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憂愁
回到家裏,曉陽看香芸還在流淚。想勸吧,這邊是老婆,那邊是兒子,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勸。心裏暗想,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香芸心裏頭的那個結,還是沒有打開。可以肯定的是,她當初應該是愛之深,現在才會恨之切。想及此,難免心裏泛起一點點的醋意。後來想想大家到現在都還沒有吃飯呢,就去廚房做午飯了。到了廚房一看,賀遠已經在做了。曉陽就拍拍兒子的肩膀說:“遠兒啊,你和欣怡結婚的事呢,暫時先不要提。”賀遠難過的問:“我媽是不是和欣怡她爸之間發生過什麽事兒?”曉陽沉默了好久,才歎口氣說:“等你媽想開的時候,她自然會跟你講的。”飯做好了,曉陽端著飯菜進了臥室,看到坐在窗前的香芸還在難過。就笑著說:“來,吃點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傷心。”香芸聽曉陽這麽一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她轉過身,抹把眼淚說:“你都不問問我為什麽這麽傷心?”“那還用問啊,問了我更難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你以前的愛人,你一直到現在都還很在乎他!”曉陽一邊說著,一邊夾了一筷頭的菜很專注的往香芸口裏送。“你就是這個樣子理解我的啊,既然我還這麽的在乎他,那你為什麽還對我這麽的好呢?”曉陽咧嘴笑了:“這有什麽問題嗎,你在乎你的,我在乎我的,沒有衝突。”聽完曉陽這看上去沒有道理,仔細品味起來,卻極具愛意與深意的話語。香芸撲哧一聲笑了。唉,真是的,跟曉陽在一起,難過一會兒都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兒。“行了,你也別喂我了,放在桌子上,一會兒我自己來。”香芸順手拉著曉陽一起坐到了床上。她反複的撫摸著丈夫因為長期固定一個手姿的幹活,已經開始變形的手指,緩緩的說:“其實我不是在乎他,我是在乎我媽,我爹。看到他,我就想起我媽自殺那天的情形。我從來沒有想過,我這一生還能遇見他。沒結婚之前我還在想,倘若有一天,見到他,我真的要打他幾耳光。可是,當我真正見到他,知道他是原來是欣怡的父親之後,我又不知道自己是該打他,還是該……”曉陽摟了摟香芸,安慰她說:“算了,不說了,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曉陽,我對欣怡沒有意見,我也不想讓兒子過得不開心,可是如果他倆真的結婚,我覺得會對不起我爹我媽。”“嗯,我知道,我都知道。”“自打今天見到他,我就傷心,我就難過。老天為什麽非要把我和他牽扯到一塊兒?為什麽就不讓我們過幾天舒心的日子?”“好了,好了,咱不提他,不提這事兒,不就開心了嗎?”曉陽端過飯菜輕聲說:“吃吧,吃完飯了,好好的跟遠兒說說話,不然家裏又多個難過的人。”吃過午飯,賀遠便躺在了床上。此時的北京已經步入秋天,透過窗子,可以看見霧霾下的天空,灰蒙蒙一片。這麽多年了,除了外公去世的時侯,母親哭得很傷心外,她還從沒有像今天這樣難受過。如果欣怡的父親真的和母親有解不開的仇怨,那麽自己和欣怡將何去何從?如果母親真的讓自己在她和欣怡之間做出選擇,那麽他隻能選擇母親。賀遠正想著呢,香芸敲門進來了。香芸看著賀遠要起身,就連忙說:“你躺著吧,我也想靠在床上,咱娘倆兒聊聊天。”賀遠靜靜的躺在床上,聽著母親平靜的講著她和薑一聰之間的事,以及外婆和外公的事。賀遠聽著,聽著,就流淚了。他真的不知道,母親還有這麽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母親骨子裏的這種敢於付出,勇於承擔的精神,讓他佩服;母親接二連三的遭受打擊,卻沒有尋死覓活的堅韌,讓他動容。無論出於什麽理由,欣怡的父親的確有讓人不可原諒的地方。他傷害了母親,間接的害死了外婆,這一點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遠兒,我對欣怡沒有意見,我隻是不想咱們家跟他們家扯上任何關係。”香芸輕輕的撫摸著兒子的頭說。“媽,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因為不能和欣怡在一起的這個事實,我可能會傷心一些日子,時間長了,自然就好了。”聽了賀遠的話,香芸的心裏甚是安慰。她生怕兒子自私的說,上輩子人的恩怨是上輩子人的事,與他們這輩子人無關,他就是要跟欣怡在一起。在賀遠的心裏,能和自己最心愛的人在一起,固然很幸福;可如果因此就讓他失去一個家,失去一個養活自己二十多年的父母,那是萬萬不行的。那我又該如何同欣怡解釋這件事呢?正想著呢,欣怡就來了條信息:下午六點,咱倆在學校的校友橋那裏見個麵。下午四五點鍾的時候,賀遠回到了學校,他是既想見欣怡又不敢見她。想想,若是見了她,又該說些什麽,又不該說些什麽呢?一向不喜歡把事情想得太複雜的賀遠,此時心亂如麻。他不想讓母親難過,又不想讓欣怡傷心。分手吧,自己第一次這麽用盡全力的去愛一個人,怎麽會甘心?怎麽會忍心?怎麽會不痛心?呆在宿舍裏的賀遠,歎一口氣,再長出一口氣;剛躺在床上,又坐了起來,坐了起來後,又躺了下去。正坐在下鋪繡花的“娘娘腔”有些受不了了,就大聲的叫了一聲:“你丫的,這麽狂燥不安的,發情期到了嗎?”正在照鏡子梳頭的易淩楓,也納悶,這賀遠今個兒,還真是反常,該不是和薑欣怡分手了吧,如果真是那樣,可正合我意啊。思及此,易淩楓竟然喜不自勝的對著鏡子笑了幾笑。賀遠生怕自己的情緒再影響到其他人,就翻身下了床,跟“娘娘腔”說了聲對不起後,就走出宿舍,到處轉轉。欣怡沒有吃晚飯就到校友橋了,一會從橋上下來,一會又上去,一會又踱到橋邊的草地上。等了半天,都不見賀遠過來。她有些心急了,他會不會因為這事,就不來見我了吧。賀遠,你一定要來啊,我們一定不能分手,我好不容易才愛上一個人,你不能這樣就丟下我。欣怡想著,想著,眼淚就想往外流。看看橋上人來人往的,也就忍住了。吃過晚飯,林雪非要纏著易淩楓到處轉轉。兩人正往校友橋這邊走呢,林雪忽然就看見欣怡一個人站在校友橋上麵望來望去的。她便用力拉著易淩楓要上前打個
招呼。結果易淩楓死活都不上橋,他是害怕欣怡知道林雪和他之間的關係,而林雪是急於想讓欣怡知道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兩個人便站在那兒,拉扯來拉扯去的,就讓欣怡發現了。她跑上前來,焦急的問:“淩楓,你見到賀遠了沒有?”“下午四五點鍾的時候,在宿舍裏見了一下,後來就不知道了去向了。”易淩楓一看到欣怡,便趕緊甩掉了林雪的手。欣怡哦了一聲後,有些失望的回到橋上邊發呆去了。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鍾了,校園的燈都陸續亮了起來。賀遠怎麽還不來呢?欣怡忍不住便拔通了賀遠的號碼。“你現在在哪兒?”欣怡急切的問。“我,我就在橋這邊的樹林子裏。”賀遠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話。“那你站在那兒別動,我去找你。”欣怡掛了電話,就奔林子裏來了。林子裏比較暗,大樹底下,都是兩兩坐著的,一對一對聊著的學生。欣怡剛走進來,賀遠就迎了上去,深深的歎口氣說:“我們到河邊走走吧。”欣怡看著神情憂傷的賀遠,一把便抱住了他,眼淚也不自主的往下流,她抽泣著說:“你是不是準備要和我分手了?”賀遠沒有說話,本想緊緊的摟住欣怡,可終究沒有動手。他的眼睛濕潤了,他努力的控製住自己的哀傷情緒,深深的吸了口氣,撫摸著欣怡的頭發說:“我們還是到河邊走走吧。”欣怡抽噎著點了點頭,兩隻手抱著賀遠的左臂,頭靠在他的肩上。兩人就在河邊走著,走著。半晌賀遠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欣怡,不管以後我們會不會一起,你要知道,我都是愛你的。”欣怡一聽他說出這話,立時便瞪大了眼睛問:“你這是要和我分手的話嗎?”昏黃的燈光,斑駁的樹影,讓欣怡看不清賀遠的表情。“我媽沒辦法原諒你爸,作為兒子,我沒有辦法不去理會我媽的感受。”賀遠說完,把頭扭到了別處。欣怡的眼淚已經滴到他的胳膊上,手背上,還帶著她的體溫。這一滴一滴,滴得他的心都開始顫抖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爸這件事真的做錯了,我跟你一樣,埋怨他,有些恨他。他不應該移情別戀,他更不應該拋棄一心一意為他付出一切的愛人。可是,賀遠,我們沒有錯啊!”欣怡再次抱緊賀遠,失聲痛哭起來。“都說好了的,我們要結婚的,我們要在一起的,你現在,你現在就這樣的變卦了。”欣怡哭著,搖著賀遠。“欣怡,你不要這樣子,你不要這樣,你個這樣子,我會更難受,更痛苦。”賀遠此時也緊緊的摟著了欣怡,他的臉緊緊貼著掛滿淚水的她的臉。“如果真的要我和你分手,我也做不到,可是我又找不到讓我母親原諒你父親的辦法,我真的很痛苦。”“那我就去求你媽媽原諒,我現在就去求她。”欣怡拉著賀遠,就往校門外走。“欣怡,這件事情,我們不用急,咱們得慢慢來。”賀遠止住了激動的欣怡。“那你以後不要再同我說分手這件事兒,我們兩個要一起努力,努力讓你媽媽原諒我爸爸。”賀遠看著淚光點點的欣怡,他的心都碎了一地,他紅著眼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