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心魔
腦中片段開始活躍,我為什麽會披上司其琛的外套?我後知後覺,自己竟然忘了先將外套脫下來。
在山上,我將外套脫下蓋在馬驍驍受傷的腿上,之後司其琛就順手將自己的大衣披在了我身上,然後我一下山就被警方不停地問話,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直接被派出所的人帶離了紅雲村,可是那邊很冷,我在沒有外套的情況下,隻能裹上司其琛的衣服。
“司太太,你這幾天去了哪裏?”傅瑤逼著我麵對她,回想了大衣為何會在我身上的原由後,我同時也在拚命地找借口搪塞,我不擅長說謊,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她,她靠近了幾步,似有咄咄逼人之勢。
“琛少這幾天也不在家,你知道嗎?”分明已經懷疑,卻故意反問我,她一定很想知道我如何回答。
“我有點累,對不起。”既然找不到借口,幹脆不要回答。我選擇避開,繞過她衝進了司家,在門口遇到顧阿姨,她跟我打招呼的時候,我卻匆匆地跑掉了,一直上了樓進到自己房間,我將門上了鎖,脫掉衣服,坐在沙發上愣神。
怎麽辦?傅瑤會怎麽想?她一定會胡思亂想,不光是她,現在連我都不得不思維活躍,跟她一樣胡思亂想。
我閉著眼,捂著臉,強迫自己不要想。
“鈴鈴鈴——”手機鈴聲嚇得我膽顫,回過神來,發現是大衣裏麵的手機響了鈴聲,我慌張地掏出手機,下意識地按了靜音。
“傅瑤?”來電提示是傅瑤的名字。
司其琛有兩部手機,一部是用來聯係工作夥伴,一部是用來聯係家人。他與古警官一直保持聯係,拿走的也是另外一台手機,所以大衣裏麵留下來的是經常與傅瑤通話的手機。
“司太太,你為什麽不接電話?”門口有人說話,我沒想到她居然站在房門口故意撥打手機,她比我想象中要聰明很多,或者是麵對司其琛的事情,她的敏銳能力不輸宮洛綺。
精神上的壓力輕易碾壓人的冷靜。她不會罷休,如果我不說點什麽,她一定不會罷休。
“呼啦——”開了門,我看見傅瑤麵露慍色,司其琛曾經告訴我,說謊是門技術活,所以我認真對待,同樣也是沉著從容地麵對她,“我和琛少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盡快查出真凶,這幾天他去了什麽地方,我不知道,不過我去了我一個朋友的家鄉,我們昨天晚上同時聯係了古警官,也是昨晚上碰了頭,我的衣服在鄉下弄丟了,所以他將外套借給我穿回來。”
臉不紅心不跳,我很詫異我自己怎麽會說得這麽順暢,好像真是這麽回事,學會戴上麵具,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這是人類的生存法則,應該要明白,事情的輕重後果,要明白,有些善意的謊言可以避免血腥的戰爭。
“我相信司太太。”時空安靜了許久,傅瑤再次說話時,將手機放入自己的口袋,笑得很詭異,“也相信琛少,我還記得司太太跟我說過的話,對自己所愛的人,要有足夠的信任。”
不但是善意的謊言可以避免戰爭,識時務的糊塗恐怕也是避免戰爭的重要途徑。
傅瑤這麽說,直擊我的要害,內心深處的那點良知被她拿出來鞭撻暴曬。
“如果很累,休息一下,等會到了中午,我再叫你吃飯。”傅瑤重新揚起笑臉,她很清楚,大婚將至,一切不應該出現的意外都要扼殺在搖籃中。
“等一下。”我返回去,將沙發上的大衣拿起,走到門口遞給她,“他的東西,應該是你的。”
傅瑤猶豫著接下大衣,“其實整個司家都是司太太的,唯獨琛少,他隻能是我的,司太太可能不知道,我爸說了,律師協會會長一職隻有五年製,等到他滿了五年,不必再繼續做會長,那個時候,爺爺的一切都會交托給琛少打理,並且這件事,也是莫老先生和嵐姨早就商量好的計劃,我們兩家聯手,再加上宮家,必定會讓整個家族更加興旺。”
這三家的大人恐怕是在他們一出生就計劃了一切,一盤好大的棋局,偏就讓我一顆黑子不期而遇。
雙手緊握置於丹田,這時,說話的力氣都要耗盡我的體力。
“我明白大人們的用心良苦。”
“其實對於司太太來說也是好事,司家興旺了,你的臉上不也跟著沾光?”傅瑤笑裏藏話,“就算哪一天你改嫁他人,但你也是以司太太的身份改嫁,司太太就是司太太,大家永遠不會忘記。”
“傅小姐今天好興致,跟我說了這麽多話。”
“因為跟司太太在一起,會忍不住變成話嘮。”傅瑤整了整大衣,揶揄道,“司太太不會有什麽東西藏在衣服裏吧?”
“不會。”
“那我拿走了。”傅瑤說完而轉身,我關上門,整個身子陡然鬆懈,我扶著牆站穩,摁住胸口的忐忑,勉強挪了兩步,背靠牆壁緩緩地坐在地上,兩條腿有點發軟,還是不太喜歡說謊,說了謊還是會惆悵,不管有沒有騙過別人,主要是想連自己都一起蒙騙過去。
我有點越界,不滿足於偷窺他,我越界地占有他,占有這個不屬於自己的男人,結果風卷殘雲,他的世界將毀於一旦。
我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往前幾步,倒地之後我又爬了過去,我心急地從床底拉出我的木箱子,打開後,我將所有照片拿出來,我記錄的一切都是他的榮耀與輝煌,都是他的成就與驕傲,我不能毀滅他,更加不能毀滅我這六年來的心血。
撫摸照片上的他,全都是我最心愛的他,他在我心裏紮根這麽久,我已無法自拔,然而我卻找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裏,強行地留在他身邊,我能做的就是做好司太太,就是偷偷地窺視他幸福。
在與宮洛綺的爭鬥中,傅瑤成長了許多,或許我的存在,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畢竟我和琛少之間沒有刻苦銘心的初戀,更加沒有終身難忘的回憶。
休息大半日,我下樓吃晚飯的時候,看到大客廳鬧鬧哄哄,隻見傅瑤命人將一幅很大的油畫抬進司家,之前掛在大客廳的名畫被人取下來放在一旁。
“司太太,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傅瑤春風滿麵地笑問。
“這幅名畫是教授生前最喜歡的一副。”我提醒她不要亂動,免得琛少回來不高興。
“我當然知道這幅畫的重要性。”傅瑤咧嘴笑道,“所以這幅名畫我打算放在新別墅,就是琛少為我們結婚準備的新房。”
下到最後一層台階的時候,傅瑤挽著我的手臂,意味深長地說:“這幅畫,你和琛少一定喜歡。”
幾個工人固定好油畫之後,傅瑤讓顧阿姨將油畫上麵蓋著的布掀開,當下一揭開真麵目,我被這幅畫鎮住了。
“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求來的。”傅瑤走過去,煞有其事地說,“校長和我爸是世交,說既然我喜歡,那就當作送給我們的結婚禮物。”
一幅教授的人物油畫,繪畫者將教授的威嚴與慈眉善目畫得惟妙惟肖。傅瑤說,這幅畫是教授五十壽辰時,司其琛找了名畫家特意為父親畫的這幅油畫,後來被校長掛在學校的名人堂。
“校長割愛,要不是我爸出麵,我想琛少都不一定拿得回來。”傅瑤回頭衝著我笑,“很快,琛少就要搬出去了,到時候你一個人在家也寂寞,如果有這幅畫作陪,就好像是教授還在你身邊陪著你,我想,多少也會減輕你的孤獨感,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吧?”
畫中的教授,一雙明目神韻十足,盯住我,盯住整個司家。
要說傅瑤,越來越雷厲風行,早上的暗湧還未平息,她下午就采取了行動。
“傅小姐做任何事情都是經過深思熟慮,這裏本來就是教授的家,他也應該回來了。”我平靜一笑,心裏的翻江倒海藏於無形之中。
“你覺得琛少會滿意嗎?”
“這是他父親,又是他親自邀請的畫家作畫,他自然很滿意。”
“倒也是,他總不能將自己的父親趕出去,你說是不是?”
我轉動眼珠子,瞥了一眼油畫,看著畫中的人,淡漠地說:“傅小姐為了琛少,真是煞費苦心,連我都感動不已。”
“司太太果然是聰明人,明白我的用心,我也就放心了。”
我越過傅瑤,走到油畫跟前,然後一轉身,坐在油畫下麵的沙發上,端正危坐,神態平和,靜靜地感受壓在我頭頂上的教授,他像是一把劍,從百會穴插入,逼近心髒的位置,驟然停了下來,我的靈魂與之抗爭,心裏的魔鬼試圖融化這把倫理的枷鎖。
“少爺,您回來了。”傅瑤和我暗自較量的同時,司其琛總算回來,他看到門口忙碌不停的工人,進門就問顧阿姨是什麽情況。
“我說了要將司家翻新,你在電話裏不是同意了嗎?”傅瑤走到大門口迎接,我依舊坐在沙發上,穩如泰山。
“太太回來了嗎?”司其琛沒有回應傅瑤,轉而直接詢問身邊的顧阿姨。
“太太在客廳。”
司其琛急忙步入客廳,他看到我,淺笑溫柔,卻不料,我的表情很奇怪,導致他很快就注意到我頭頂上的油畫,頓時,晴天霹靂,劈開了他的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