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余賢還未從驚愕中恢復,謝玖曦乘勝追擊,道:「我不會信口開河,最近想換台性能好的筆記本電腦跑高配置遊戲,舊的正好可以留在社團辦公室。寫小說也好,查『學習資料』也罷,只需要你繼續為戲劇社效力——」
勝利的笑容貼在臉上,戲劇社社長認為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轉身往火鍋店裡走,留下瀟洒的背影和象徵性的招手,「這個周末里好好考慮,周一給我答覆。」
謝玖曦並未執著於戳破余賢單薄的謊言,展現的誠意很足。即便冥思苦想得不出小說創作的事是怎麼泄露的,他也該權衡留在戲劇社的利弊了。
毫不拖泥帶水地從中抽身,節省余賢大量時間,以供他學習和鑽研寫作,固然可取;但他決意要在網路小說上有所作為,正缺少有效利用時間的工具。
他每周重複著在學校打紙稿,假期回家輸入網路的生活,工作反覆且低效,導致《朝如路人暮成友》的日更字數勉強維持在2-3k的水平。
網路小說,至少在老二刺猿網站,更新速度和字數為上,內容質量次之。余賢從作者群了解到,為了防止作者棄坑和長期斷更,網站明文規定日更新字數達到4K及以上的作品,優先安排推薦位。
余賢不想坐冷板凳,他寫小說不是為了自我滿足,是要賺錢的,沒有曝光率,賺個屁!不要說什麼質量好,總會有人看的,他等不及!
風微而漸涼,余賢佇立在十字路口旁的人行道,豬肚雞火鍋店的霓虹燈在身後熠熠生輝。向右轉的車流擁堵起來,通往商業娛樂區的京城路有一半被施工圍欄隔離在視線外,裡邊時不時傳來鑽頭的轟鳴聲。改造成更寬敞的六車道前,道路的擁堵是暫時的。
直走和左轉方向的道路亦不寬,車流倒是暢通,畢竟通往寧靜而祥和的住宅區。
「不就是肝和頭髮嘛,我還年輕,找點刺激不要緊。」余賢自嘲一聲,時間嘛,擠一擠總會有的;戲劇社日常的排練雖然耗時,他應該可以用技術部的理由搪塞部分;真要忙起來,得是社團準備學校的活動表演,學校活動一學期有幾次?
他樂觀地想著,回過身,信步走,目光愜意地到處觀望:馬路對面堅守水果攤位,無聊到同隔壁小賣部店員打牌的攤主,前方修剪過後增添幾分朝氣的榕樹,和榕樹下貌似眼熟的一男一女。
今夜的月亮不解風情,早早拉上了烏黑窗帘。許念白的視線移到面前的美人身上,碎花連衣裙和杏色中長款翻領風衣天然契合,寧瀟湘額前青絲隨風顫動,帶著敬意的淺淺笑容,淡雅而溫婉。
「學長。」她沒有稱呼許念白作「部長」,語氣平和,明知故問道,「有什麼事,非要到外面說嗎?」
許念白回過神來,情感經歷豐富的他鮮有失神於女性的外貌,唯獨這個學妹。他從各方面打探對方的情報,知曉其學識、家境、舉止均屬優渥,心中愛慕之意更盛了。
論家室,在傾心女性面前的舉止,學業和演技上的才華,許念白自認為同寧瀟湘門當戶對。將近一個月,在牽手都未達成,關係止步於口頭問候下,依舊堅持追求的經歷,他第一次體會到求而不得的滋味。
也許這就是真愛。
滿腹經綸與無雙口才,編織出堪比浪漫情詩的告白。若不是約不出寧瀟湘與表露心意的迫切,許念白不會選擇如此不浪漫的夜晚。
余賢遠遠地望,許念白背對著他,只有寧瀟湘的笑容一直保持在視野內。許念白垂頭喪氣地走了,她的表情亦看不出任何變化。
對於許念白的風流逸事,余賢不甚了解,真真切切發生在眼前的,唯有寧瀟湘的微笑又一次挫敗了追求者。細細回想,帥氣的魏艾評鎩羽而歸,過於天真的唐楞嚴秋毫無犯,才學與家境皆全的表演部部長折戟沉沙……
寧瀟湘的眼光也忒高了,她要嫁首富不成?或者大家都誤會了,她其實是個同性戀?
不論如何,同桌眼光再怎麼挑剔,也輪不到別人來操心,想想受到的「差別待遇」——自中秋後就無緣無故對他臭著臉,對其他人笑臉相迎;余賢自然報復性地期待對方孤獨終老,等不到真愛。
隱匿在暗處的他小聲嘀咕,只等著寧瀟湘先返回火鍋店,兩人錯開而入,省得尷尬。
「考試什麼的都去shi吧,我要回家~」
一段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喂,陳sir啊!唉,打錯了——」
掛斷陌生電話,余賢機械地抬起頭,果然,接觸到視線的剎那,寧瀟湘的微笑無影無蹤。
「余賢……」她的嘴角沒有一點弧度,兩道柳眉自然舒展著,看不出分毫憤怒與驚異,淡然中散發著冷漠,讓余賢一時間捉摸不透,是拂過一陣涼風,還是寧瀟湘與生俱來的降溫天賦發揮作用。
我知道了,不會到處說的——組織好的語言,從口中說出時,夾雜著不屑和莫名升起的怒氣,打斷寧瀟湘的話道:「我沒閑心管你的八卦,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
憑什麼和顏悅色地說?你上輩子救了我不成,還是我上上輩子把你這深閨大小姐截了當壓寨夫人?明明無緣無故,有資格天天冷著臉說話,對別人笑臉相迎?就算是同桌也忍不了!
寧瀟湘自認為對余賢沒有任何敵意和威脅,出乎意料地聽到一番氣話,只當他把自己誤認作玩弄情感的渣女,為進一步排除余賢憑著遐想捏造是非的隱患,澄清道:「我和許學長的事,你多少了解一些——情不投意不和罷了……」
「哦。」余賢雙手插兜,不耐煩地聽著。
解釋清楚,寧瀟湘本該返回火鍋店,左腳放抬起,沒走幾步,鬼使神差地拐了方向,靠近余賢,輕聲道:「你千萬不要亂說出去,也不要編造許學長一個月換一個女友,我才拒絕他之類的話……」
作為同桌,余賢很容易知曉自己的秘密,她不相信任何人,於是放了一個誘餌,倘若流言傳出,就表明他是個消息漏斗,寧瀟湘需要時刻提防著秘密泄露出去;反之,余賢可以信任,這個流言徹底爛在兩人的肚子里,對生活產生不了一絲影響,她亦能稍稍放鬆。
只要能排除身邊的隱患,她不介意當「心機girl」。
余賢沉默不語,寧瀟湘的描述,結合平常對許念白的觀察,直覺告訴他這很有可能是以前沒有注意到的事實——那寧瀟湘為什麼說出來?試探我會不會傳出去?
剛被修剪不久,略顯單薄的榕樹在涼風下瑟瑟發抖。烏雲聚集地愈多,徹底遮蔽了月光,男女兩人的臉上皆敷上一層陰影。
「你不信我?」余賢冷笑一聲,覺得之前好心幫助寧瀟湘擺脫舍友的排擠,全作了無用功,更加堅信好人沒好報的觀念。
……
「你不信我?」——稚嫩的容貌出現在寧瀟湘腦海中,少女的笑容充滿了溫和與支持,伸出手,說『太讓我傷心了,瀟湘你居然對我起疑心……嘛,畢竟出了這種事,誰都會疑神疑鬼的,我不怪你哦~』
下一秒,少女的嘴角誇張地裂開,在戲謔眼神的配合下瘮人無比『我卑鄙,有什麼好卑鄙的?一沒逼迫,二沒引誘,全都是你自己說出來的,那就怨不得我多嘴咯——再說了,對你這個BZ,還用講良心?』
……
「你不要誤會。」寧瀟湘以手掩面,噗嗤一笑,路人眼裡像是同男友撒嬌的小女子,「我只是提醒你,不要相信那些謠言哦——你幫過我,我記得的。」
同桌不好應付,她想,幸好握有他的把柄,防止對方受情緒影響不擇手段地抹黑自己名聲。不過凡事以和為貴,能安撫得住,盡量別魚死網破。
她笑了,中秋以來的第一次。余賢認為參透了這個同桌。
伸出一根食指,輕輕點在自己的嘴角,他道:「是嗎——假笑女孩?你該改一改說謊時微笑的習慣了。」
上空傳來隱隱的雷鳴,幾處白光閃爍,復銷聲匿跡與混沌。
不需要微笑來偽裝了。
變回余賢最熟悉的淡然模樣,附帶略微罕見的蔑視眼神,寧瀟湘終於不再和同桌繞彎子,直截了當地說:「你今晚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到,懂?」
呵,著急了?余賢難得抓到出氣的機會,目光滿不在乎地瞟往他處,故意戲弄道:「看我心情。」
「希望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小—說—家。」寧瀟湘刻意重讀了最後三個字。
歷史脈絡層層梳理成有規律的信息,匯入余賢的腦海。好啊,肯定是小說的紙稿被同桌發現了,拿去同社長謝玖曦交換許念白的情報。我說社長怎麼會憑藉零星線索猜到寫小說的事,你寧瀟湘又是有多大能耐,打聽到許念白避而不談的風流往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余賢面不改色,道:「笑話,憑這個威脅我?——」上前一步,目露凶光,右手迅速向前探出,嚇得寧瀟湘連退數步,雙手護在身前。
「你——」瞧余賢的手在身前一攬,回過來慢動作地捋一下髮型,寧瀟湘虛驚一場,臉上掠過一抹惱羞成怒的嫣紅。
「也不看看,我們倆誰最在意麵子和流言蜚語,呵,人貴有自知之明。」學著社長的姿勢,余賢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背影和囂張的一揮手。
事實正是如此,寧瀟湘發現根本威脅不了他,局面異常被動,恨恨地一跺腳,等余賢進了火鍋店有段時間,才憤憤地跟上去。
電閃雷鳴,剎那間,大雨傾盆而下。
PS:很抱歉更晚了QAQ,今天不知道網路抽什麼風,老是打不開網頁,現在跑到網吧更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