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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孽緣

  見剛剛都站著的股東們都已經冷靜下來,沒有開口,雲溪頓了頓,慢慢道:“既然大家都沒有什麽意見,允許我向大家介紹幾位即將加入張氏的新同事。”


  她笑笑,抬頭向冷氏的六位男士看過去:“公司原本由我母親負責日常事務管理,由於她現在身體不適,所以執行懂事的職務暫時撤去,由總經理負責,這幾位都是冷氏工作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在上市期間,他們將接手公司的所有準備事宜。”


  來的路上,她已經從伍秘書了解到他們六人的專長,財務、人事、行政、公關、業務以及後勤,六個方向,既不影響對方,又能互補互助,將張氏最緊缺也最混亂的事物最快地引上正軌。


  聽了雲溪的話,有人冷眼看著那六個人,側頭低語:“看吧,還沒開始整理公司遺留問題就已經把冷氏的人弄過來,遲早這裏隻是冷家的一個傀儡。”他們是張家老頭子的人馬,和冷家本就沒有什麽瓜葛。張老爺子或許或念著舊情照顧一二,可是冷家?


  誰會無緣無故地對外人好?

  人事獨立和自主是一個公司進行高效管理、提高透明度的基礎,外人插手,不僅對於公司的保密性來說是個問題,而且,於他們這群股東來說本來就有一個疑慮——冷雲溪是女人,女人就遲早要嫁人生子,別管她現在多精明幹練,遲早這公司會成為嫁妝跟著她嫁進夫家。


  到那時,她是否還像現在這樣考慮著公司的未來仍舊是個未知數。一旦她結婚,將股份轉到別人頭上,那麽到處滲透著冷氏管理人員的公司到時哪裏有他們這些股東說話的半分餘地。


  其實,公正地來說,這些股東考慮的確有道理。


  任何股東如果沒有了發言權,遲早會對公司心灰意冷,除非你能承諾永遠的進賬,並且紅利不斷提升,這就好比一筆投資,有本金,也需要有源源不斷的利潤,隻有雙方互利,才能長久下去。


  市場上不是隻有張氏一家公司,如果不看好它的未來,股東撤股,很自然。


  雲溪一一將他們的反應看進眼底,忍不住勾唇一笑。


  能在汪總手下呆了這麽久的人果然個個都不是省油的人物,到底腦子動得比誰都快,一牽扯到利益,什麽都成了過眼雲煙。


  索性轉頭看向站在一旁始終沒有發表意見的冷偳。


  好戲也看了不少時間了,該做點事情了吧。


  冷偳抿唇,攤攤手,慢慢清了清嗓子。


  果然,引來眾人的關注。


  “張氏是獨立的公司,冷氏涉及的行業是it,和你們的服務對象以及日常運行完全不同。我可以以冷氏董事長的身份向各位許諾,絕不會將你們公司並入冷氏旗下。”他勾唇,慢慢地向那六人掃了一眼。


  他說的可是不會“並入”冷氏旗下,如果以後雲溪同意,兩家公司“合並”成一家,自然,他是更樂見其成。冷偳轉身,靠著沙發愜意一笑。


  “為了保證各位股東的利益,我現在持有的百分之七十五的股份將拿出百分之二十,隻保留百分之五十五,方便公司上市,也避免公司以後會被惡意收購。另外、大家不用擔心因為引用冷氏的人員而影響公司的自主性。這六位冷氏管理人員隻會在公司擔任副職,也就是說,無論是總經理、財務總監、總經理助理,此類的重要職務依舊由本公司職工擔任。這六位隻是輔助的副職,並不會影響公司正職的職權。”


  六個股東眼神一深,詫異地望向那六個人,他們竟然也會同意?這無異於“借調”,於他們的發展來說,還不如留在冷氏強。


  隻是,這六人看到這樣的眼神,幾乎連一點反應都欠奉送。


  雲溪的話裏永遠都有語言陷阱。


  他們現在的人事檔案自然是在冷氏,算的上市冷氏的人,可以後呢?如果他們的工作已經完全讓張氏離不開他們,到時候這群股東還會恨不得楚漢分界?

  兩次會議下來,當真發現,這群股東和冷雲溪站在一起,才真正的不是一個重量級。


  “當然,除了他們六位,姚部長的工作能力,最近大家也是有目共睹,考慮到他在公司已經工作了十年,各個部門的工作都有一定的了解,暫時,李副總的職位有他暫代。下一次股東大會的時候,各位股東將根據他的工作情況決定是否由他繼續擔任此職。不知道各位伯伯意下如何?”


  這個決定對雙方來說都是個讓步。雲溪沒有把事情做絕,他們也有評估的餘地。況且,高層裏至少要有他們原來公司的人員擔任,才能安心。


  於是,水到渠成。


  張氏上市的事情一錘定音,公司中高層人事變動的事情讚擬一個過渡期,由冷氏的六位擔任各部門的副職,而公司管理層最直接的受益者為人事資源部的姚部長,暫定副總一職,總經理一職暫缺,由冷雲溪讚代,公司上市後再正式挑選。無論是冷氏這六人還是姚部長,考察期為三個月。三個月後處理完汪總、李霞遺留下來的曆史問題後,再次召開股東會,到時正式形成決議。


  六個股東離開後,雲溪拿起秘書重新沏過熱水的茶杯,懶懶地坐到她堂兄的身邊。


  張氏的情況算是真正穩下來了。


  現在隻看什麽時候她母親張翠的身體好一些,其餘,她幾乎沒有什麽需要擔心的問題。


  “算起來,你這學期的缺勤率真是可觀。”冷偳看她放鬆下來,忍不住笑了起來,如果他當時上課像她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撒網,怕早就個教授當了。


  果然,有一個好師傅實在是件很給力的事啊。


  雲溪頭疼地看他一眼,難得的好心情頓時減了一半。張博最近連個電話都沒給她,也不知道是真的習慣了,還是對她這種行徑已經完全不想說話了。


  去香港是院長批準的,當時也就考慮到行程太匆忙的原因才多批了一天的假,現在看來,她在上海都已經一呆就是九天,回去還是好好解釋一下吧。


  有些事情,太出格,並不好。


  想到這,她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身影。


  那個在香港突然失蹤的人現在又會在哪?


  “想什麽呢!”冷偳拍拍她的肩膀,隻當她太累了:“嬸娘的病情既然已經穩定下來,你也沒什麽需要擔心了。這幾天你也沒怎麽休息,現在公司的事情都定下來了,還不如好好休息休息,其他的事情等回了北京再說。”


  他以為雲溪在擔心上課的事情,幹脆拉起她:“上海有幾家餐館味道還不錯,你喜歡吃本幫菜還是川菜?”


  說話間,已經拉著她出了大門。


  雲溪回頭看了一眼姚部長和那六個人正握手,臉上泛著淡淡的笑,連眉間的那一抹皺紋都順開來,慢慢垂了眼簾。


  她隻給他三個月時間,如果到時候沒有見到成效…。


  冷色從她眼底一閃而過,再抬頭,她已淡笑地坐進冷偳的車子,“到外灘的私房餐館吧,以前我吃過,味道還不錯。”


  冷偳詫異地看她一眼:“你去過?”


  雲溪笑,她沒去過,這個身子的原來主人去過。至於和誰,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冷偳皺眉,“你最近和祁湛還有聯係?”


  他沒想到雲溪竟然還和他會有聯係。明明,當初在醫院碰見的時候,她眼底一點波瀾都沒有。


  “我們是朋友。”雲溪歎息一聲,不再接話。


  看著閉目養神的堂妹,他想說什麽,最終卻還是閉上了嘴。


  四十分鍾的車程後,他們到了本地最有名的餐館之一。


  正是晚餐的時候,快七點的樣子,已經有許多人在拿號在外排隊等著。這些自然是要在大廳進餐的。


  要了間包廂,很快有服務生過來引位,進了包廂才發現,此地引人入勝的不僅是味道,怕是地段和情調才是真正的原因。


  隻一個低頭,便可以直接俯視整個外灘絢爛夜景。


  他見過美國紐約的極致時尚,時代廣場的頂級繁華,也看過香港維多利亞港的百萬豪奢夜景,可是和上海這種奢靡慵懶的中式嫵媚比起來,卻又有種不同的味道。


  四周用的是頂級的隔音設備,即便是客人在包廂內高歌一曲,也絲毫不會影響隔壁人的進餐。


  經理進來的時候看到雲溪,動作幾不可見地一頓,整個人稍稍一愣,等回頭看見冷偳時表情立刻古怪了起來。


  不過,那也隻是一刹那,再抬頭時,他已經恢複了滿臉自然的笑容:“兩位現在點餐嗎?”


  “有什麽推薦菜色嗎?”冷偳見他剛剛那反應就知道他肯定是認識祁湛,怕也不是第一次見雲溪,卻沒有露出半點神色,拿著菜單,隨意翻看了一兩頁,就放在了一邊。


  “今天主廚推薦的是焗魚柳配土豆泥海鮮汁、特色澳洲ossobuco——牛仔骨和神戶牛柳,餐前酒有今早空運來的意大利東北部的威尼托產區(veo)的普羅塞克(prosecco)。這款起泡酒的口感清新,而且相對於香檳酒,酸度會低一點。比較適合女士。”說罷,看了一眼雲溪。


  冷偳看雲溪一眼,征詢她的意見。


  “就這樣吧,兩份主廚推薦,再加一瓶普羅塞克,先醒五分鍾酒,不用太久。”雲溪推開菜單,朝經理點頭示意。


  經理收起兩份菜單,向兩人微微屈身,笑了笑,禮貌地轉身離開,順便把門也關上了。


  雲溪走到靠近窗口的地方,拿出台燈旁邊的遙控器,將包廂內的音響聲音調大了些,《hometownglory》聲音如香濃的酒水徐徐傳來。


  “iaintlost,justwandering(我沒有迷路,我隻是在散步)。roundmyhometown(圍繞著我的故鄉),memoriesarefresh(新鮮的回憶撲麵而來)……。”穿透冷冽的空氣直達人心,adele獨特的咽嗓配合耐人尋味的曲調直擊心靈,散發出一種滲透到靈魂深處的震撼,靈魂深處的最柔軟也是最脆弱的地方似乎一下子軟綿了下來。


  房間頓時靜默了下來,冷偳坐到沙發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這一刻,靜謐在靜靜地發酵,那一種深遠的味道美得就像是天堂。


  當經理推開門,進來時,隔壁傳來一聲低吟,磁性中帶著淡淡的冷漠,隻是眼下似乎有些詫異,又似乎有些驚奇:“怎麽也有人在吃飯的時候和你一樣選adele的歌?”


  冷偳一怔,這聲音……。


  似乎是祈湛的。


  進門的經理臉上的表情更奇異了。


  雲溪睜開眼,靜靜地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窗外的夜景,一雙眼,如月下的幽泉,誰也看不清。


  隔壁的聲音隻是一閃而逝,很快就消失。


  估計也是送菜時推開了房門才流出來的。


  冷偳心裏有種難以抑製的古怪念頭,想了想,終於問了句:“隔壁是不是有一位北京的客人?”


  “很抱歉,這是客人的*,我們不能透露。”經理歉意地笑笑,可是眼底的驚異一瞬間就透出他心底的狐疑。


  果然是蕭家的那位嗎?

  隻是,他為什麽也在上海?眼下又在包廂放著adele的音樂?

  冷偳意味深沉地看了一眼雲溪。


  對方卻已經坐在位子上拿著一杯開胃酒,靜靜地品著,連眼角都沒有掃他一眼。


  一抹深沉從她眼底閃過,她眯著眼,靜靜地回味著香醇的酒味,眼神淡淡地掃向隔壁房間。


  沒想到祁湛和蕭然竟然就在隔壁。


  這算是什麽?

  孽緣?


  將手中的酒杯放到一邊,拿起餐具,慢條斯理地進餐,刀叉在那牛仔骨上劃過,瞬間分離,她的眼神卻絲毫沒有波動。


  冷偳表情一窒,慢慢地察覺出氣氛的微妙變化,臉上原本帶著的笑漸漸地消失,變成了若有所思。


  最近,雲溪的臉上似乎經常出現這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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