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偷的感覺
司其琛說,我們要趕在五點之前回到莫家,他從來沒有遲到過,他也不允許自己遲到,所以我們返回時,他加快車速。
一路上,我們兩人各有所思,好幾次我想開口,可是話到嘴邊,通過後視鏡看到他專注開車的樣子,我就不敢說出來了。我不知道他作何感想,他相不相信那個女老師的話,我覺得,這種事情沒必要作假,她沒必要跟一個死人過不去,所以,我覺得我是相信的。
然而,相信以後,我的思緒開始混亂,心裏骨寒毛豎。
女老師姓吳,她在陽光福利院做了兩年,一直都是兢兢業業,沒有出現什麽失誤。她之前是做的馬驍驍的位置,代為處理後勤工作,因此每天下班都會比較晚。
據吳老師說,福利院有一棟老舊的樓房是他們的宿舍,偶爾有人留下來加班,如果回去太晚不安全的話,就會選擇在宿舍住下,這一點,我在馬驍驍口中也聽到過,畢竟福利院所處的位置在郊外,他們大部分的老師都住在其他區域。
不過宿舍到底是宿舍,簡陋不說,還很陰森,吳老師住過幾天,之後她都不敢再繼續留宿。她說,最後一天,她聽到宿舍外麵有動靜,當時的她以為福利院鬧鬼,沒敢出門,可是隱約傳來小孩子的哭聲,她就忍不住了,想到如果是小朋友做惡夢跑出來哭鼻子,那她有義務照顧小朋友的。
吳老師拿著手電筒出門,她住在二樓,可是哭聲是從一樓傳上來的。於是她裝著膽子走下樓,那天晚上很暗,幾乎沒有月光,手電筒的光亮有限,她隻能一步一個腳印地尋找哭聲來源。
在宿舍的前坪有一排水池,水池裏麵的水龍頭被人打開了,吳老師楞在原地,頓時覺得寒顫,她剛打算關上水龍頭,可是不料,從另一個黑暗的方向伸出來一隻白皙的小手,嚇得她差點大叫。
她下意識將手電筒照過去,看到一個小男孩麵無表情地盯著水龍頭,即便是被吳老師這樣照著眼睛,他也無動於衷,好像在夢遊。
不過很快,吳老師發現,小男孩不是夢遊,他能很正常地支配自己的行為。
小手接了水,然後抹在自己的屁股上麵,像是在擦洗自己的臀部。吳老師大惑不解,她繞到小朋友的身後,蹲下來用手電筒照亮一看,冷氣灌入血液,吳老師震驚到不知所措。
“小吳。”葉建明出現了,他在暗處喊了一聲吳老師。
“院,院長……”吳老師雙唇發抖,語無倫次,手電筒也掉在地上。
葉建明撿起手電筒,照著自己陰暗的麵孔,對著吳老師威脅道:“回去睡覺,這裏沒你的事。”
“是,是。”吳老師忘了拿手電筒,而是連滾帶爬地跑上二樓。
那天晚上的事情,她說,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扭頭看一眼司其琛,他倚著牆,神情凝重,不露聲色。
“後來我就被調走了……”吳老師和我坐在教室門口的台階上。
事情發生不久,那個小男孩就在葉建明的安排下被人領養,而她自己也被葉建明找各種理由調來這個小孤兒院工作,其實她做過很久的思想鬥爭,要不要將這件事說出來,可是現實生活阻止了她。
“大概是事情發生一個月之後,葉建明給我打來電話,他說,如果我還想回去陽光福利院,就必須管好自己的嘴巴。”吳老師自責地歎息,“我當然想去更好的地方發展。”
“也就是說,你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小男孩?”
“沒有。”吳老師憤憤不平地罵道,“葉建明真是個混蛋,他一直騙著我,我在這裏工作快一年了,他也沒安排把我調回去。”
說到底,她還是關心她什麽時候能夠回到陽光福利院,她的自責感和正義感,在現實生活麵前顯得也就微不足道了。
小朋友的下半身鮮血淋漓,很明顯是被人侵犯過,由於受到了心裏的創傷,所以變得失魂落魄,就算吳老師用手電筒照射自己,他對外界都毫無反應。
對外界事物毫無反應的症狀。
“啊——”我在後座陡然尖叫一聲,嚇得司其琛靠邊停了車。
“你怎麽了?”司其琛回頭看了看我,皺著眉頭怒問,“你鬼叫什麽,交警聽到還以為我把你怎麽了。”
我屏氣凝神,瞪大雙眼盯著司其琛,嘴唇發白,一張一合,發出很小的聲音:“小,小魚,他會不會也……”
“你先不要胡思亂想,吳老師說的事情,我們還要調查,不能單憑一個人的說詞,就下定論。”司其琛神色複雜,我看出他也是有了不確定的想法。
“不會的,小魚肯定不會的。”在不安的情況下,我的指甲抓傷了我的手背。
司其琛下了車,在後備箱拿出一瓶水,他打開後座車門,坐在我身邊,遞給我水瓶的同時,又安撫道:“吳老師對葉建明是有怨恨的,特別是她最後的話語,全都是圍繞在沒有將她調回去的埋怨上麵,也就是說,她的說詞帶有自己的主觀臆想,也許當時的情況並不是她所描述的那樣,也許另有隱情。”
“你真的這麽認為?”我在他身上尋求安慰。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恐懼,司其琛想了片刻,點頭應道:“是的,我就是這麽認為,我覺得應該找到更多證據才能證明葉建明侵犯孩童的罪名。”
“古代是不是有一種刑罰叫鞭屍?”我突然這麽一問,他愣住了,木然地問,“你想幹什麽?”
我吸了吸鼻子,咬牙切齒地說:“證據葉建明侵犯過孩童,侵犯過小魚的話,我可不可以把他挖出來鞭屍?”
司其琛眼眸一亮,忍不住嘲笑一聲:“大姐,現在都是火化屍體,哪裏還有屍體給你鞭?”
“我不管了,沒有屍體給我鞭,我就把他的骨灰扔進糞坑,總之……”我張牙舞爪地揮動手臂。
“等一下。”司其琛猛然抓住我的手,像是他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麽事。
“嘶,輕點。”他手勁太重,加上又碰到了手背上破皮的地方,所以我痛得叫道。
“你怎麽回事?有事沒事弄傷自己。”司其琛打開礦泉水瓶,讓我將雙手伸出車外,他清洗傷口的時候,訓斥我,“如果指甲總是會抓傷自己,你就要定期做護理,女孩子不是都很喜歡做指甲嗎?你怎麽就不知道管理一下。”
罵歸罵,他卻沒有扔下我不管。他蹲在車門外,一隻手抓住水瓶倒水,另一隻手卻在我的手背上輕撫破皮的傷口,之後還用紙巾擦幹淨,覺得差不多了,他又在前排座位尋找他備用的創口貼。
被他這麽小心翼翼地嗬護著,令我心裏種下的一百萬株海棠同時綻放,原來真的會心花怒放,原來甜蜜來得這麽迅猛,原來我還能被他善待。
“喂,我現在要開車了,你能不能自己拿著水瓶?”司其琛板著臉,麵色疑惑地問,“你偷笑什麽?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你是天氣預報嗎?”
我抓了抓頭,不好意思地接了水瓶。他坐上駕駛位,係上安全帶的時候抱怨:“都是因為你,剛剛想起一件事,害得我給忘了。”
“是很重要的事情嗎?”
“跟案子有關。”司其琛煩悶地嘀咕,“算了,下次可能還會想到。”
“對不起。”我輕聲道了歉,他發動引擎,駕車離開了路邊。
在五點整的時候,我們剛好進入莫家大門,不算遲到,雖然趕得很辛苦,但是還好沒有破了司其琛的記錄。他進門,將大衣脫下遞給身邊的阿姨,阿姨說,莫老在樓上等他,可能這會兒還不能入座就餐。
“司太太。”傅瑤發現我隨同司其琛進了門,於是大聲招呼我坐在她身邊。
我朝著莫太太行禮,然後側身進入人群之中,坐在傅瑤身邊。
“你和琛少一起過來的嗎?”傅瑤微笑地問。
我發現四周的人都很感興趣地看著我,想聽我如何回答。
“我,我們在路上碰到了。”為了不引起是非,我決定撒個謊,善意的謊言可以平息紛爭。
“咦,你受傷了嗎?”傅瑤看到我的手背,關心地說,“這個OK繃好像我上次在香港買的那一款,上麵的麥兜很可愛的。”
我偷偷將衣袖拉長,試圖遮住手背上的OK繃。
“這種卡通OK繃很多地方都有賣。”其實對方隻是不經意的話語,可是被我聽到心裏就會莫名地心虛起來,我不想心虛,可還是會苦惱。
司悅不喜歡我一來就成為他們的焦點,於是拉著傅瑤扯上其他話題,還好被司悅轉移話題,我心裏稍稍放鬆一點,轉動目光的時候,卻不料迎上了似笑非笑的莫太太。
她見我注意到她,因而嘴角的笑意拉得更大,狡黠的莫太太可不比其他女人那樣好糊弄,不過,我覺得我剛才應該沒有說錯話,不至於引起她的懷疑,何況,她有什麽根據懷疑我和司其琛?哎呀,都是自己心裏發怯才會胡思亂想,其實他們根本沒有猜到什麽,肯定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