們就立刻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東西。這一刻的茶，上一刻的酥，似乎發生了什麽神奇的反應，讓人覺得口齒餘香，如沐春風。
幾人一邊喝著花茶，一邊吃著桃花酥，吃著吃著，便有些停不下來。不一會功夫，桌上兩個盤子和一壺茶便被掃蕩一空。
羅橫靠在椅背上長出一口氣，眼中滿是感歎讚許之色：
“真可謂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