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翠花來訪
第二天一大早,賀遠和欣怡還沒有起床呢,就聽見樓下麵傳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賀遠看了看手機,六點多一點兒,睡意已被吵鬧得全無,於是便起了床。欣怡被吵醒後,有些好奇:這農村人怎麽會比城市裏的人早起兩個小時呢。於是,便推開窗戶,探下了頭。原來鄰居們聽說秀蓮從北京回來了,於是大奶,二娘,三嬸,四嫂,五侄女的,都過來看秀蓮了。鄰居們快兩個月沒見著她了,這個說她胖了,那個說她白了。秀蓮一邊同大家說著話,一邊把香芸和賀遠在北京給她和金芸買的好吃的,好喝的,全都拿了出來,分給大家。一大堆人坐在院子裏,說說笑笑的,一時間熱熱鬧鬧的。鄰居們把秀蓮沒在家的那段時間裏,村子裏發生的大事、小事,一五一十的講給她聽。秀蓮也把自己在北京的所見所聞講給老鄰居們聽。欣怡饒有興趣的聽著她們的談話,就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那時,每年到了暑假就會去小姨家住。小姨家那時還在北京的四合院裏住著。整個四合院裏住的老鄰居們親熱得就像一家人。東家有事,西家幫,一家有喜,幾家樂。那種充滿溫馨與真情的氛圍,是那些住進高樓大廈裏的人,一輩子都無法體會到的幸福滋味。聽著,想著,欣怡便起了床,準備趴在欄杆上聽她們聊天。一拉開門,便看到賀遠坐在他的房門口看書呢。“我真想做個農村人。”欣怡說完,搬了個小凳子坐在賀遠跟前。“是嗎?”賀遠對欣怡的突然感慨,有些吃驚。“我覺得農村人,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很親近。”賀遠聽了欣怡的話,覺得這一點倒是沒說錯。“農村開放式的散居生活,雖然遠了物理上的距離,卻近了心靈上的距離;城市高樓聚居式的生活,空間上近了,心與心卻疏遠了。”欣怡說完,看著賀遠,“你不發表一下看法嗎?”賀遠看著有些傷感的欣怡,笑笑說:“你今天有點詩性思維啊!”“正經點兒,好不好?”欣怡忍不住也笑了起來,順手把賀遠的書給拿了過來。“其實我覺人與人之間的疏離,不是居住方式的問題,應該是生活習慣,生活節奏的問題。城市人都是上班族,走得近的是同事,而不是鄰居。上下班都有固定時間,生活壓力又大,真正屬於自己的空閑時間又少。生活節奏快,大家都匆匆忙忙的,各有各的事,沒有時間問寒問暖,或是走東串西的。鄰居之間的疏遠在所難免。農村人生活節奏慢一點,大家的生活習慣是,忙的時候,大家都到地裏忙,地挨地的,一邊幹著活,一邊說著話;閑的時候,農村人也沒啥娛樂,打打牌,喝喝茶,聊聊天,說說話,東家跑罷串西家,人與人之間磨合的機會多了,自然就比城市裏的人親近些。”欣怡聽完賀遠的一番剖析,覺得自己思想還是淺薄了一點。想想賀遠能考慮這麽深刻,原因是他在農村和城市都呆過。古人常說,要想腹中有學問,讀萬卷書外,還須行萬裏路。自己總呆在城裏,還真是有點井底之蛙了。欣怡想,自己跟著賀遠,沒白走這一趟,見識也增加了,視野也開闊了,思路也打開了,對人生的感悟也越來越多了。以前活得很尖銳的自己,現在變得通達許多了。想著,想著,她便下意識的趴在了賀遠的腿上了。賀遠撫摸著欣怡那烏黑柔軟的長發,想著剛開始見到的那個高傲,目下無塵的她,現在這麽溫順的趴在自己的腿上。賀遠覺得,緣分這東西真的很奇妙,不經意之間,不知道是我改變了她,還是她改變了我。反正現在的她,變得越來越來讓人憐愛了,疼惜了。如果歲月靜好,我倆無恙,就這樣兩相依偎到天荒地老,那該有多好。“賀遠,賀遠……”聽見大妗在叫他,他連忙跑到樓下。樓下剛才的那些人都已經走了。現在突然到來的這一位,他有印象,是王洪盈的媽媽,張翠花。賀遠應該親切的稱呼她為五妗。“五妗,您過來了。”賀遠連忙上前,笑著打了聲招呼。“我聽你大妗說,你也回來了,我早飯都還沒有做呢,就趕緊過來看看你。”王翠花一邊說著,一邊微笑著從上到下把賀遠打量個遍。賀遠連忙搬了把椅子讓她坐下,她隻顧打量著賀遠呢,心想這孩子真是越長越耐看了呢。結果,也沒顧得上看看椅子的具體位置,竟然,一屁股坐空了,秀蓮和賀遠趕緊上前去扶她。“你看,你看,這人老了,眼神兒都不濟事了,連個椅子都坐不上了。”張翠花哈的大笑了幾聲,接著又說:“嫂子啊,這孩子們一大,我就急啊,特別是我那閨女,今年都二十三歲了,在咱們農村都該結婚了。前一段時間,她跟我說,她現在和賀遠正談著呢,當時我也沒問他倆處得咋樣了。今天見著賀遠,一看啊,這孩子啊,現在長得是越來越討人喜歡了,我覺得他和我們家洪盈,還真是天生一對啊。你說是不是啊?”秀蓮聽了張翠花的話,麵露尷尬之色。她看了看賀遠後,吱唔唔的吭了半天,沒吭出一句話。“那個翠花啊,你跟遠兒好好聊聊,我先去做飯了啊。”竟拍拍屁股走人了。張翠花一臉喜色的看著賀遠說:“遠兒啊,五妗現在都向你保證,你若是真的跟洪盈在一起了,我不問你們家要一分的彩禮錢,到時候你倆如果有小孩子了,我還會去給你們帶孩子,做家務。”賀遠看著如此盛情的五妗,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啥話了。正尷尬的摸著額頭,準備來個委婉的說法呢,欣怡蹬的下樓了。她很有禮貌的給張翠花低了一下頭,打了聲招呼:“阿姨,您好。”張翠花在農村還從沒有遇見過如此標致的人物呢,聲音還這麽的悅耳動聽。頓時愣了一下:“賀遠,這是誰呀?你哪家的表妹嗎?”“五妗,她是我的女朋友。”“你倆不是跟洪盈正談著呢,你啥時候就有新的女朋友了?”張翠花頓時心裏有些急了。前些年,她
就相中賀遠了,一是因為這小家夥長得好,二是因為香芸家有錢。她老早都想跟香芸做親家了,弄到現在咋就讓別人占了先機了呢。“我跟賀遠都好了一年多了。”欣怡笑著替賀遠回答了。賀遠望著正在撒謊的欣怡,突然覺得挺好笑的。心想,你怕啥呢,難道怕我被搶走嗎?欣怡說的這句話,雖然不是實話,在賀遠聽來,卻比情話還要動聽千百倍。“咋會成這個樣子了呢,我得找你大妗,好好的說說這事兒。”張翠花一邊扭著頭嫉妒的看了看欣怡,一邊往廚房那邊跑去。第二天,剛吃過早飯,鄰居王富栓要開電動三輪車去“北頂”給祖師爺還願,同去的還有幾個鄰居。路過秀蓮家的大門口,就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去。秀蓮說:“大哥,你先等一下啊,我回屋裏問問我那外甥子他們去不去。”結果秀蓮一問,賀遠突然擔心的說:“爬山怎麽可以用電動三輪車呢,動力不足,很容易出事的。”秀蓮連忙“呸呸呸”的吐了好幾下:“大清早的,盡說些背事話,幸好你的聲音小,讓人家聽見了,心裏該有多膈應。”賀遠笑著說:“這事兒我說了不算,三輪車說了才算。”大妗嗔怪的拍打了他幾下:“你這小子,大清早的應該多說些吉利話才是。”隨後,秀蓮趕快跑了出去,朝王富栓他們一行人揮了揮手,讓人家走了。欣怡聽不懂什麽“膈應”、“背事”了,不過看到秀蓮剛才那一副不高興的表情,她還以為是因為賀遠的拒絕惹得她不開心了,便跟賀遠說:“‘北頂’離這裏不遠的話,我們去玩玩也可以啊。”賀遠在上高中的時候,曾和班裏的同學們一起去過“北頂”。在登山途中看到的石牆石壁、造型岩體、突怒巨石和人造平湖,飛瀑淵潭、茂林修竹、爛漫山花等,都很有特色的。最讓他難忘的就是“北頂”的日出。早上站在“北頂”之顛,當啟明星還沒有退去的時候,天空還是一片灰暗,一會兒東方出現了魚肚白,天邊漸漸發紅,曙光初露,一個暗紅色的大圓球,開始從茫茫的雲海中慢慢浮出,最後噴薄而出,射出萬道光芒。山河頓時生輝,猶如碎金鋪地。這時鳥兒脆鳴,更顯得林深山幽。極目遠眺,雲蒸霞蔚。乳白色的霧團時而集合,時而匆匆隱退,時而信步悠閑,時而遇風乍起,撲朔迷離。霞光與雲霧交融,如夢似幻,令人沉迷其中,不能自拔。欣怡看著賀遠中蹲在那裏,沉思半天都沒有說話,就輕輕的拉了拉他的手,帶期待的眼神與撒嬌的口吻說:“我們也去那兒玩玩,好不好?”“哦,哦,好啊,我正在想,我們是租個小的士去呢,還是坐旅遊大巴去呢?”賀遠趕緊把思緒收了回來。為了能再看一次“北頂”的日出,賀遠決定租個小的士,下午就出發,晚上就在山上留宿。秀蓮一聽賀遠說要租個小的士,頭便開始暈了,說啥也不去了。大舅說他老胳膊老腿的,哪兒也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