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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驚情

  兩人鼻尖幾乎相觸,隻要詹溫藍一個低頭,就可以把她的唇叼住,他望著這一片玫瑰的豔色,眼底的波濤深深淺淺,幾乎隻一眼就能將人溺斃。


  雲溪整個人被他圈在這閉塞的空間裏,如果是自己在外麵那群活色生香的大廳裏看到這一幕,怕隻會微妙一哂,然後轉頭就走,可如今自己竟然成了別人眼中的珍饈,她心底繞了幾圈,到底壓住了那一絲莫名的情緒,用一根手指牢牢地頂住了詹溫藍的胸口,再不讓他乘機壓過來一分。


  她張口剛想說什麽,詹溫藍一個俯身,將她整個人都撈進懷裏。雲溪的頭枕在他的肩上,又那麽一刹那,被他渾身的氣勢圍繞,忘了有任何反應。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呢喃似的的歎息,輕輕從她耳邊劃過。


  “有生之年,我從沒想過會有一個人會讓我這樣情不自禁,”他深沉的目光從她臉上一帶而過,竟然帶上些許自嘲:“我向來做事隨心所欲,”他小的時候,身邊的人早早站了陣營,不是跟著太子,就是在外麵另有依仗,隻有他一個人永遠安安靜靜在書院裏臨摹字帖,家裏的幾個長輩曾一度懷疑他患有自閉症,內心急的要死,卻又怕刺激他,隻得想著法子地逗著他出去找同齡人。不管是拿著真槍當著麵逗他,還是故意把門反鎖,在他們看來,哪怕他們這些孩子打成一團,狼狽不堪地從泥地裏爬出來成了皮猴也比自家這個冷冰冰的一絲人氣兒也沒有的好。


  那個時候,隻有自家父親看著報紙上的頭條,笑得一臉剛正不阿:“隨他!”


  這一句立場表明之後,即便家裏其他長輩再怎麽不滿,從今以後也隻字不提。他卻漸漸變了性格,臉上多了些笑容,甚至有人不熟悉的情況下,常說院子裏的那個詹家蕭公子當真是公子如玉,溫文爾雅。他父親上任成了司令之後,看了他的笑容一眼,卻是轉過臉去,什麽話也沒說。


  但從此,他對他的束縛卻是全部放開,連一丁點管教都沒有,惹得許多同齡人大歎他家家教實在明主。


  隻有家裏人才知道,當初詹司令連兒子近身警衛兵都撤掉時,曾意味不明地對著侍衛官笑道:“我這個兒子,看上去最溫和無害,其實心智之堅,無人能敵。”


  無人能敵。能在數年前就讓鐵血手腕名震軍階的詹某人評價到這個程度,詹溫藍曾經也以為自己無堅不摧,卻沒想到,這輩子竟然遇上這麽一個人。


  思之,重之,慎之,念之,輾轉反側,分明恨不得含在舌尖,一分一毫都不願被別人看去一眼。卻又不忍遮住她一絲風華,隻願她永遠睥睨四周,悠然自由。


  “怎麽辦呢?”他的下顎抵在她的頭頂,“我一輩子都不想放開你。”


  雲溪背部一僵,被他擁在懷裏,進退不得。


  頸後露出一截嫩白,詹溫藍等待良久,卻沒聽到她任何回音,高潔優雅的雙眸緩緩一垂,視線落在她那孤傲的後頸,像是受到蠱惑一般,輕輕地以唇觸之,炙熱的氣息從她耳後襲遍全身……。


  雲溪到家的時候,看到整個宅子燈火通明,臉上忍不住露出一份異色。


  她推開大門走進大廳的時候,隻聽到一陣難耐的寂靜。


  璀璨的燈火下,她那忙得幾乎快成空中飛人的父親竟然赫然坐在沙發上,皺眉看著電視。


  一邊的冷老爺子正在喝茶,視線卻似乎哪裏也沒有落下。冷偳坐在一側,正在望著窗外,似乎連她進門都沒有注意到。


  李嫂叫了一聲:“小姐回來啦。”將三個男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聚焦到她身上。


  雲溪腳下一頓,心沒由來的一陣緊縮,下意識地感覺到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去哪了?”先發話的是冷國翼。在雲溪記憶裏,她這位父親已經很久不曾這樣不顧風度地追問自己行蹤,心中猶豫一二,到底還是說了一半實話:“和室友出去玩,路上碰到詹溫藍,耽擱了一會。”


  雲溪敏銳的發現,她話音剛落,冷偳的視線一下子定在她的臉上。


  她父親和老爺子卻是意味不明地忽視一眼。


  空氣裏似乎被什麽東西波動了一下,顯出幾分怪異。


  李嫂見氣氛怪異,動了動嘴,似乎想說什麽,到底還是識體地退出了房間。


  問老爺子和父親明顯不是什麽明智的選擇,她回視冷偳,等待他給她解惑。


  冷偳扯了扯脖子上的領結,想問自家這個堂妹是不是真的和詹溫藍好上了,但家裏的兩個長輩都在,到了嘴邊的話最後竟然轉了一個圈,成了:“聽說南京軍區出了點事,現在那邊亂成了一鍋粥。”


  雲溪的手一震,眼光如電:“南京軍區?”


  “那邊亂得一塌糊塗,外麵倒像是圍成了個鐵桶,一點消息都探不出來。倒是有些風言風語……。”冷偳沉吟著到底該把這消息說的隱晦些,卻沒想到一直沒開口的老爺子一句話就掀開了話題:“詹司令身體出了點毛病,軍區那邊完全封鎖了消息,那些心裏有想法的人眼下怕是……。”他冷笑了兩聲,蒼涼的聲線下,殺伐冷冽之氣撲麵而來。


  堂堂權柄在握的南京司令,竟然會毫無預兆的一下子身體出現了身體“毛病”?又該是什麽樣的“毛病”,才能讓她成天忙於國事外交的父親都匆匆趕回來?

  “什麽時候的事?”雲溪雙手交錯,視線從外麵漆黑的夜輕輕掃過,什麽也沒有看進眼底。


  “一個小時前。”冷偳看了眼手表,心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有些矛盾。如果雲溪和那個姓詹的小子隻是玩玩,倒還好,如果是真的在交往,他淺淺地歎了口氣,不願去探究雲溪眼下的表情。


  一個小時前,也就是說詹溫藍最快也不過和她同時得到消息。想起他在包廂裏將她禁錮著,在她頸後印下的那道痕跡,她想不出,現在他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連親身兒子都瞞得滴水不漏。雲溪的雙眸一暗,隻覺得四周的風聲凜冽蒼茫,那一刹那,她直覺鼻息間充斥著濃稠的陰冷,血腥之氣撲麵而來。老爺子忽然站起來,大聲叫了聲李嫂。


  李嫂像是從未從客廳消失一般,速度從側門走進來,低著頭,臉上一片恭敬,沒有半點表情。


  作為為這個家服務了將近二十年的老人來說,她早已習慣如此。


  “幫雲溪把行李收拾一下,今晚她就走。”老爺子看了一眼古董落地鍾,偏頭看了一眼自己最鍾愛的孫女:“你替我去一趟南京,看看到底怎麽回事。”不管雲溪和詹家是否真的有姻緣的緣分,詹司令是從他門下走出去的,他不會袖手旁觀。


  老爺子雖然已經從明麵政局上退下來了,但牽一發動全身,如果這個時候突然離京,那些嗅覺敏銳的人隻會把南京那塊圍成一塊鐵餅。房內的幾個人都明白,所以,房內一片沉默,沒有人反對老爺子的這個命令。


  雲溪幾乎是回家不到半個小時就又出了門,趕到機場的時候,毫不意外地看到詹溫藍一身生人勿進的疏離感立在專機旁,漆黑的夜色似乎給他鍍上一層外衣,讓人看不出一絲情緒。


  雲溪拉著行李箱的手緊了緊,沒想到一個晚上見到兩次,卻是這樣的情景。


  詹溫藍看到她出現的時候,似乎有一刹那的震動,雲溪隻覺得他的瞳孔一陣緊縮,然後風輕雲淡,他又恢複了一派平靜,接過她的行李箱上了飛機。


  飛機並不大,機長和乘務人員早已嚴陣以待,極熟練地送來毛毯,調整座椅,低頭詢問是否有什麽需要,雲溪搖了搖頭,看著機外的夜色。飛機沒有動,似乎還在等著誰。


  很快,一臉蒼白的梵良慧和滿臉陰沉的李赫出現在她的視野。他們兩人看到她的那一刻,明顯一愣,倏然回頭看向詹溫藍,像是要說什麽。詹溫藍卻隻看了他們一眼,吩咐機長可以起飛。


  梵良慧臉色白得更厲害,隨便找了個地方便死死地閉上了眼睛。


  李赫望著冷雲溪和詹溫藍之間空著的那個位子,不知道為什麽,那句質問的話就哽在喉嚨裏,什麽也吐不出來。


  雖說詹家和冷家關係向來不錯,可軍、政兩套班子兩套體係,這麽敏感的時候,詹溫藍竟然竟然敢放冷家的這位跟著過去!


  雲溪側過臉看著詹溫藍不露絲毫的表情,不知為何,心底輕輕一顫,像是什麽東西正被懸空置於懸崖,一個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


  再醒過來時,天已經大亮,機長在廣播上正重複:“天氣晴朗,東風3——4級……本機還有十分鍾抵達機場……”


  雲溪掀開毛毯,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腳踝,走到洗漱間稍稍做了簡單的清洗。


  梵良慧顯然一夜沒睡,眼底充滿血絲,看到她出來,機械地朝她笑笑。


  飛機很快著陸。


  早有一輛黑色轎車停在機場,身著作戰服的少校向詹溫藍和李赫抬起右手,速度敬了個禮,卻沒等他們發話,直接打開了車門,一下子坐進駕駛座。


  幾人上了車,那看上去極為穩重的少校車速卻是一個衝刺,直接上了150碼。早上的南京還沒到上班的高峰期,車子在路上一路風馳電掣竟是毫不受阻。


  李赫和梵良慧似乎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車速,一點反應都沒有。雲溪靠在後座,閉目養神。四周又陷入一片沉默,和剛剛在飛機上沒有一絲不同。


  就在車子穿過一條隧道,光線一下子大亮的時候,開車的少校一個急刹車,整個車子頓時在車道上留下一陣刺耳的摩擦聲。


  受到慣性影響,雲溪幾個人一下子都往前座衝了過去。


  詹溫藍一個勾手,將雲溪穩穩地摟在懷裏,李赫的動作比他更標準,一看就是受過最正統的軍事訓練,隻以一支右手攀爬的姿勢就將梵良慧整個人夾在角落。


  那少校臉上一陣難看,卻沒有回頭,而是果斷的下車,朝著在車前攔著他們的警員拿出懷裏的一張通行證。


  顯然,他們的運氣很差,遇上交通管製,負責開道和維護的警察攔住了他們這輛軍區掛牌的車子,而且,看這架勢,顯然不會通融,一點轉圜餘地也無。


  在南京這樣的地塊,前方又沒有發生重大意外,除了遇上“特殊人物”,雲溪再想不到還有其他什麽可能。


  顯然,她能想到的,在座的這幾位軍區長大的人精更是門清。


  那少校的通行證遞過去卻沒有人接,警官顯然端著一張客氣的臉,眼底卻是公事公辦的冷淡:“不好意思,不是我們不近人情,實在是今天來的人太過特殊,省廳的命令直達到底,連市裏的局長都上了一線,就算我們放你過去也沒什麽用,前麵的管製比這邊更嚴。”


  雖說是壓低了聲音在說話,可顯然那兩位警官是故意說給車上的人聽的,冷淡中帶著些許勸告的意味。


  雲溪原本以為這是軍區內部有人發話,把去軍區的路都給封了,斷了別人探聽的耳目,可細細一想就查出些蹊蹺。負責交通管製的警員顯然不是軍區的人,在一般人看來軍、警這兩攤子看上去像是哥倆好,其實內地裏的矛盾不顯山露水罷了。怕是真不知道軍區詹司令的事情,單純的因為某位極重要的人物才施行交通管製。


  可,這個節骨眼,突然駕臨南京的人到底是誰?能讓省廳的命令一下到底?

  雲溪看著詹溫藍那張愈發顯得清冷矜貴的俊容,慢慢握住了車門把手。正準備下車,卻聽前方傳來一道懶散隨意的聲音:“誰在那邊?”


  那兩個剛剛還有禮有節的警官,啪地一聲腳後跟一轉,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驚訝,卻是速度敬禮:“報告首長,是軍區的車。”


  “嘭”地一聲關門聲,有人從前方的車上走下來。


  雲溪眯著眼,隻覺得那人在晨曦下的五官有些麵熟,還未有任何反應,隻聽到身邊的梵良慧一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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