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紅拂之死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尷尬,卻聽旁邊桌的一個漢子朗聲道,“昨天那場比武招親,可是熱鬧了整個幽都,那個大美人往街上一站,一臉的嬌媚,眼波含笑,風情萬種,看得我的心都醉了,她說,誰是這幽都法力最高的鬼,她就跟誰。好家夥,活生生的引誘啊,幾乎將整個幽都掀翻天。”
另一個鬼笑道:“哈哈,那美人真的嬌媚,一身紅衣如天邊的雲霞,膚白勝雪,眉梢眼角都是魅態,那妖嬈是發自骨子裏的,想必生前定是一位名妓。”
李若纖側頭靜靜的聽著,連顏星辰說了什麽也沒有在意,見李若纖聽的如此專注,顏星辰也側耳靜聽。
漢子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人生前是什麽德行,死後也是什麽樣,那狐媚子估計是想要巴結上個高手,想在幽都立有一席之地,免得受百鬼欺負,幽都本就亂,鬼吃鬼的事情時有發生,那狐媚子初來乍到,還真是起了些心思。”
另一個鬼長歎一聲,“真是好可惜,我不是第一高手,不能抱得美人歸,不能夜夜溫香軟玉,真是太可惜了。”
漢子咯咯一笑道:“我說,你不是自稱風流倜儻的風流鬼,何時變得如此傷感,你之前不是還愛慕紅拂愛的死去活來,還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後麵打轉,現在這是怎麽了?碰壁了,所以放棄了?”說完繼續幸災樂禍的笑,笑聲很大,以至於整個酒樓都回蕩著他的朗朗笑聲。
聽著漢子的大笑聲,風流鬼一歎,伸手撩開額前的劉海,頭一晃一副聖賢人的口吻說:“本公子是想通了,天涯何處無芳草,更何況紅拂太癡情,知道情郎已死,頭也不回的逃入忘川河,成了千萬殘鬼中的一個,她用自己的命去換那情郎的複生。你說她傻不傻,她怕是白白犧牲了,她的情郎怎麽知道她已死,更何況那人心裏一直都沒有她,她到死都念著他,而他怕是不會去忘川看她一眼吧。”
李若纖的心咯噔一跳,轉頭看向身邊的顏星辰,見他麵色凝重,眼眸深沉,想要安慰幾句,可張了張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靜靜的看著他。
顏星辰驟然起身朝外走去,李若纖緊隨其後,那兩隻鬼還在嘮嘮叨叨的說了些什麽,李若纖沒有心情再細聽下去。
顏星辰轉頭看向身邊的李若纖,牽起她的手,再大步流星的往前走去。
雖然無言,李若纖也知道顏星辰去哪,便緊隨其後。
陰間的風似乎變得更冷了許多,李若纖打了一個哆嗦,一件外氅披在李若纖的肩膀,顏星辰解釋道:“纖纖,我跟她隻是朋友而已。”
顏星辰也覺得,自己有必要跟李若纖解釋清楚,畢竟兩人剛剛私定終身,發生誤會總是不好的。
李若纖笑著搖搖頭,一副我很深明大義的樣子,“我相信你,相信你對我的心。”上次顏星辰就用紅拂來氣她,可自己也沒有相信顏星辰會那麽容易變心,隻是顏星辰沒想到紅拂對他的情願是認真的,或許,他一直知道,卻裝作不知道。
看到李若纖眼底沒來由的信任,顏星辰的嘴角勾了勾,揚起一個淺笑,“纖纖,她既是我朋友,我理應去看望她,你不會生氣吧?”
李若纖搖搖頭,“我陪你一起去,她是一個很好的女子,有情有義,我也很喜歡她,如果不是她,我們也不會走到一起,我不是那種心胸狹窄之人,星辰,你說呢?”
顏星辰這才放心,剛剛他表現出很在意紅拂的樣子,就怕李若纖會誤會什麽,既然李若纖心裏沒有芥蒂,他也就鬆了口氣。
兩人沉默的走著,終於走到了忘川,李若纖望著湍流不及的河水,心緒也變得各外的沉重。
紅豔豔的彼岸花隨風搖曳著,自花群中飛出片片熒光,漸漸朝半空而去,李若纖和顏星辰訝異的看向半空,半空之中漸漸呈現一幕與顏星辰夢裏畫麵一模一樣的景致,依舊是彼岸,依舊是那某紅色的身影,依舊是那個金光籠著的白衣神秘老頭。
如夢中的景致一樣,紅衣女子背對著李若纖和顏星辰而站,老頭故意將手中的戒指滑落忘川河裏,要求隻要跳下忘川找到他的戒指,他就答應她的請求。
紅衣女子依舊想也沒想的縱身跳入冰涼刺骨,萬鬼嚎叫叫的忘川河裏,她的身影一沒入河水裏,成千上萬的鬼蜂擁的將她團團包圍住,張開雪白的陰森的牙齒在紅衣女子身上啃噬著,似要將她啃成肉泥,連渣也不剩。
紅衣女子隻是隨時揮開擋著她去路的鬼,她每過一處,鮮血橫流,在水中暈開一圈圈的紅暈,被身後蜂擁而來的鬼起落見吞沒,他們的目光越發的貪婪,咬著紅衣女子的後背,肩胛,手臂,大腿不放。
那鋒利的牙齒咬破薄如蟬翼的衣衫,在白皙的皮膚上留著青黑色的齒痕,紅衣女子無暇顧及身上的傷痛,她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快點找到戒指快點離開。
終於,她看到金光閃閃的戒指躺在河底,她的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喜悅,是一種處於絕望狀態,突然聽聞希望的喜悅。
她將戒指緊緊的握在手中,感覺握在手裏的就是她的全部的幸福,似乎所有的疲累都在此刻蕩然無存,身後的那些虎視眈眈的惡鬼在她看來也不算什麽,她輕快的遊上岸,她趴在岸上大口的喘息,一張傾城國色臉上此刻蒼白到嚇人,她的麵色已是死灰色,眼神也無力到空洞。
下河依舊耗盡她所有的體力,她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紅衣女子不顧身上濕噠噠髒兮兮的衣服,抓著岸邊的枯草往上爬。
看到這,顏星辰的麵上露出困惑,為什麽跟他的夢境那麽不一樣,記得跳下河的是李若纖,為什麽出河的卻是紅拂?!
李若纖平靜的看著半空中的幻影,抿著唇,不發一語,眸子裏已是淚光盈盈。
緩緩爬上岸,一身狼狽不堪的紅衣女子正是紅拂,此時的她渾身濕漉漉的躺著水,身上的衣服破敗不堪,她如一根毛毛蟲在挪動著,想要抓住點什麽。
她緊緊的抓著草,對著金光裏的老頭說:‘我找到了,真的找到了!“說著,她緩緩的攤開手心,一枚金燦燦的戒指赫然躺在她白皙的手裏。
白衣老者走到她麵前,將手掌攤開,寬厚的手心裏赫然躺著與她手裏一模一樣的戒指。
紅拂很仔細的打量著手中的戒指,怎麽也看不出這是一個幻術凝聚出來的,就在她詫異中,手中的戒指緩緩的消失不見,躺在她手裏的隻是一顆很普通的小石子。
紅拂看著手中的石子,笑得很淒涼,夾在風中如風在嗚咽。
笑夠了,紅拂控訴,聲音卻是無盡的絕望,“你在耍我?你既不想允諾別人,何必要裝出一副古道熱腸來?真是虛偽的仙人。”
老頭笑了幾聲,身形一變,變成一臉黑炭的包公樣,此人正是管理陰間的閻王。
紅拂的眼睛眨了兩下,“閻王?為什麽你會戲弄我?”
閻王捋著胡子,一臉的嚴肅,“本王知道你很喜歡他,可是,他不是你的良人,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勞,你還是執迷不悟……”
紅拂垂眸不再多說什麽,閻王道:“不是我老人家說你,如今你被忘川河水侵蝕,命不久矣,唉……既然你那麽喜歡他,我就成全你的心願,給他輪回之命,不受流離之苦。”
紅拂點頭,最後終是沒有說什麽。
閻王:“他有那麽好,值得你為他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你從始至終隻是看著他的背影,可曾想過……有人也這樣癡癡的看了你幾百年?”
回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靜。
紅拂的身子漸漸的透明,最後化為七個光點,飄入忘川河裏。
閻王轉身手指輕點,隻見一道金光閃過,紅豔豔的花海裏,李若纖一身紅衣坐於其中,眼裏早已淚意迷茫。
李若纖轉頭看向忘川河,看著那幾個光點最後沒入河麵,消失無蹤,嘴裏喃喃,“她是因為我才跳入河裏,還是……因為他?”李若纖的話隨風漸漸飄散在空氣中,消失無蹤……
閻王看著李若纖道:“她的那點幻術著實不高明,幻化成你的樣子跳入忘川,她卻不知忘川水烈的很,上岸後早就麵目全非,那點小小幻術自然無攻自破。”
李若纖望著半空之中的畫麵漸漸模糊,閻王後來說了什麽,她也聽不到。
幻影如雲彩四散,吃驚的長著嘴,好半天,李若纖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我想起來了,這是我的一個夢境,我站在忘川河畔,卻是成了一朵曼珠沙華,我看到一個白發老者沐浴在金光裏,他麵前站著一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他說許她一個願望,問問想要什麽,她說想要與你成就一世情緣……”
李若纖像是終於想通了什麽,眼睛一亮,“現在想來,是紅拂將我定了身,藏在花海裏,幻化成我的樣子,求閻王成全你和她的宿命……”李若纖捂著嘴,“原來那個不是夢,我也以為那個女人就是我,沒想到……”
看到李若纖的眼神漸漸的暗淡,顏星辰抱著李若纖的身子,拍著她的背,將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前,“纖纖,不要想那麽多,這隻是幻象而已,做不得真。”
李若纖拚命的搖頭,“是……是紅拂用自己的輪回,換了你的輪回,原來……救你的那個不是我……”
顏星辰拍著李若纖的肩膀,在她耳邊繼續柔聲安慰:“傻瓜,現在在我身邊的是你,就夠了……不要感覺到負擔,纖纖,你在我身邊,我已經很知足了,至於……我欠紅拂的人情,我會還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