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亮相
雲溪作為張氏集團的董事長正式亮相,第一天就和汪總擦出濃重的火藥味,兩點三十開的會,三點不到,這事幾乎從一樓大廳一直傳到了後勤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張老爺子的外孫女是個看上去像神仙,實際性格更神仙的女人。
不,才十八歲,說女人似乎都有點不合適。
眾人苦思冥想,不知道是該抱這位正牌董事長的大腿,還是按兵不動,看看汪總怎麽把這位姑娘擠兌到天邊去,成個名存實亡的傀儡。
一時間,賭局幾乎成了熱門話題,所有人恨不得來個一賠十,好好賺上一番。
隻是,眾人沒有料到,像這種高層人事變動是事情,竟然拿她們第一個開刀。
看著所有樓層辦公室門開張貼的《會議就要》,不管是在這裏幹了一輩子的老員工,還是大學畢業,剛剛招新進來的新臉孔,都被這一紙“人事改革”的會議紀要驚得傻愣在原地。
汪總竟然沒有爭過那個黃毛丫頭!
猶如晴天霹靂,一時間,平日裏混吃混工資的一幹人僵直,互看了一眼,轉身立馬回自己的工作崗位。
不是沒見過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隻是從來不知道,竟然有人會一上來就吞難咽的棗子。
人事改製,要是隻過個樣式倒算了,要是確實來真的,張氏集團年底之前,絕對會亂得不成樣子。
不管是手裏有事沒事的,所有人就像是在指揮的調控下,瞬間化身為本年度最敬業的員工,一下子手裏資料紛紛,就連辦公電腦上各種各樣的彩圖都五花八門。
李霞的祖父當年是國民黨將領,手上資產驚人,後來蔣某人倒台,他便跟著到了台灣,隻是根依舊還落在上海。機緣巧合之下,張淩海在別人牽線搭橋的情況下得知李家的事情。當時他以手工業起家,人力充足但資金緊缺,乘著李霞的祖父想要回內陸的大好機會,攀上了機會,是以張氏集團是改革開放以後,第一批正式和台商合作的企業。
如今,張氏漸漸做大,利潤最豐厚的反而是進出口的大型器械。幾百億的資金雖然可觀,可到底半家族式的企業弊端也極為明顯。各個股東的親屬或者熟人介紹來的員工幾乎能占上企業員工的百分之五十,這也就意味著,很多沒有能力但有關係的人幾乎一直在拖後腿。
雲溪一上來的這一舉措,剛一宣布,就遭到許多人的反感。
可作為員工,他們還不至於沒智商得直接和領導拍板叫囂。
但是,要讓他們那麽乖乖地聽話,顯然你也要拿出一定的本事!
故而,當會議紀要一傳遍全公司,人力資源部的老大通知各部門做好見麵會談的時候,大多數有背景的人是頭也不抬。
雲溪開完會,下樓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幅場麵。
人力資源部部長冷著臉站在十樓中央,眼睛掃視全場,可惜,隻有零星幾個人站在一邊,低著頭,神色輕鬆。百分之八十的人卻都是看著電腦的看電腦,翻著資料的翻資料,總歸一句話,反正就不是不甩你,你能拿我如何?
冷偳站在一邊看得直皺眉,問隨後的男會計:“這是哪個部門?個個腰杆子都直得很嘛!”瞧這架勢,十有*那些坐著的平常都當大爺當慣了的。幾個站著的員工怕是早就等著這一遭,所以表情才這麽玩味。
男會計撇嘴冷笑:“能養出這群大爺來,除了財務部還能是哪?”
雲溪回頭看他一眼,男會計臉上的笑頓時一僵,笑聲戛然而止,那冷笑頓時變成四不像的產物,連裝作不知的人力資源部部長都不得不自動地湊上來。
第一次覲見boss,竟然是這麽尷尬的樣子,他隻怕眼前別人都以為他無能。
可,這群硬骨頭打不得罵不得,萬一得罪一個,日後小鞋麻煩不斷,他有不能自己斷了自己的後路,隻能僵持著。哪知道,被勒令三天之內拿不出一個合理的方案就自動辭職的董事長,別管對方年紀多大,現在他受她的管,他哪能不怕。
“出了什麽事?”雲溪淡淡地用眼神逡巡一周,明知故問。
姚部長沉吟一二,逐字逐句,像是仔細想過之後才慢慢排版了一遍,用最官方也最不容易出錯的方式解釋:“我剛下樓,和大家宣布董事長剛剛會議的紀要內容,因為公司人員比較多,所以準備分組進行。財務部是公司最重要的部門之一,所以我準備從這個部門開始,剛剛正在排序,站著的幾位是公司的新員工,怕老同誌緊張就舉手第一批參加,也給大家一個緩和的時間。咳咳,畢竟以前也沒有過這種情況,大家一時間有些情緒不穩是正常情況。”
雲溪以前一直覺得蕭然手下的那個資源部總監是個打太極的高手,現在突然發現,每一個敢當上人力部頭兒的人都有一把和稀泥的本事。
各打五十大板,誰都有錯,但誰地錯都合情合理,讓人挑不出刺來。
的確,這群在公司最敏感部門工作的老員工們先不說後來如何,各個都是有資曆的,別人擔心,情緒不穩,正常!憑什麽你一聲令下,連給人一個緩解的時間都不行,這還有沒有人權了!
冷偳抬頭,直直地盯著姚部長,弄得眾人有些不能適應,這一位,跟在董事長身邊的,又是誰?
“我還沒見過這麽沒有效率的公司,還得人事部長親自過來給員工來動員安排順序的。公司的oa是廢物嗎?”他指著姚部長身後一群唯唯諾諾不敢吭聲的人事部工作人員,“就你們這樣做事,公司能不倒閉,還真是張總的本事!”
姚部長一聽這口氣,便知這位不知姓名的英俊男子是張家的熟人,隻是,到底是和老董事長還是執行董事張翠,他一時還拿不準。但是,一個念頭卻突然升起。
一個十八歲的姑娘哪裏是雷厲風行到連汪總都避其鋒芒的人物,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可如果是這位氣勢驚人的男子,通過控製一個情竇初開的豪門小姐來掌握張氏集團,這……
冷偳眼睛在整個北京城都算是毒辣的,姚部長這臉色一變,曖昧情緒頓生,他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這東西想得是什麽。
不得罪人的本事一流,心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竟然也不少,那他這腦袋還留了幾分準備用來做事?
他正準備連著這人一頓臭罵,一隻潔白的纖長素手卻突然擋在了眼前。
如果說,雲溪靜在一處,如一副潑墨的寫意畫,那麽她撩動眼簾,走到姚部長麵前時,就是一首勾畫出勁歌鐵馬的絕響。
連眼角都沒有留給眾人一點,雲溪側頭,盯著姚部長,如蓮葉被雨滴打落的那股詩意一般,霧蒙蒙的眼珠帶著無人能窺探的秘密,靜靜地注視著他。就像一麵直聳入雲端的高塔,讓人連仰視都覺得奢侈。
她笑,眼角眉峰帶著空靈,隻是,氣氛頓時冷冽三分:“姚部長似乎眼睛有點問題,會議紀要上寫的是三天之內拿出一個合理的方案,不是三天之內就完成人事改革。你想要唱獨角戲,直接履行人事人命的權利,我沒有關係,但是,對著這一批共同工作了這麽久的老同事,你當著我的麵,說是他們情緒有問題,腦袋轉不過彎,這就很有問題了。”
話音剛落,姚部長腦門上的汗就直接如雨一樣下來。
快要臨近年底的上海雖然還沒有到最冷是時節,但這種從風裏透著濕冷的寒意第一次,在這暖烘烘的辦公室襲便他的全身。
他都不用回頭,就可以感受到那一群坐在椅子上不肯動的人在他背後幾乎發出森冷的眼刀,同事多年,他也幾乎可以想見,如果今天這事不好好表態,無論是在這冷雲溪麵前還是一眾老員工麵前,他都再也不可能再公司裏安安穩穩地過下去。
他剛要開口解釋,雲溪一個眼神,驚得他到嘴的話都忘得一幹二淨。
“姚部長能做到這個職位想來是聰明人,但耍小聰明最好也要看時機。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我媽一樣那麽心慈手軟。”她忽然側過身,在眾人的注視下,對著他的耳朵淡淡道:“或者你耍聰明能不被我逮住,我也無所謂。”
姚部長隻覺得自己的汗毛都顫栗起來了。他如此急忙忙地趕到十樓來,其實不過是做樣子,在他還不了解新董事長之前,她的命令,連個雞毛令箭都算不上。可是,作為股東裏最強勢的汪總都已經退讓了,雖然不知道原因,總歸也得讓新董事看清他工作的意思。
會遭到眾人冷處理本來就在情理之中,他並不意外,隻是,這個十八歲的孩子能一眼就看出他的意圖,這場景他想都沒想過,這覺得驚悚。
曾聽說,新董事長這一雙幾乎剔透到如藍天一樣的眼睛讓人不敢直視,先在他才發現,藍天不僅剔透,變化莫測才是真正讓人害怕的。
他,不得不承認,人事多年,他卻看不懂,這個還不過是個大一學生的孩子心底真正的心思。
“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如果你不願意做,我相信會有別人千恩萬謝地拿著你的辭呈,歡天喜地地來接手。”勾了勾耳邊的碎發,雲溪轉身將整個十樓所有的員工臉上的表情一一引入眼簾,“我的話適用於任何人,如果oa在公司裏沒用的話,你們也不妨做個傳話筒通告全公司。張氏不留連聰明都耍不起來的人,偷工減料渾水摸魚的人想要拿到今年的年終獎,隻有兩條路——要麽,你背景夠硬能把我這董事長的位子給撤了;要麽乘我沒發火之前,夾緊腦袋做人!”
冷偳準備指責姚部長的手半路中突然轉彎,以一個極其優美的姿勢搭在下顎上,顯得極為慵懶隨意。
他眼中笑意點點,妹子,你讓我怎麽舍得放手,不把你套回家管理公司,我會覺得自己是傻缺啊。
整個一層樓靜得像是個冰窟一樣,誰都沒敢說話。
那些個原本坐在位子上的老員工,本就是感覺敏銳,如今話都說到這麽明麵上,誰裝不了傻。
一個個站起身,驚疑不定地望著雲溪。那些個新員工就更不用說了。善良隨和的張總,怎麽會生出這樣一個女兒,簡直在挑戰他們的心髒!
一陣電話突然打斷了整層的寂靜。
雲溪臉色倏地一遍,那如雲如霧一樣的深邃雙眸突然沉了下來。
冷偳隻覺得自己心跳漏跳一拍,呆呆地看著雲溪將手伸入口袋拿出那隻白色手機。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個念頭轉瞬即逝,他不敢身想,下意識地回避,甚至是在害怕。
按下按鈕,幽靜的雙眸低垂,他看不清雲溪的神色。
卻聽對方一句話的功夫,雲溪的臉上轉而一亮,猶如在莫斯科最美的花田裏怒放的向日葵,絢爛得灼人心扉。
她轉頭,朝著他輕輕笑:“我媽醒過來了。”
隻一句話,下一刻,她像是突然飛起來一樣,轉瞬消失在眾人眼前。
冷偳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嘴角就已經輕輕翹起,隨著雲溪猶如旋風一樣,迅速離開了張氏。
樓下,一行黑色筆挺西裝的人正巧經過。
那領頭的兩人見雲溪和冷偳突然衝出大樓,臉上向來優雅沉寂的神色竟是被笑靨溫暖取代,頓時一愣。
祈湛腦子還沒有轉過彎的那一刻,就已經隨著雲溪追了過去,隻留下,一雙天生高貴到天庭樣的眼靜靜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