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震北疆(三十)
冰徹霄極,已經近乎失傳的一招古老的冰係法術,因為古老,所以純粹而粗暴,威力極為強大,而這招之所以失傳,是因為對修行者的天賦與悟性要求太高,在眾多冰係法術中,修習門檻僅次於冰封魂棺。
不知時隔了多少年,曾經名動一方、後來鮮有所聞的冰徹霄極重新現世,一舉封住了那三丈高的神武靈將,透明的冰晶映襯著青天的顏色,覆蓋在靈氣晶瑩的靈將身上,在夕陽的映襯下泛出七彩光斑,竟是有些如夢如幻。
但在一旁觀戰的南宮的並不覺得這是多麽美好的景色,她隻覺得有些寒冷,她的眸子也很嚴肅,泰阿劍在她手中握緊。
“這林不負的確是天資卓然,冰係法術的天賦已是世間頂尖,武道天賦又如此驚人,放在往昔,那也是千年不得一見的天才,看樣子薑陵竟是不能敵。眼下站在你這邊的天命之人就要被斬,你還不幫忙麽?”在南宮旁邊說話的人,卻是魏窮。
南宮聽聞此言,反而放鬆了手中劍,淡笑一聲道“既是天命之人,又何須我來操心。”
魏窮挑了挑眉,認真看向場中。
林不負已經來到近前,雙劍交錯,劍刃凝光。這是極強的一劍,凝聚了林不負武道的極致理解。
蒼臨劍狹長,劍身泛青,劍刃鋒利無比,斷嶽劍寬厚,氣機沉重,有劈山之威。
劍刃寒光照亮了林不負的異色瞳孔,裏麵盡是決然之色。
雙劍畫出型軌跡,斬在了靈將胸口正中央。
轟然一聲,堅冰破碎,身形巨大、靈力凝實的靈將竟是被雙劍分割成四塊!
但這一刻,一向冷漠淡然的林不負的異色雙眸之中,閃過一絲驚駭之色。
那靈將被斬成碎塊,但那分散出去的軀體卻是如水流般突然變形,震碎的了剩餘的寒冰,轉瞬間化成四條藤龍,向林不負席卷而去。
林不負驚慌之中體現出極強的戰鬥素質,立即變招,揮劍斬龍。
四條鱗片分明、怒目揚須的藤龍往來穿梭,林不負嬌小身體在空中扭轉,秀發隨著她的身形上下翻飛,雙劍淩厲而精準地斬在龍身上,割下一片靈屑。
但在藤龍舞動的間隙之中,薑陵的劍到了。
這一劍,名為秋殺劍。
黑衣薑陵眸色鋒利,就如同的他手中的桑榆劍一樣鋒利,他的目光之中透著肅殺,就如同他使出的劍招一般肅殺。
“秋殺霜降,萬物凋敝!”
這一劍帶著死寂之意,刺穿了寒冰護甲,正中林不負心口。
林不負借力在空中倒退,想要落回地麵,但一條藤龍已經從她身後猛衝而來,這一撞又撞得冰晶炸裂,但林不負悶哼一聲,無暇理會身後的藤龍,因為她明白薑陵阻止她下落,定是還有後手。她倉促揚起雙劍,卻依舊是十分精湛的劍技,試圖阻擋薑陵的進攻。
薑陵這一次出的是刀。
夜楓刀破空斬來,帶著一陣風,那風淩厲而冰寒,仿佛是午夜間從林中穿過的寒風。
林不負身上冰霜亦有寒氣,但那是冰寒之氣,是冬天的溫度,是刺骨的寒冷。
這刀上帶的寒氣,是陰寒之氣,是浸人心脾的顫栗,是冬過初春,讓人措手不及、無可奈何的寒。
“春寒料峭,凍殺年少!”
一記春寒刀落下,震開林不負格擋的雙劍,掃過林不負的肩頭,劃過林不負的鎖骨,在她頸下割開一道血痕。
林不負身形墜地,第一時間用冰霜封住了自己的傷口,不讓鮮血流出。即便鎖骨幾乎斷裂,她依舊咬緊牙關死死握著雙劍,沒有放棄希望,還要還擊,但隨即她身子一顫,吐出一口鮮血,那殷紅的血落在地上,泛起一片白霧,地上沾染了血液的野草瞬間幹枯萎縮,林不負看著那血液愣了一秒。
薑陵落在她麵前,沒有急著出手。
林不負抬頭看向他,眼神複雜,閃過了一絲敬佩,而後輕輕歎了口氣“你是如何做到的?”
隨著靈力耗盡,荊戎回歸魂靈玉之中,薑陵褪去身上的墨色,變回了原樣。
他麵色有些蒼白,一來是消耗太過嚴重,二來,他的胸口有著型的劍傷,皮肉翻開,隱隱看得見胸骨。
這一劍著實是很重,但在林不負眼中,應該再重一些才是。
當是薑陵被冰徹霄極所封,自己全力斬下,薑陵沒道理躲得開。
因為冰徹霄極不單單可以將你的身體控製住,那些冰晶還會壓製你的思維,禁錮你身上的能量運轉。
在那一刻,薑陵理應什麽都做不了,除了身體本身的強度、和身上護具的保護以外,他就是一隻任由宰割的羔羊。
但是在那一刻,薑陵動了,他在不可能動的時候動了,所以這劍傷沒能要了他的命,而他反過來要了林不負的命。
林不負感受得到自己身體中情況,那一記秋殺劍刺破了她的胸腔,內髒嚴重受損,但並不致命,可那刀看似從她頸下劃過,隻是造成了外傷,實際上那刀上淩厲而詭異的寒氣已經浸透了她本就有損的心脾。
不出片刻,她的內髒就會碎成亂麻,她便會死。
但她想知道為什麽,哪怕她明白讓對手告訴自己這種事情是一件癡心妄想的事情,畢竟是生死相向的敵人,人家憑什麽告訴你自己的底牌?你死的越糊塗越好,不然下一次相見豈不是讓你有了準備?你當人家是傻子?
林不負不認為薑陵是傻子,但依舊相信薑陵會告訴他,所以她問了。
她是問了之後才意識到這個事情。
薑陵朝她點了點頭,突然身後指向自己身後。
林不負轉頭看去,眼神露出詫異,剛剛她全神盯著薑陵,沒有注意什麽時候薑陵又喚出了一位武靈。
那武靈一襲白衣,麵容平靜,眸色滄桑,朝林不負微微點頭,目光中竟有著幾分讚許之意。
讚許什麽?林不負不知道,但她莫名感覺與這武靈竟是有幾分熟悉之感,好像在哪裏見過一般,可武靈都是幾百年前的人她怎會見過?所以她又看向薑陵。
薑陵想了想,說道“看來你最近沒有見到奧黛妮前輩。”
林不負想了兩秒,然後懂了,明白了那位武靈為何熟悉,為何眸露讚許。
他讚許的應當是自己這一招冰徹霄極,施展的還算不錯吧。既然他認為不錯,那肯定是真的不錯。
林不負即便此時心府劇痛,卻還是升起了一絲驕傲,一絲高興。她衝那武靈恭敬行禮,輕聲道“參見白前輩。”
這一招舉世罕見、近乎失傳的冰徹霄極法決,是奧黛妮贈予她的。
而創造這一招的人,叫做白無夜,是使徒羅安寒的武靈,是奧黛妮的半個師父。
自己這一招被破解,被薑陵抓住機會,林不負難以接受,但看到這位前輩之後,林不負雖說有些無奈,但已經釋然了。
自己將這一招修煉的再出色,又怎能難得住他呢?
“對不起。”薑陵對林不負如此開口。
林不負沒有去擦嘴角不斷流出的鮮血,平靜道“不用說對不起,我也沒有對孫小樓說對不起。”
薑陵沉默一秒,還是說道“你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孫小樓呢?”林不負問道。
薑陵不知道她怎麽問這個,回答道“她是我很好的朋友。”
林不負又問“不是戀人?”
薑陵納悶如此冷漠之人怎麽在這臨死關頭燃起了八卦之心?但他還是回答道“不是,是朋友。”
也許在前些時候,薑陵回答這個問題還需要猶豫一下,或者換一種有引申含義的說法,但此時他回答的很平靜,很清楚。
林不負接著問道“為什麽要在這個遊戲裏交朋友?不會覺得麻煩麽?”
“隻要對方是值得交往的人,哪裏都可以交朋友,哪裏都需要朋友。”薑陵說的理所當然,他也明白林不負在在意什麽,接著道“即使有一天我和她要刀劍相向,不得不決出勝負,雖說會有些不忍,那一定也是一件暢快的事情。如果她走到最後,我也會替她高興。”薑陵帶著幾分傷感地淡笑道“就像她今天願意擋在我身前一樣。”
說完這些,林不負似在思考,薑陵則好奇問道“你問這些,是在意我,還是在意孫小樓?”
“我在意的是朋友。”林不負想了想,確定道“我不相信朋友,也沒有朋友。”
薑陵看著林不負的雙眼,那一對異色眼眸明亮而清冷,仿佛是一潭孤立在深山中的泉水。她一定是經曆過什麽不好的事情吧,這樣的想法從薑陵心頭閃過,使得他莫名有些心疼。
林不負又說道“幫我謝謝孫小樓,她教會了我一些事情。也謝謝你。”
“不用客氣。”薑陵想了想,也確定道“我們也是朋友。”
林不負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但她沒有說話,隻是看了一眼薑陵,而後破天荒地笑了笑。
薑陵頭一次看她笑。
如同冰山上的雪蓮綻放了,是那樣的絕美,好像陽光穿透了滿天陰雲,是那樣的觸動人心。
但是林不負的生機也就此到頭了。
她隻留下了一句“既然是朋友,下次輪到我斬你了。”
說完她身形倒下,而後緩緩消失。
薑陵愣在原地,回憶著林不負的笑容,喃喃道;“我殺你之後你殺我?你是不是對朋友有什麽誤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