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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愛極

  “這麽貴重的禮物,就這麽送給我?”冷老爺子低頭又看了一眼這一副“舉世無雙”的棋子,微微一笑,仰麵坐在沙發上,點了點對麵的位置:“坐。”


  嶠子墨從善如流,如一柄玉,讓人自看著第一眼便無法挪開眼光,那溫雅之色,竟是帶出一分雍容,老爺子看在眼底,目光隨著他的視線輕輕一轉,落在站在身後的雲溪身上。


  忍不住輕輕一歎。


  原不曾想,自己這個最寵溺的孫女會早早陷入愛情泥潭裏,當初和祁湛在上海糾纏不清時,他隻當小孩子扮家家,左右過了新鮮頭便也過去了,誰曾想,竟是累得偌大的一個家族差點為此顛覆。


  至於後來的詹溫藍,原以為是門當戶對、天生一對,卻也沒曾想到,官海沉浮半生,竟然也有被鷹啄瞎了眼的時候,此後綿延,雲溪一去歐洲便是三月,毫無音訊,再回來時,竟已經和卓風、嶠子墨走得那般近。


  冷樁髯搖頭,靜靜地在心底歎息一聲。


  若說滿意,對於麵前的嶠子墨,他自是十二萬分的滿意。自打1949年以來,這整個b市中怕是還沒有哪個青年俊傑能在他這個歲數爬到這般高度,俯瞰眾生、一覽無餘!

  當初,他自與他真心相交,成了忘年之友,為的,一是惜才,另一方麵卻也是想要給冷家在政界留一條後路,卻沒料到,事情卻會向著這個方向發展。完全讓人瞠目結舌。


  “冷先生,是不喜歡?”見冷樁髯並沒有接過棋子,而是坐在沙發上若有所思,嶠子墨眉目俊秀,唇邊挑起一抹笑,越發顯得容色逼人。


  雲溪隻睨他一眼,當做什麽都沒看到,起身走到一邊,兀自裝茶倒水,一副壁上觀好戲的情狀,看得某人心底一堵,打定了主意,一旦事成,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某人。


  “喜歡是喜歡,能不能接受卻是另一回事。”冷樁髯沒注意到眼前的眉眼官司,全副的注意力都在眼下該怎麽將話說的委婉些。多少年沒這麽講究過措辭用語了,一時間,眉峰都打了結,偏偏還不好發脾氣。這等鬱悶的事情,便也隻有這個寶貝孫女專門找給他。


  冷樁髯暗歎一聲,見對麵的嶠子墨麵色已然微沉,卻依舊淡定微笑地回望著他,心中一動,靜靜道:“雲溪的父親今早的飛機出國,他比我更愛棋,你為什麽不將這份厚禮送給他?”


  萬一事成,那可是丈人老爺——直係“上司”,說不得以後雲溪和他的生活點滴都要受這個父親影響,他倒有意思,舍近求遠,跑到他這裏來一錘定音?冷家看上去有這麽簡單嗎?

  嶠子墨幽幽一歎,最棘手的情況讓他給碰上了。


  當忘年交的時候,一切都可以摒棄,但要是以孫女的未來丈夫來衡量,怕是冷家上下對他這個人,到底還是猶豫的。


  毀就毀在一個詞上——“過猶不及”!

  當初詹家是靠著冷家一路發達起來的,都能半路倒戈,他這情況,說是高處不勝寒都可以理解。


  與冷家不同,嶠家僅剩他一人。沒有家人,代表羈絆也無。雖說無牽無掛,來去無形,卻也讓人擔心真要是嫁給了他,等感情淡了,冷雲溪震不住他,她又會落得如何悲涼。


  來之前,他曾細細想過冷樁髯的反應,隻因之前找雲溪的時候,他幾乎是樂見其成、甚至還推波助瀾了一番,抱著七成以上成功的信心過來,倒是沒成想,這位冷家的最高發言人竟然突然踟躕猶豫了。


  “伯父今早的飛機離開是迫於公事,我今天上門卻是為了私事。禮物在於心意,既然不能送給伯父,送給您也是一樣。”


  “這麽說,倒是我占了便宜?”冷樁髯看他,忽然麵色一緊,毫無表情。


  雲溪在一旁看得越發覺得有意思,壓根沒有插手的想法,自己倒好了差也不斷過去,徑自倚在牆邊,自己喝得舒心暖意的。


  嶠子墨暗自咬了咬牙,心底罵了一句“小沒良心的”,麵色卻是越發莊重大氣:“冷先生認識我多久?”


  冷樁髯一愣,倒是沒想到忽然會被問到這個,自是按實回答:“也有四五年了。”


  “那您覺得,以我的心性,若不是真的愛極了,何必這樣拋下麵子被您挑剔?”鋒芒一現,如遊龍在天,睥睨四海、海納百川之勢再無遮掩。偏目光一轉,對上那個自飲自酌的人,堪堪沒有半分辦法,一絲輕歎、念念念,都是天注定、不可活。


  冷樁髯眨巴眨巴了眼,竟一時間有點被這話給驚倒了。


  “愛極了”,他竟然用了這三個字。


  若說品性,嶠子墨當然堪稱“高潔”,連作風都有些“天外飛仙”的味道,忽然聽到他這麽直接地“表白心計”,說實在的,混跡官場多年的冷樁髯都要被驚呆了。


  順著他這思維再一想,卻也對。這人,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卻從來不是個愛出風頭的主,不相幹的人壓根從來連看一眼都吝嗇,什麽時候這麽低聲下氣地跑到別人府上去送禮了?

  莫說這b市,就是整個z國也找不出幾個他能平視的。


  這樣一想,心底裏的顧念一下子就消了大半,心情也好了許多,見他微微垂著眼簾,靜靜地看著那副棋子,目光柔和,冷樁髯忍不住問了一句,“別人送我禮物送的都是些字畫,你為什麽偏要送副棋子?”


  老人家一旦打開心結,心思便徹底活絡起來,見自家孫女是個沒心沒肺的,壓根連口水也不給別人喝,便叫來了下人過來上茶。茶,用的是他的珍藏,平日裏自己都很少動的那種。


  茶香嫋嫋,徐徐散開,嶠子墨卻忽然不說話了,直直地望向雲溪,目光裏如帶著一道光,劈開了一切庸庸擾擾,將她整個人都纏住,恨不得就此霸住她整個人,從今往後,她的眼裏隻有他一人。


  雲溪也正好奇老爺子問的問題,見他的目光越發炙熱起來,忍不住咬了咬唇,極力做出坦然狀:“問你話呢。”


  嶠子墨忽而一笑,如春花秋月,滿室芳華,那一瞬,幾乎連桌上的鮮花都為之黯然。


  他的目光卻順著客廳的窗戶,遙遙地落在冷宅大院的一角。


  冷樁髯和雲溪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同時一呆。


  老宅的院子與別處不同,並無噴泉或奇石,而是簡簡單單地建了一間獨立的書屋。


  房間並不多大,但卻獨立隔開,用著最古典的磚瓦築成,有股江南水鄉的味道。


  紅色的牆壁已經被爬山虎攀爬了半壁江山,隱約間透出一分靜謐。


  房頂竟然開了個四麵的窗口,也不知用的是什麽材料,竟然像是可以吸收光源一般,裏裏外外透著股柔和的光。


  雲溪忽然握緊了手中的瓷杯,垂目看著杯中盤旋的茶葉,嫋嫋娜娜,堪為入畫。


  那日,她匆匆趕來,月色下,見到這處書屋,門並沒有關,相反,由於天色已黑,裏麵的兩人竟然沒有開燈,乘著月色,在那四麵窗口下麵,正在對弈。


  平生僅見,竟然有人能在她祖父麵前,其實不墜半分。


  兩人的棋,因為她的突然出現而中斷,她至今也記得,當時嶠子墨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點了點頭,沒有說一個字,眼神飄了一下,像是在她麵前晃過,隨後,仿佛是對著空氣說了句什麽。


  隨後,竟然有一個一身黑色西服的人站在她身後,她卻渾然未覺。


  那人用一種沒有起伏的聲音道:“車子已經停好了,隨時可以走。”


  他便從椅子上起身,對著自家祖父隨意地點了點頭,隨即踏出房門,朝著她點頭一笑。


  這一笑,那一雙筆墨不能形容的眸被一層密密的睫毛忽然掀起,神秘得像是一個深淵,帶著三分淡然,七分雍容。


  當時便覺得,這笑堪比傾國。


  他的眉斜飛入鬢,帶著天生的尊貴與疏離。高挺的鼻梁像是山峰,曲直分明,那鼻下的一雙唇,性感得幾乎讓人色授魂與,便是那一笑,讓人呼吸停止。


  也是那次,她心中對此人隻有四個字來形容——月下美人。


  雖心中各種感歎,臉上卻是態度自然,表情平靜地打了個招呼,再也沒有多看他一眼。


  那一夜,她對他的印象,是驚豔。


  如今想來,雲溪靜靜地看著那一幅和田玉棋子,滿臉不可置信。


  他的意思是,竟然他對她是一見鍾情?

  望著眼前這幅貴氣得不似凡人的男人,雲溪瞠目,懷疑自己是不是忽然生出了幻覺。


  “當時是因為一局棋而結緣,自然,我要以最好的棋來代表我的心意。”若說沒有這圍棋,當初的他與她不知是否能有相遇……。


  風華之人暖暖一笑,伸出右手,不知何時,已輕輕走到雲溪身側,她隻要一個轉身,便能落入那副寬闊的胸膛中。


  他卻並不在前進一分,似乎等著她的抉擇。


  這一次,他站在原地,任她來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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